“取我铠甲来！”
“取我画戟来！”
听吕布焦躁的语气，门外非血流成河不可。
盼望幸福的男人，是不能被激怒的。何况离幸福只半步之遥，触手可及的时候。
吕府里的女人都惊起来了。
“求求你，别出去，让他们叫去吧。”歇斯底里的叫喊来自这群女人。在外嚣张的是她们的男人，她们孩子的父亲，再恨，再无奈，再心不甘情不愿，改不了这个事实。
“你们！！！那么惦记他们，舍不得他们？那呆在我这干什么？你们回去，跟他们回去，别赖在我这。”吕布怒发冲冠，出语毫不留情。
“不！”女人惊恐地大叫，然后是死一般的沉寂。门外的喧嚣更加张狂。
湘君跑了进来，梨花带雨的样子楚楚动人。
“就知道会这样！就知道会这样！吕大哥当初就不该让她们住在这。怎么还帮那些臭男人说话呢？受他们的气，受他们的折磨还不够吗？吕布对她们还不够好吗？要想以前的男人，都别赖在这儿，有种跟他们走！”
我微笑。
“都闹上门来了！你还笑！亏吕大哥还收留你！亏他整天往你房里跑，怕你寂寞，陪着你！外面都闹成这样了，你竟敢笑！”
“这不正好让我见识他的武功有多厉害吗？‘人中吕布’，不会浪得虚名吧？你担心什么？”
“你！……”
“换作是你，外面挑衅的男人是你的丈夫，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我心里只有吕大哥一个人！你说我会怎么办？”
“未必吧？”
“这话怎么说？”
湘君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警惕，我记在心里。“算了，咱不讨论这个。让他们闹去吧。只要不为安全担心，咱们就安心睡觉，让他们闹去。你不害怕吧？能睡着吧？说不定明儿一早醒来，真有人将婚礼搅黄了，你的机会不就来了？还是美美地等着当你吕大哥的新娘子吧！”
她双手抱膝，单薄的身子颤抖如秋日黄花。
叹了口气，我拉了拉她，轻声安慰：“睡吧。不会有事的。”
“不！你不明白。门外那些人并不好对付，而且……”湘君头摇得像拨浪鼓，瞪大双眼，水珠从眼眶滚落，好似荷叶上闪亮的珍珠。
不知是门外的人冲了进来，还是里面的人冲了出去，外面打了起来。女人的尖叫一阵高过一阵，整个屋子都在震动。
我安心躺在床上。如果吕布是绣花枕头，这一天迟早会来，担心也是白担；如果不是，那担心就是多余。
我不相信他是绣花枕头，虽从未见他发飙，却始终笃信，他的画戟不是吃素的。
“啊！啊！”
女人的尖叫从未停止，是惊叹担心还是赞赏，不得而知。我笃信，吕布是个能保护女人也愿意保护女人的伟岸男子。即使这男子天亮后会属于另一个女人，也不能阻止众人对他的迷恋。
尖叫，在所难免。
湘君保持着唯一的姿势：抱着双膝遮着脸。从双膝的缝隙中看过去，床单湿了好大一块。她始终未抬头，也未停止颤抖。柔弱的样子，我见犹怜。
“不放心就去看，哭有何用！”我不耐烦。“看也没用，你又帮不上忙。”
房门紧闭，说实在的，我很好奇。算时间，杂耍人员早该与他们会合了，外面的动静却始终没有闹大。难道说他们不是一路的？
“求求你们，别再打了！”尖叫里带着哭音。一日夫妻百日恩，为曾经的丈夫求情，可以理解。别看她们平时说得咬牙切齿，心里还是惦记着他们。
“你怎能这么狠心？这些日子，我在这里白吃白住，还往家里捎了多少银子，你怎么下得了手？你看看你看看，都打成什么样了！”女人凄厉的哭诉划破夜空，直钻耳膜。
“不好，落败的是吕布！”从床上坐起来，我伸长脖子。真的中看不中用？怎么可能？
“湘君，你去看看！”
湘君不动，还是嘤嘤哭泣。
从未如此刻如此痛恨自己的行动不便。这些日子一直庆幸赤兔马踢伤了我，让我能天天见到吕布，现在，这条伤腿限制了我。
“老公，好样的。从没见你这么神通呢！我这就跟你回家！”恶心的声音。
“跩什么跩，还不是被我老公打得趴下了！哼，幸亏我醒悟得快！”另一个更恶心。
“快去看看，到底打成什么样了！”
湘君这么瘦，我竟推不动她！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要打死了！没看到他是故意让着你们吗？快走吧，等董卓派人来，就走不了了！”
快要打死了吗？
“来人啊，快来人啊，快救救他，救救他，救救他啊！”无助地呐喊再一次穿透耳膜，错乱我的感觉。
即使我的腿曾经疼过，那疼痛也已魂飞魄散。吕布蜷曲于地上，压根儿见不到一点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他脸色发黑，嘴唇发白，黑白分明着刺痛我的眼睛。
“快走！离开这儿！”
见我出来，吕府的人刹那间走了个精光。剩下我，湘君，还有遍体鳞伤的吕布。
黎明，清冷。狂风肆意摧残一切，院里一片狼藉，大红的窗花撕碎了掼在地上，红灯笼可怜兮兮四处滚动，准备好的食材扔了一地。
“快来呀，湘君！”
需要人的时候，连个鬼影都瞧不见，究竟是谁的悲哀？这死湘君，除了哭，什么也不会！
“打盆水来！”
就真的只有水。
“拿毛巾！”
好不容易才找到毛巾。
一切都慢得可憎。我的腿，我的腿！恨透了自己这条腿！可是，一条腿走路，也比湘君两条腿来得快！不知她今晚中了什么邪，只会哭，就知道哭！
吕布躺在冰冷的地上，高大的身子里找不出半点活力。
他是故意让自己输的吗？他发誓要给文姬姐幸福，这个样子还怎么给得起？他拿什么给心爱的女人幸福？瞪着他一动不动的身子，我气不打一处来。反正别人打也是打，不如让我来过把瘾，算是对我一片痴心的报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