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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城外传功餐野味 山间采菊对疏篱2

金陵城历史悠久,风景万千,素来为人们所称道。三国时期,蜀国孔明曾对吴帝道:“钟山龙蟠,石城虎踞,真帝王都也。”仲云向东行去,已入山间,更觉风景秀丽,空气清爽。适值仲秋,枫叶火红,染满一片,甚是壮观熊丽。

仲云贪恋景色,不由放慢了脚步,他自练就“混阳孑行功”后内力颇强,早已胜往日许多,是以暮色虽进山中,格外清冷,但他却浑然不觉,仍是只穿着一件单衣。再往前走了一程,隐隐听得水声潺潺,周边却依旧静谧如初。

走了几步,拐过一片林子,一个水潭出现在眼前。只见那水潭依附着山岩,兀自有汩汩流水从山岩上流泻下来,灌入潭中。残月淡淡,掉入水中,更有繁星点点,好不热闹,那潭水亦显得愈发幽寂,风一吹,就摇碎了。再向旁边看,潭水东边隐隐绰绰立有什么东西,好似一群人站立其中。仲云心生好奇,当即走到近处,待得看见,不由吃了一惊。只见那山壁之上雕有三座佛像,栩栩如生。旁边尚有许多佛像,与这三座佛像交相辉映,所有佛像或五六尊一龛,或七八尊一室,皆是颇为生动。仲云见状,不禁叹为观止,想道:“这些佛像刻得如同活物一般,不知要耗费多少人的心血,素闻功德寺名声极大,看来果真名不虚传。”寻思道:“为何却不见有和尚身影?”又想:“是了,这么晚,想必那些和尚都休息了,今日已晚,这时打扰反倒显得不尊敬,不如明天再去。”

当下又扫视四周,自言自语道:“这里不错,就权且将就一下,明日一早再寻寺上山。”夺定计议,找一处地方坐着,修炼内功,又练半晌,内力仍是冲破不开禁制,不免失望,索性也不再修炼,一头躺在地上。

须臾,只觉一阵凉风袭来,浸入体内,却是十分舒服。仲云百无聊赖,胡思乱想着,忽的听到草地上有些许动静传来。他自从练成混阳孑行功后,感触甚微,一有动静,立刻就有所察觉。当下翻身而起,向四周扫视,却没见到什么东西。蓦地一阵阵幽香传来,这香气格外熟悉,仲云一怔,险些叫出声来,这香气正是红绸果的花香。

仲云从地上爬起,循着花香走去,那花香格外飘忽,待得仲云走过一条山涧,只见四周倏的豁然开朗,平地之上皆栽有几株红绸果树,那些红绸果树长得粗壮异常,三四个人合抱也未见得能围成一圈。再看树下,竟有几只黑鼠,体型硕大,四处觅食。仲云蹲下身,那些黑鼠却也不怕,丝毫没有逃走之意,仲云笑道:“原来就是你们这群老鼠发出的声音,我还道是谁呢。”正自感慨,却见前方有一块石壁,被削的甚是平整,几同镜子一般。当下走上前去,隐隐尚能看见有几行字镂刻其上。右前方还有一处木屋,没有点灯,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黯淡。

仲云叹道:“这里真是世外桃源了,不知哪位前辈住在此处。”于是便朝那木屋走去,却见屋门紧锁,门窗均已破败,自是许久没人居住。仲云以石取火,做了个火把,瞬时照亮了一片。他又返回那石壁之处,借着火光,去照那石壁上的字迹。

那石壁上的字密密麻麻,均以小楷写成,字迹清秀,却不失遒劲。每一个字都力透石壁,深浅几乎等同。仲云念道:“文渊宫文镜肃绝笔。”再往下看去,愈看愈是心惊,几乎花了两柱香功夫,才将上面文字一一读遍。原来这上面所提文字言及文渊宫历史,及文渊宫与武林派的关系。

原来文渊宫建于虎山之麓,抑且离此地甚近。武林派原址亦在虎山,与文渊宫隔水相望。自当年薛仁贵一战溃败后,联系极多中原豪士,在此建成武林派。但又生恐武林派势力壮大,威慑朝廷,便在武林派外修建一宫,名曰:文渊宫。并派遣愿意追随薛仁贵的旧将镇守此地,以此压制武林派势力。后薛仁贵到了开封,又创立纵物门,这自是后话了。

薛仁贵死后,武林派逐渐强大,连声名赫赫的少林也对其敬畏三分,甚至当时少林方丈还成为武林派的一代盟主。而文渊宫声誉却是越来越小,人亦是减少许多。之后武林派不满约束,最终脱离了文渊宫,在金陵城内重建新坛。但毕竟文渊宫与武林派渊源不浅,当时许多在武林派中共事之人亦在文渊宫中担任要职,这种对抗的势头依旧保留下来。最后撰写此文之人文镜肃提到,希望武林派与文渊宫不再有任何矛盾,应当联合纵物门一方,三方共同帮助朝廷镇守大唐江山。

仲云读完全文,不禁喟叹,寻思道:“此人想必已厌倦武林派与文渊宫的争斗,特来凤翔山麓隐居,从而远离武林派与文渊宫。他既然没有走远,自是心有不甘,还望看到两处和睦之时。却没等到此日,就已驾鹤西去。唉,没想到武林派与文渊宫竟有如此关系,难怪元嘉听到文宫主的名字时,便显得敬畏三分。”

须臾又想:“既然元嘉对文宫主颇为敬畏,文宫主也对楚朝雨有爱慕之情。这中间的是非矛盾也应是消散了罢。只可惜这位前辈已然仙去,没办法看到了。”想着想着,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又想:“文渊宫既然有此等身份地位,为何会让文潇潇……一个女子来接任宫主?兴许是受到武皇代唐的影响。”当即笑着摇了摇头。又伫立一会儿,那红绸果的花香却是一阵一阵传来,仲云渐觉身体疲软,浑身犹如散架也似。心中暗叫不好:“糟糕,只怕是那红绸果花香激发体内之毒,此地断然不可久留。”当下提步就想离去,哪知双腿中浑如灌了铅,抬也抬不起来。仲云虽强打精神,却也是徒劳。半晌过去,仲云终究挺立不住,倒在地上,随即便闭上眼睛,只觉安详之极,片刻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不晓得过了多少时辰,才悠悠的醒转过来,只觉全身燥热异常。仲云勉力撑了起来,脱去衣服,仍是极热难耐。仲云寻思道:“此处身在山上,应是凉爽才对,又怎么会增添燥热?难道是我睡时不知不觉修习混阳孑行功,没来得及收功,才会有如此情形?”他晓得其中厉害,一时冷汗直冒。就在这时,只听远处飘来一曲笛声,倏忽低沉,倏忽高亢,变化不一。仲云睁开双眼,此时已是早晨,林光明媚,忽然闻的周身一股香气。仲云定睛一看,原来自己在此处睡熟,不知不觉间已被红绸果树掉落的花瓣所掩盖,再瞧四周,落满了花瓣,恍若一条毯子,真如仙境一般。仲云不由忖道:“难道我真到了蓬莱仙境了么?”那笛声兀自不歇,忽而转向凄婉,渐渐朝这边飘来。

仲云正自发怔,忽然一阵琐碎的声音顺风传至。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昨晚在深潭边听到的声音。此刻,燥热一次比一次来的厉害,仲云只感口干舌燥,急欲寻一处地方喝些凉水。

才走了几步路,便听闻“支”的一声,似是有什么动物叫唤出来。仲云一惊,俯头看去,却见是一只黑色硕鼠,旁边兀自有一颗吃剩下的红绸果,尾巴已然被自己牢牢踩住。

仲云急忙收脚,心下歉然。那老鼠扭过头,盯着仲云一动不动,没有丝毫惧怕之意。未等仲云回过神,已有数只老鼠齐聚过来,待得看见仲云,皆不约而同停下步子。仲云心头一跳,猛然间想起了在幻潭之中被蝙蝠围攻场景,寻思道:“这红绸果本来颇为奇特,那些蝙蝠正因为吃多了红绸果,又闻到我们身上沾有红绸果的味道,才会大肆攻击。那番情景不是和现在相似么?”再一闻自己身上,果真沾有些许味道,仲云心头狂跳,不由退了几步。

仲云全身依然极热,只觉得眼前徐徐花了,正自进退两难之际,几只硕鼠冲了过来,向仲云腿上扑去。

仲云大惊,一边退后一边抵挡。那群硕鼠犹如蝇虫发现腐臭一般,越聚越多,仲云心念电转:“深潭离此不远,现在浑身燥热难受,不如先逃向深潭,我若进了水,料那些老鼠也不敢追来。”

计议已定,仲云运足力道,瞬间踢开了几只硕鼠。兀自有许多硕鼠冒死扑上,仲云瞅着空隙,立时发足狂奔,向那深潭之处奔去。那群硕鼠却是不肯罢休,紧紧追上,仲云越跑越慌,待得奔近深潭,立即一跃到了水中。方一入水,浑身燥热立刻减退甚多,正觉舒爽,但见那群硕鼠竟如约好一样,纷纷投入水中,朝仲云这边游来。

仲云惊慌异常,瞬间镇定下来,双手连连推掌拨水,只可惜他一身内力无法使出,那些硕鼠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反倒越游越近。那潭水甚深,仲云只是不断踩水才将将支持住,稍一泻力,顷刻就沉了下去,吃了一大口水,潭水冰凉,涌入体内,仲云不禁打了个寒颤。那群硕鼠逼得甚近,仲云连退连防,猛然觉得腰部一痛,原来一撞到岩石之上,这一不小心,又吞进一大口水。心下绝然道:“今日便要葬身此处么?早知道还不如呆在金陵城中,就算饿死冻死,也比淹死好……”绝望之情不禁油然而生,手向后扶去,恰巧摸到了一个佛像的腿部。

那佛像腿部被仲云单掌一摁,恁地陷了下去。仲云一怔,却见那水潭中冷水旋转起来,须臾便成了一个巨大的旋窝,许多硕鼠被纷纷卷入,失去了方向。仲云心中大喜,没想到这阴差阳错的一摁,竟然触碰了个机关。正感欣喜,又觉丹田气流竟随着那波流绕身转动,自己也转动起来。

仲云呼叫不得,呛得满脸通红,这等奇异感觉自是从未体会过,过了片刻,丹田恍如一个大磨盘,气流越转越快,惊疑之间,有几只硕鼠拼死游到近处,张口咬住仲云衣襟。仲云不敢怠慢,拔掌奋力一击,只听啵的一声大响,有两只硕鼠已然中招,被远远甩出。瞬间,自己丹田内气流也停止转动,如泻闸一般涌出,鱼贯进入身体各个角落。

仲云一时愣住,手紧紧抓住身旁的岩石,倏地两眼放出光芒,长笑道:“九元散气毒被我解了!”原来仲云身处旋流之中,竟不知不觉解除了身上之毒,丹田内力再也不受禁制,瞬间就冲了出来。

仲云只觉浑身上下气血盈盈,自有说不出来的舒服,这番奇遇来得古怪,但效用却是不可估量,折磨仲云许久的九元散气毒亦将不复存在。

仲云心头怦怦狂跳,但那流水兀自旋转,抓得甚久,觉得双手发麻,回头一看,只见中间那个佛像兀自还有一条腿没被摁下,仲云寻思:“摁下左边的腿又会如何?”情势危急,也来不及细想,当下单掌一推,另一条腿也被仲云摁下。

但闻水中一声响动,那漩涡虽然停止,但忽有一股吸力将水向下吸去。仲云大惊,无奈这股吸力太大,倏地脱手,随着这股吸力向下卷去。

仲云一入水中,急忙闭气凝神,随着那股吸力被卷入一个大洞之中,仲云方一入洞,正想出去,却见一块巨石也被移动,但闻砰的一声闷响,那块巨石在眨眼间就将洞口封死。仲云一跤跌坐在洞中,向前爬了几步,贴着巨石听外面的声音。只听水声兀自不绝,呜呜作响,在洞口附近来回旋转。仲云长吸了口气,凝神运力,使劲一推,那巨石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外面顶住,再也推不开。

仲云躺在地上,喘气连连,回顾今日之事,真是神奇古怪,又环顾四周,心下陡升绝望,原来自己被困在一处方圆不足三丈的洞内。仲云心有不甘,思忖道:“这潭水机关想必是前人所创,既是开凿此洞,亦必有出口,否则费半天工夫开凿此洞作甚?”想到此处,心下微安,于是四周摸索每一寸岩石,不想放弃任何一处出逃之机。

摸着摸着,就觉察到了不同之处。与那巨石面对的岩石比其他地方,显得有些薄软,轻轻一敲,就发出清脆之声。仲云摸了良久,确认无误,按捺住激动之情,深吸口气,手掌推出,嘿了一声,那处岩石被仲云掌力激得粉碎,倏然露出一个极广的地道来。仲云没料到这里面还别有洞天,当即跳到地道中,向远处望去,只见远处隐约能见些光亮,仲云心想:“想必那里就是出口了。”仲云从脱险、遇险再到脱险,过程一波三折,均是惊险之极,仲云想到自己即将能出去,不由连声感慨。

最令他欣喜的是内力终于复原,可以运转自如。当即盘腿在地,凝神呼吸,查看自己周身内力。这一查看不打紧,险些惊奇叫出声来,此时体内内力已是充盈之极,早已超过先时甚多。奇怪的是,自己内力却分为两拨,这两拨看似不在一起,却相互串联,这边一有不足,那边就来补充,那边不足,这边亦是来弥补。就如同体内有个环形水流,始终贯穿不息,连绵不已。

殊不知“九元散气毒”乃研毒名家杨绾君亲手调制,早已超过了一般的毒药。九元散气毒乃是抑制他人内力的毒药,一旦进入体内,就可化作内气抑制受毒者内力,神奇之极。且受毒者内力强一分,毒力也强一分。仲云解此毒本毫无希望,但机缘巧合,利用气流不断旋转上升和危急时爆发的潜力,在一瞬解开此禁制,只怕仅凭自身能力解开此毒之人天下惟有仲云了。

冲开九元散气毒后,毒化为内力,并未离开体外,而是盘恒在体内。这就似一下子多了一重相同的内力,甚至犹有过之,仲云本来练成混阳孑行功,内力就大增,这番更平添了一股内力,是以内力大涨,也在情理之中了。

仲云将自身内力逡巡几遍,一跃而起,却不料这一跳跳得极高,头竟然撞到岩石上,疼痛万分。仲云忍着痛,向前跨出几步,每一步均在自己意料之外,往往一步能跨出甚远。仲云惊喜之下忖道:“定是此间内力大涨,抬手抬足,均不可同日而语了。”一时心中如波涛澎湃,跌宕起伏。想起这几日的艰难,又想到解开毒的那一刻,皆是历历在目,挥之不去。仲云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望着远处的光亮,发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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