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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潜入少林能有果,应知波浪起无常4

仲云见定智无法追至,心下欢喜万分,瞅了个时机,从人群中一跃而出,朝后山西面狂奔而去。定苦瞧了个真切,大叫道:“不好,那厮向悟远祖师留得那石阵方向跑去了。”此言一出,众人大吃一惊,定智方丈扬声道:“大家莫乱,都随我拦他去。”众僧面色沉郁,整好队形,提起棍杖在仲云身后紧紧跟随。

向西面奔了一阵,只见愈是西边树木变得愈发稀疏,仲云正感奇怪,忽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排树林,那树林参差不齐,树冠却皆朝一个方向,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些巨石,交错在树林之间,排列亦是古怪之极。仲云心下好奇:“这好端端的一个树林,留那些巨石做什么?难不成是有人故意学武侯,也摆个劳什子八阵图么?”想到此处,哑然失笑,自言自语道:“好呀,即便是武侯在世,我亦不怕,且看看这里有什么奇异之处。”抬脚欲进,但听身后传来定智的声音:“少侠且慢,那石阵万万进不得!”

仲云哼了声道:“凭什么就进不得?你愈是不叫我进,我就偏进。”加快脚步,一眨眼就消失在林子之中。定智瞧见仲云进入那石阵,叹了口气,看着定苦道:“定苦师弟,你率一些弟子在此守住,我一个人进去。”此言一闭,群僧皆都吃了一惊,纷纷上前拦阻劝告。有人道:“这小子不识好歹,就让他死石阵里也罢。”也有人道:“方丈乃是一寺之主,万不可前去冒险,倘使稍有舛误,叫我们这些僧人如何去办?”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喋喋不休,定智方丈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心意已决,你们都不必劝了。这少年虽是擅闯本寺,但武功奇高,如若死在这里,不啻颇为可惜,更是武林的一大损失。老衲进去,定当全力引他出来。”群僧听得,一片默然。片刻,定苦站上前来道:“方丈宅心仁厚,不肯看他人遭受苦难,实能令我辈感动。您尽管放心去罢,师弟自会守在这里,静候吩咐。”定智微微一笑,行了个佛礼,大袖一甩,脚下生风的朝那片林子中赶去。

却说仲云进了林子,只怕定智方丈会引人追至,便一直向里面直冲,不知不觉越走越深。只见四周烟岚弥漫,几乎分辨不清东西南北。仲云连连叫苦,又往里走了一程,愈向里走,烟霭便愈发浓郁,也不晓得走了多少光景,忽见前方排着一块块巨石。那些巨石与林子中的树交错一起,生得亦甚是奇特,刚看时像是人,再看时又像是物,隐隐约约中似乎张牙舞爪,徐徐朝自己走来,让人心神悸动。仲云自从幻潭出来,就再也没遇到过这般奇特之景,何况今日所见,比之先前在幻潭所遇,更是犹有过之。一时惊疑不定,不敢轻易多迈出半步。却不料这一阵法乃是悟远禅师所创,结合易理以及古代各个精妙阵法精髓,穷其一生精力,可敌数万兵甲,名唤作:“乾坤换元阵”,取自天地变幻,可以抱一;万物修时,可以调协之意,威力巨大无比。倘使有不懂此阵者擅自闯入,第一步走错,阵型则会变换一次,第二步走错,阵型则会变换四次,如此一来,走错的越多,阵型变换的愈是繁复,到了最后即可将冒失闯入者活活困死于其中。

悟远禅师创此阵法,本是想用来对付仲平的。奈何仲平小心谨慎,焉能轻易上钩?悟远禅师邀仲平来少室山后山比武,仲平便选在了一处开阔宽广之地,偏偏不入圈套。比斗期间,悟远方丈时时想引仲平进入,却皆未能成功,反为仲平所伤。后来武林中也有传言,说是悟远禅师躲入这“乾坤换元阵”中,但这“乾坤换元阵”除悟远禅师之外,其余人没有一个能自由进出,无法证实。

自悟远禅师匿迹之后,曾有许多僧人进入此阵法中,却均是一去不返,下落全无。江湖上更有好事者欲要进去一探究竟,只是进去之后,全都没有再出来过。过了几年,定智禅师接任少林寺方丈,索性封住后山,命令禁止任何僧人再踏入其中半步,自此以后,才逐渐少了些祸患,多了些平静。

仲云自幼在边塞长大,对这些事情一概不知,此番贸然闯入,不料竟迷失在里面,进退不得,这才萌生悔意,可惜为时已晚。他朝前摸索着挪动步子,恍如一只没头苍蝇一般,四下乱撞。正觉得心如死灰,蓦然听见定智方丈的声音:“少侠,你在何处?”仲云心下涌出一股激动,立即又暗淡下去,心想:“不好,定智方丈必然识得此阵,前来捉我。我须得快些离开,断然不能让他擒住。”身子一闪,绕到一处巨石之后,哪知他这一走,立时便牵动了石阵机关,那石阵烟岚又一次凝聚,巨石不受控制,乱转片刻,又停在他处。这石阵一变,仲云便听不到定智方丈的喊声,方自出了口气,那石阵忽然又一次转动起来,过了许久,方才停住。仲云暗道:“定是那方丈也走了一处机关,这石阵才会这般,我且再走一次试试。”当下又走了几步,那石阵须臾间变化出好几种阵型,就是不见出口。

走了许久,绝望不禁油然而生,仲云长喟一声,仰天道:“难道我就要困死在这里么?”一念未绝,东方已然发白,太阳挤出层云,投下微弱的亮光,照得大地苏醒过来。正恰有一束光穿过林间,投在一个巨石之上。仲云一夜未曾合眼,又困又乏,猛然间看到阳光射入,欣喜万分,倏地翻身而起。他自知只要见到阳光,即可分辨出东南西北。此间虽仅有一束微弱亮光,却无疑是救命的稻草。原来这阵法最弱时便在初晨,也只有一霎那的时间,以前许多人被困在此阵中,走了许久不能走出,往往已经放弃,根本不会在意这一瞬间的阳光。仲云观察敏锐,用心细致,最终误打误撞脱出困境,这些当然都是后话。

看到那一束阳光射到巨石之上,仲云几步奔去,那巨石果然没有转动,这一下不禁令仲云大为吃惊。当下又循着方位朝前走去,良久后,终于走出“坤”位,来到“乾”位。仲云熟识易理,刚想在地上画出阵法方位,忽觉凉风嗖嗖袭来,不一会儿竟风雨交变,飞沙走石!仲云一愣,只以为自己走错了,倏然听得一声破空之音,似有什么物体朝他这边飞掷而来。仲云大袖挥动,挡开数块沙石,眼瞧那物哧溜溜得朝此处飞至,急忙手掌向后一引,用上了“惊雨载云劲”,那物体受劲力所制,到了仲云身前登时掉了下来,落入他手掌之中。

仲云低头去看,但见是一串佛珠,心疑道:“这不是定智禅师的那串么?怎么回到了这里,莫非他已追来?”想到此处,不由一惊,正待逃跑,只闻一阵吵嚷声从自己东南方向传来,其中一人自是定智方丈,但听他道:“施主究竟是谁,为何不以真实面目相见?”又听那人尖声一笑道:“定智方丈,久违了。”仲云听得清清楚楚,那人说话有意掩盖本来声音,却像极了一个人,只惜这个人,仲云怎么也想不起来。

过了须臾,那边愈斗愈烈,定智方丈赫赫喘息,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仲云心道:“原来除了我和定智方丈之外,还有一个人在这石阵当中,只是定智方丈功力高深,怎么会受伤?只怕和他为敌之人,亦是个绝顶高手!”

越想越是好奇,直想看看那人究竟是谁。当即迈步潜行,刚转过一巨石之后,只见一个巨大的身影朝自己撞来。这一下来的没有丝毫征兆,仲云措不及防,饶是他反应迅速,也被撞得连连后退,“轰隆”一声巨响,仲云将身后一块巨石撞成数块,后背顿觉一阵剧痛,眼睛一黑,倏然下盘一空,径自陷了下去。

仲云叫了声:“了不得。”他生怕下面藏有机关,不敢背身着地,转瞬间身体一扭,正碰到旁边的石壁上,一下子滑坠到地。仲云方才落稳,还没来得及喘息,但闻“砰”的一声闷响,似有什么东西跟着坠入,激起了一片尘土。仲云仰头一看,约略估量一番,这洞少说也深有数十丈左右,两壁光滑之极,根本无从借力,因此就算你有绝顶轻功,也休想上去。当即也放弃了从下攀上去的念头,由怀中掏出一个火折,两指一捻,把它点燃,借助仅有的微弱亮光,照向四周。

这一照之下,仲云惊得险些叫出声来,只见一个硕大的身躯倒在地上,下面兀自淌着鲜血,此人正是少林方丈定智。

仲云知是耽搁不得,急忙将定智扶起,靠在岩壁边上,唤了几声,定智却不答话。又伸手探了探鼻息,觉得还有一息尚存,他本对定智无甚好感,此时深陷地洞之中,容不得他多想,自知有一个人做陪,便多了一分出去的希望,即刻拿起定智的手掌,与自己手掌相接,传了几道内力进去。过了片时,定智喘息微微加重,仲云松了口气,问道:“方丈,是我。刚才与你交手的是什么人?”等了半晌,定智仍不发一言一语,头深深的垂下。仲云解开定智禅衣,查看其伤势。却见定智背后赫然出现一个大手掌,自然是被人用无俦掌力击中。身上尚自有些许血印,兴许是定智被击中之后,还奋起予以还击,可惜伤势太重,抵敌不住。心下又想:“依定智大师的武功,怕是不会让人这么轻易拍中一掌。大概是他一不注意,让敌人偷袭所致。但这个敌人又会是谁呢?”良久也想不明白,于是自言自语道:“罢了,定智方丈伤势过重,一时半会儿可能醒转不来,我干脆先背着他,总不能见死不救,等他醒来再说。”俯下身,将定智背起,一手拿起火折,朝前走去。

那地洞蜿蜒迤俪,也不知延伸有多远。往里走了半个时辰左右,渐感四周寒气逼身而至,冻得人手脚发木。幸得仲云有神功护体,内力浑厚,亦并不觉得有多么寒冷。他背着定智方丈走了一段,刚想喘口气歇息歇息,倏然看到前方有一石门挡住了去路。

仲云放下定智走上前去,用手推了推石门,只感石门坚硬无比,心中登时凉了半截:“这难道就是石洞的尽头了?”此时求生之念胜过了探宝之念,仲云只想安然出去,再也不去寻什么武林派秘密了。他颓然坐在地上,又点起一根火折,向周旁扫视,一看吓了一大跳。但瞧地上尸骨累累,横尸四处,他数了一下,大概有二三十具。

眼光一瞥,又看到身旁不远处尚有两人,互将长剑插入对方心窝,都早已毙命。只是死的时间不长,尸体还没有全部腐坏。仲云喟叹道:“这些人也许是出不去了罢,都困死在此地。这两人也不知什么原因,竟至自相残杀。”待了一会儿,渐觉困意涌来,为了不让自己睡去,便即浮想联翩:“露儿不晓得怎么样了,还有师父,但愿他们别再出事。”一转念又想到了韩雪依:“今日若是葬身此处,日后就再也不能与依儿相见了。”他更想到了那石阵,寻思道:“就算从下面攀上去又能如何?那石阵变换奇特,上去了还是会被困死在里面,唉,权且想想办法,说不定这石门就可以打开,否则修在此处做什么?”不由为之一振,翻身爬起,两手在石门上四处摸索。那石门平整光滑,几乎没有一点缝隙,摸了许久,仍未觑出半点门道。仲云心想:“也许这扇石门同幻潭的那扇门一样,须得从别处找到机关。”

他奔到石壁旁,用火折一照,只见上面题着四个斗大的字:“平生贪欲”。仲云喃喃念了几遍,又朝对面石壁上一照,上面题了三个字:“由皆起”。仲云颇为好奇,连起来读了一遍:“平生贪欲,由皆起。”心中好不奇怪,嘀咕道:“这是什么意思?此处七个字连在一起完全不通。” 倏地恍然大悟,忖道:“‘由皆起’三个字中,定然少了一个字,否则不可能不通。那个‘贪’字第三划处为一点,一点即寸心,敢情这‘由皆起’三个字中少了一个心字。而‘贪’字一点为第三笔,且‘贪’在‘平生贪欲’四字中位列第三,那么‘由皆起’中少的那个‘心’字,也应该放在第三个位置了。这样子连起来读,就是:‘平生贪欲,由皆心起’。刻此石壁之人又想故意为难他人,更是将‘皆’,和‘由’字颠倒过来。正常顺序应该是‘平生贪欲,皆有心起’,这样就通顺了。”

想至这里,心下激动异常,略作思索,伸出手指,将“贪”字第三划处那一点摁下,“咔嚓”一声,那个“贪”字中的一点果然缓慢陷了下去,对面“由皆起”第三个字的位置处陡然出现了一个“心”字。

仲云怔了怔,斜眼一看,身边的那扇石门也徐徐打开,瞬间亮光射入,直逼双目。仲云大喜过望,背着定智就欲进入,忽感身侧风声呼呼,荡起衣袖,有什么物体朝他这里猛然袭来。仲云感触甚微,早就觉察到不妥,他武功高强,立即反应过来,旋即斜身避开,匆忙跃后几步。待得站住身形,定睛一看,心中大骇,原来身前卧着两条巨蟒,周身雪白,反射着亮光,正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嘶嘶”的吐着红信,样子极其可怖。

那两条大蟒缠在一起,紧紧地盯着仲云。霎那间似乎得到命令一般,分头向仲云直扑而来,速度奇快,恰如雨点乱坠,一瞬而来,丝毫不逊于任何一个武林高手。仲云心如鹿跳,不及多想,随手使了招:“风定尘生”,脚步一挪,避开一条巨蟒袭击,两手如刀切出,砍向第二条巨蟒背脊。仲云这一出手,使出全力,少说也有五六百斤的力道,足以劈山碎石。那条巨蟒被仲云砍了个正着,吃痛一滚,回身反咬仲云咽喉。

仲云双手一阵酸麻,更没想到这一砍竟然无功,瞧准那条巨蟒扑来方向,化用巧劲,双掌一分,变出:“雷驰破月劲”,一拨一带,“噗”的声,那条巨蟒与另一条准备偷袭仲云的巨蟒撞了个正着,身子一转,又各自分开,两条巨蟒脑袋一晃,颇为恼怒,又朝仲云逼至。仲云迫不得已,斜刺里闪过,忽然心生一计,待得一条巨蟒攻到身前,低头一滚,扑到另一条巨蟒尾巴处,拎起一抖,手持尾巴,朝攻击他那条巨蟒扫去。

巨蟒早已被仲云激得狂性大发,忽瞧一物送到嘴边,当即一口咬住,就欲向下吞咽。被咬住的那条巨蟒不甘示弱,回头反扑,仲云哈哈一笑,道:“来得正好,我来帮你打个结儿。”左掌一收,使出:“刑天舞戚劲”。这一掌吸力极大,那巨蟒身不由己被仲云一把扼住,仲云不做任何停留,右手“渡影流声掌”吐出,拍向巨蟒腹部。那巨蟒闪躲不开,正中仲云一掌,叫仲云伸手一带,从另一条巨蟒身上绕过,缠在一起。

此时两条巨蟒死死缠住,谁也不肯率先放开,毫无还手之力。仲云拍手笑道:“妙极妙极,你们这个姿势不错,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也不再理会那两条巨蟒,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石罅中闪着亮光,显然就是这地洞的出口了。仲云按捺住欣喜,准备回去背定智方丈一齐出去,余光瞥处,不由一愣,身边的一堆石头上还盘腿坐着一个人,自己适才全力与两条巨蟒周旋,是以一直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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