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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谁晓斯人凄冷事 不禁行客漂零身1

仲云想了想道:“其中一张纸上写有一首小诗,只是徒儿愚钝,瞧了半天,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苏忘机“哦”了一声,道:“你且把它拿出来给我看看。”仲云从怀中取出那张泛黄的纸,展开递给苏忘机,苏忘机借着烛光仔细读了几遍,亦是弄不懂诗中含义,叹道:“兴许那最终的秘密就隐藏在这首诗中,但此间却无从推解,再做任何努力,也是白费功夫。”仲云安慰道:“师父莫急,薛将军若真不想让大家知道最终秘密,还写这劳什子诗作甚?待我回去仔细研究研究,指不定明日就能看出玄机。”苏忘机道:“也好,你快去罢,留我在此守着。”仲云点点头,飞快地回房间去了。

回了屋内,仲云又将那张纸展开,反反复复看了数遍,不觉天色已亮,似乎也有了些眉目,暗道:“诗云,‘峰顶知何处,谁堪把酒归?’关键就在这一句上,那秘密想必便是藏在一座山峰峰顶,可是诗中并没有提这座山是什么山。”寻思:“这首诗起承转合颇为不畅,读之也觉无甚大的意思,看来不能将此诗整首去读,而应一顿一段去读,甚至一字一字。”想到此处,忽然心中一亮:“是了,既然这秘密藏在峰顶,我倒可以看看能不能在前面找到字,和这个‘峰’字组合成一座山的名字。”精神登时为之一振,于是耐心寻找起来,不过片时,果然找了了两个字能和“峰”字组合一处,四个字拼凑一起,正是:云台峰顶。

仲云不由大喜过望,心想:“这云台峰乃华山北峰,高耸入云,亦且格外陡峭,稍不留意就极有可能跌下山去,摔得粉身碎骨。将这个秘密藏在云台峰顶,的确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但仲云素来小心谨慎,没有十足的把握,断不会贸然去做一件事情,又想:“这‘云台’两字是我在诗中乱找的,并无根据,反正闲来无事,再看看还能于其中发现什么线索。”当下循着那四个字望去,“云”是整首诗的第三字,“台”是第六字,“峰”乃第十一字,“顶”恰好是第十二字,仲云默默地将这写数字在脑海中列出,欲要找到之间关联,倏然一个念头闪过:“为何‘峰’‘顶’两个字挨在一起,而‘顶’却不是第十三字或第十四字呢?除了为组成‘峰顶’这个词以外,怕是这首诗后面几个字都没有用处,倘使秘密真是在云台峰顶,那十二这个数字有何意味?”

仲云越想越有趣,当即就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继续推演,待得跳过小诗,偶然看见下面破解内功心法瓶颈的那段文字时,猛然间恍然大悟,激动万分:“原来奥妙是在这里,当时修习纵物门秘密中所记载的内功心法,自凝气一章开始至化相一章,总共遇到了四处瓶颈,而这三章之中每一章各要通四条经脉,算起来正好十二条,所遇瓶颈也正是这十二条经脉中的第三、第六、第十一和第十二条,与那四个字在诗中的位置相互对应。这下面注解的也正是那四条经脉的通过之法,看来所料一点不错。”

这般误打误撞竟把这一几十年的谜题彻底解开,仲云自是始料未及,虽一夜未曾合眼却是欣喜异常,此际天刚刚蒙亮,他立时找到苏忘机将解出诗迷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苏忘机听了又惊又喜,道:“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云台峰寻找那个秘密,路上千万小心。”仲云沉吟片时道:“找到秘密之后还去陕郡与你们会合么?”苏忘机道:“这倒不必。那时我们或许不在陕郡了,你若找到秘密,尽可来潼关寻我们。”二人商议已定,仲云晓得时日紧迫,不容耽搁,是以天一大亮就上了路,挥手同苏忘机作别。一想到方才相聚,旋即离别,心中酸楚难当,不是滋味,但又无法,只得强压心绪,买了匹快马,朝华山方向一路奔去。

仲云只想快些找到秘密,然后赶紧到潼关与师父等人会合,因此路上也没怎么停歇,行程甚快,不过两日,已然来到华山脚下。

华山位于长安东侧,乃五岳之一,自古就以奇险著称,山势俊俏,壁立千仞,唐朝诗人张乔便有过“谁将倚天剑,削出倚天峰”的赞美,李青莲诗作中亦有“巨灵咆哮擘两山,洪波喷流射东海”的感慨,仲云进入山边小镇,遥遥望见山高巍峨,巉岩百出,连绵不已。或奇峰迭起,直入云霄;或雾海弥漫,天地难辨,时如仙人拱列,仰首阔步;时如众女沐浴,缱绻婉转,亦虚亦实,亦真亦幻,真让人难以名状,徒生喟叹之情。

此刻天色已晚,山中阴气萧森,仲云也不再前行,预备找家客栈投宿,打听打听云台峰的位置,等到次日一早上路不迟。牵着马在小镇中转了几圈,但见各个房屋门户紧闭,好似如临大敌,路上行人也极为稀少,不多时,诺大的街衢上竟只剩他一人,顿时一片萧瑟,不见半分生机。仲云大感奇怪,好不容易找到了家客栈,那家客栈大门却是闭了个严实,隔着窗户隐隐能看到些许烛光,见此情形,仲云心下嘀咕道:“整个小镇都是死气沉沉,难道遇见强匪了么,还是大多数人都搬出去了?”一时疑惑不解,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听到里面传来一个警惕的声音:“是谁,有何事情?”仲云只觉哭笑不得,忖道:“我来敲门自是投宿,难不成还要打劫么?”扬声道:“店家,我是远方的路人,现时辰已晚,特来投宿的。”

那人嗯了一声,道:“你等等。”仅此一句,须臾就没了声音。仲云正想再唤,忽听那扇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仲云朝里一望,只见桌椅摆放整齐,四处却没有一人,蓦地一愣,心道:“这又是做弄甚么古怪。”他身负绝世武功,自是不怕,想也不想,一脚踏步迈入,没料到刚一跨进门内,倏听风声呼呼,一木棒从身体左侧迎头打至。仲云听风辩位,反应奇快,头一低轻轻避过,跟着一掌拍出,但闻一声惨叫,那持木棒之人怎能抵得住这无俦掌力?身子腾空而出,一下子昏倒过去。

仲云吃了一惊,自没想到对手如此不济,又听几人惊恐喊道:“他会武功!”一人定了定神道:“不用怕,大家一并上,活捉了这厮。”仲云哈哈大笑道:“是黑店么,也太明目张胆了罢?来来来,你们全都上,我又有何惧哉。”说话间身子一晃,眨眼便窜入人群之中,那些人皆是平庸之辈,拿着兵刃乱砍乱打,仍是碰不到仲云丝毫,仲云在人群中转了数圈,笑道:“该我出手了。”倏然手指一拂,登时两人倒在地上,呻吟不止,他如法炮制,不到片时,竟有十余人倒在地上,叫苦连连,其他人一看情势不妙,纷纷抛了兵刃,磕头请降,直喊“大爷饶命”。仲云哼了一声,骂道:“你们这群死贼,休要向我讨饶,快说,究竟害了多少行客性命?”

众人一听,都是一怔,却没人敢答话,半晌,一个人才撞起胆子,低声道:“我们安安生生做买卖,怎敢害人性命?倒是大爷您……怕您害我们性命啊。”此言一毕,周围人皆尽点头称是。

仲云大奇道:“我只是过路行客,来店中投宿,怎会害你们性命?”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脸上却现出宽慰之色,一个人道:“大爷真不是那山匪?”仲云听得真切,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群人把我当成山匪了,也怨不得他们。”朝四周扫了一眼,见地上那群人穴道未解,翻来覆去,痛不欲生,心中好生歉仄,于是走了上去,将所有人穴道都解了,抱拳道:“各位兄弟,在下冒昧闯进,出手伤人,委实对不住了。”

众人确信无疑,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又赶忙插好门闩,用桌椅堵住,收拾完毕,店主请仲云上了二楼,安顿好住宿,喘了口气道:“适才多有冒犯,还请您见谅。”仲云一笑道:“适值夜晚,正有许多人赶来投宿,你们不开门迎接,怎地反倒闭门拒客?”顿了顿又道:“我瞧这小镇中人影稀少,很是败落,果真如阁下所言,有强匪来洗劫么?”那店主左顾右盼,确定没有旁人在场,这才道:“客人是外地来的罢,不知这里的情况。你一个人这么晚也敢在外行走,忒胆大了。”仲云道:“那有什么,若是真有强匪来,我一手一个,送他们上西天。”店主慌忙道:“客人不可乱说,小心让这群强匪听了去,他们厉害得很呢。”仲云淡淡道:“愿闻其详。”

店主道:“这小镇名为‘北麓镇’,镇上人本就不多,大概有百余人,初时大家还能生活得无忧无虑,但一年前一群强匪闯进此地,在镇中肆意放火打劫,弄得小镇上下鸡犬不宁,百姓们都寝食难安。”仲云眉头一皱,气愤道:“官府就不管管么?”店主冷冷道:“那官府哪有时间管这等闲事?再加上我们这里地处偏僻,消息不通,就更管不过来啦。”仲云若有所思道:“你们就甘心如此,也不反抗?”店主叹道:“反抗是反抗了,但一点用处也没有,那强匪头子人称‘一刀屠’,下手又快又狠,武功极高,我们这里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找他去算账,有许多人白白送上性命。”接着道:“那群强匪总爱夜晚出来,今日算客官命大,若是遇到他们,算您武功再强,也难保能逃出去。”仲云笑着摇摇头,默然不语。

这时,店主又道:“后来情况就变啦,那群强匪很少再来,但终究没被全部消灭,所以我们还得仔细防范。”仲云疑惑道:“是官府派来剿匪的么?”店主道:“不是,是一群女子来了,她们就住在北峰山下。领头的一名女子身材曼妙,却在脸上遮着一块红纱,因此谁也没见过她真正的面容,但她武功高强,手下那些女弟子武功亦是不弱,她们来的第一天就帮我们一同对抗强匪,竟将那群强匪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狼狈奔逃。”仲云徐徐道:“这却有趣,既然那群女子帮你们,还害怕什么?”

店主唉了一声道:“说来仿佛就是此理,但一来那群强匪并未驱除干净,还时不时来骚扰,二来……二来,我们也不敢轻易去请那女英雄了。”仲云道:“为甚么?”店主道:“那女侠有个怪癖,她总是不定期来小镇一次,帮助我们赶跑强匪。但她每次来时,都要率先派女弟子前来通知,叫我们全部躲在屋子里,大门紧闭,不许偷偷观望,若是被她发现,立时就要命丧当场。她尤恨男子,倘有男子敢多望她一眼,那男子就要尸首分家,死得惨不忍睹。”顿了顿又道:“这还不算,若是强匪来袭,我们派人去通知她,那被派出去之人下场也是极惨,凡是看过她面貌,哪怕是看到她体态,回来之后眼珠均会被活生生挖掉,舌头也让人割下,两双手齐齐斩断,还不如死了好。渐渐地,镇中也没人敢去请她了。”仲云只觉脊背生出一阵寒意,啐了口道:“这女子这么狠毒,你们还口口声声称她为女侠?”店主道:“只因她将强匪赶跑多次,维持了很多人的生计,虽然她下手狠毒,但我们还是感激她的,以后不看她便是了。”

仲云淡淡一笑道:“正巧,明日我就要赶去云台峰,恰好会会那个女侠。”店主大惊道:“客官不要命啦,您千万别去。”仲云端起酒杯,小口小口啜着酒,不置可否,待了一会儿店主道:“好几日强匪都不来啦,都得感谢那位女侠,她前几日刚派人来说,要亲自铲除了那帮强匪,还小镇一个太平,最近一直没动静,也不知她办到没有。这几天人人自危,只怕那女侠万一失手,强匪就要下山报复。适时我们见你会武功,又是男子,只道你和强匪是一伙的,没想到……”说着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仲云素来不愿为难别人,当即给了他些碎银,打发走了,自己一人倒在床上,反复思量店主的言语,久久不能平静。

次日天一放亮,仲云就出了客栈,直奔云台峰而去,先前他已打听好云台峰的位置,此去并未遇到什么阻碍,行了两三个时辰便到了云台峰山麓。仲云把马拴在树上,抬头仰视,但瞧山峰高入云端,笔直挺立,山上怪石嶙峋,草木丛生,极难攀爬,不由沉了口气,正欲徒手上山,忽闻几声银铃般的笑音从远处传至。

仲云内功深厚,耳力通灵,听得清清楚楚,心下一动,忖道:“昨夜店家所说的那群女子兴许就是她们了,我且探探是何来头。”索性不动声色,捡了些叶子擦拭马身,佯装什么也不知道,过了稍许,那阵笑声逐渐传近,仲云斜眼一看,只见是三个女子,个头一般大小,身材纤细,腰间悬着一把长剑,朝这里走来。

那三个女子本没有看到仲云,待得走近,猛然见一匹马栓在树上,正自纳闷,扭头一望,立时瞅到仲云在地上捡拾叶子,她们许久未曾见男子踏入此地,今日见到,都是惊得叫了一声,其中一名稍长的女子跨前一步,长剑一指,娇喝道:“你……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禁地!”仲云听她说话声音颤抖,显然是又惊又怒,暗觉好笑,抬头道:“谁规定这里不让外人进入啊,在下却从未听说过。”三个女子均是一愣,旁边一个女子拍了拍那年长女子肩头,小声道:“琴姐姐,这人好像是个外地人,不识这里规矩罢。”那年长女子道:“不论是何人,就是皇帝来了,破坏此处的规矩,也得拿下。”随即扬声道:“喂,你把你的马牵上,随我们走一趟。”

仲云本拟拒绝,但一转念:“我倒不如跟着她们,进山寨看一看,或许还能碰见那个女大王,瞅瞅她怎么个凶法。”这时那女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厉声道:“你到底走不走,若敢违抗,仔细我手中长剑不客气了。”仲云应声诺诺,跟在那三个女子后面,埋头向山寨走去。

四人转过一处山坳,便是一片空旷平地,又行了一程,仲云抬眼一望,只见那山寨就在正前方,背山而建,地势颇高,确有一番盛气凌人的架势。进了山寨中,才发现那寨门两旁建有箭楼,四面用石墙围成,墙上留着一个个垛口,守御极为完善,一路上皆是女子穿行而过,时不时向他这里投来鄙夷的目光。又往里行了一里,见屋舍俨然,道路两旁竟还栽着竹林,一条溪水从中穿过,汩汩流去,引得数只鸟儿在此嬉戏,引吭高歌,一派幽静恬淡之相。仲云心里嘀咕:“这女大王想必为人十分雅致,却为何恁地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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