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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故里独亲倏已逝 蜀中怪客尽邀来1

天色一片黯淡,如同被泼翻的墨染过。几片浮云贪餍般的四处奔走,酝酿着莫名的情绪。蓦地一道闪电划过,照得屋内人脸色惨白异常,接着便是阵阵雷声,一声盖过一声,不久自被倾落的雨声所淹没。

孙露薇听的清楚,满眼不信的神色,心里反复念道:“他怎么会是我们家仇人的孩子?那我们家仇人又是谁,为什么从没听庄主提起过?”霎那间种种疑团涌到孙露薇脑中,孙露薇一时怔住,虽惊异万分,急切想得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却不知如何再向下问去。

李桐剑突然噤声,转头凝视窗外,大声道:“都滚进来罢。”孙露薇还未回过神,只听“砰砰”两声,忽然从窗外跃进两人。那两人眉毛甚浓,鼻子亦是高出常人,自是波斯人无疑,二人出手极为迅捷,石光电闪间便向孙露薇直扑过去。李桐剑哼了声,左掌内力微吐,拍向孙露薇,右掌已与其中一人相接。孙露薇顿觉全身一轻,竟被李桐剑这一掌送出几步之外。其中一人与李桐剑对了一掌,兀自一晃,另一人咦了声,声音中颇带惊奇。

李桐剑武功修为本就甚高,是以窗外任何动静都难以逃脱他的掌控。适才他话音刚毕,就察觉到窗外有人,他一掌推开孙露薇实已耗费了大半功力,加上重伤在身,又与一人硬生生的对了一掌,这一挡一推之下猛觉喉头一甜,哇的声吐出一口血来。孙露薇回头一看,心中立即揪紧,又是感激,又是难过,慌忙扑了过去,叫道:“舅舅……”

李桐剑双眼瞪得通红,喝道:“快走,傻侄女,难道要我送你不成?”那两人转瞬双双抢上,一人对付李桐剑,一人攻向孙露薇,情势格外危急。正在此时,只见屋中白影一闪,忽的向其中一个波斯人扑去,那波斯人弃了孙露薇与那道“白影”斗在一处,拆了两三招,倏然“啊”的叫了声,向后退去,砰的声竟将那窗子撞了个稀烂。那波斯人左右一瞅,不等对方再行出手,一个跟头翻了出去,

那道“白影”正是仲云,他方才听得孙露薇的叫声就直冲进去,正好撞见两个波斯人出手。当下也来不及细想,一出手就向其中一人疾攻。那波斯人正全力与孙露薇缠斗,不防仲云倏然从旁夹击,自是抵受不住,登时被攻了个措手不及,还没几招就败下阵来。

那边邱齐已然出手,同李桐剑合力对付另一个波斯人,那波斯人勉强接了几招,亦是招架不住,怪叫一声,向窗外倒飞出去。邱齐一心挂念师父安危,待得逼退那波斯人也不再追赶,几步冲到在李桐剑身边,觑得李桐剑伤口中流血汩汩,急忙撕扯下衣服替他包扎止血,饶是如此,竟怎么也堵不住,见此情形,不由大恸,险些哭出声来。

仲云将孙露薇护在身后,眉头一皱,当下走到窗前往远眺去。但见云烟滚滚,朦胧一片;水天相接,树色苍然,却哪里还能寻得丝毫人影?

那李桐剑忽然抬起头,一双眼死死盯着仲云,一只手兀自搭在邱齐肩头,叹了声,淡淡道:“没用了,为师不行了……”邱齐吞下了早已奔涌而出的眼泪,泣道:“师父坚持半晌,我这就背师父出去……寻个好大夫,定可将您老人家的病医好。”

李桐剑使出浑身力气一把将邱齐推开,一只手奋力抬起,指着仲云道:“你来。”仲云一怔,但瞧李桐剑目露凶色,在电光雷鸣中格外瘮人。心下一跳,又听得孙露薇小声道:“去吧。”旋即稳住心神,走前几步,抱拳道:“前辈有何指教,晚辈定当遵从,在所不辞。”李桐剑愣了半晌,哈哈大笑,道:“很好很好。”

仲云心下不明,正要再问,那李桐剑已是两眼一翻,双腿蹬直,闭过气去。仲云大吃一惊,急忙上前,两指在李桐剑鼻前一探,已然没有了呼吸,霎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思忖道:“李前辈那句话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说很好很好?”他之前一直在门外,对屋内之事一概不知,所以蒙在鼓里。孙露薇伤心欲绝,她只知李桐剑就是她唯一亲人了,没料竟也这般逝去,忍不住潸然泪下。邱齐满面愠色,泪水犹自挂在脸颊,陡然站起,指着仲云大声喝道:“快说你到底是何人,为什么要害我师父?”

不待仲云回答,长剑顿时抽出,使一招“河川归海”,刺向仲云胸部。但听“铛”的一声,邱齐身形一动,向后退去。却见孙露薇手持鱼缘剑,原来她瞧邱齐这招没有收手之意,瞬即从仲云腰间拔出长剑,替他挡住邱齐这一招。

仲云这才回过神来,孙露薇反手将剑交还给仲云,迈步上前,道:“你哪眼看到是他害了舅舅了,下手这么狠毒,毫不留情。”她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起来。邱齐道:“我虽没有看见,但不是这小贼害得难道是别人么?师父一见到他就咽了气,必和他有深仇大恨才会如此。”孙露薇眼眶一红,道:“我二人千里迢迢从中原赶来,他一直与我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会得罪舅舅的。”

仲云点头道:“不错,李前辈久居蜀中,而我却在中原,至于蜀中之前亦是从未来过,又怎么能有加害前辈之理。”邱齐哼了声,不再说话,弯下腰将李桐剑抱起,道:“师父,我这就去安葬您。”仲云道:“慢,要出去我们一起去,这波斯人阴险狡诈,莫要着了他的道。”邱齐冷道:“足下多心了。”

当下抱着师父,朝楼下走去。仲云生怕发生意外,拉着孙露薇跟了上去。孙露薇小手被仲云握着,只觉心里踏实了许多,又忍不住看了仲云一眼,心想:“舅舅临死前说他是我们家仇人的孩子,可是,可是……上辈恩怨偏偏要延到这一代么,何况我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是谁……”想到此处又是一阵酸楚,“爹爹,妈妈,你在看女儿么?”脸上冰凉如许,伸手一摸,知是被泪水浸湿。

仲云晓得大敌当前,倒没有注意孙露薇的举动,二人方一下楼梯,那邱齐已抱着李桐剑的尸体冲出门外。咔嚓一声,闪电倏地划过,不过片时阵阵雷鸣铺天盖地的传来,犹如万马咆哮,又如两军交战的鼙鼓,擂得咚咚作响。仲云斜眼一看,那道闪电过处,将自己的影子倒映在墙上,拉得细长,与孙露薇的影子连在一处,仿佛就是剪纸剪出来的一般。

仲云心中陡生异样,正在这时,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凄厉之极,透窗徐徐传来。仲云一愣,与孙露薇面面相觑,忽觉劲风扑面,似有什么事物朝他面门飞撞而至。仲云心神不乱,左掌一收一引,在自己身前划了个圈,那物体被仲云内力带动,去势立减,“噗”的声掉在地上。孙露薇心下好奇,凝神看去,这一看吓得她花容失色,嘴唇不住的发抖,那物体正是邱齐的人头。仲云暗道不妙,思忖:“这外面只怕有重重包围,波斯人早已算计好了,这人不听我劝,贸然出去,是以吃了大亏。”

门倏地大开,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双手漫天乱舞,此人正是邱齐,却少了个头颅,脖颈处兀自冒着滚滚热血,样子极为可怖。孙露薇尖叫一声,藏在仲云身后,仲云心下一凛,抽出鱼缘剑挡在身前。过了半晌,邱齐又往前走了几步,猛然脚下一绊,终于摔倒在地,一动不动。

孙露薇怯声道:“死了?”仲云点头道:“不错。”孙露薇娇生惯养,就算在庄里比剑那些侍女也处处让着她,哪里见过这种场景,不禁骇然,竟轻轻地啜泣起来。仲云一握她的手,格外冰凉,笑着安慰道:“别怕,还有我呢。”

于是拉着孙露薇,沿着墙根慢行,徐徐向大门处靠近。二人小心翼翼,这几步走得谨慎之极,眼见还有几步就要挨近大门,只听忽的传来有些许摩擦之声,诡异万分。仲云听得熟悉,淡淡笑道:“割风链?”孙露薇奇道:“割风链,莫非就是青门派夺命利器?”仲云长吸了口气,道:“正是。”

这割风链原是青门派一代掌门石俊所创,妙就妙在可以伸缩自如,来去随意,便于掌控。且长链头部喂有剧毒,被长链扫中者不到半柱香时间就可丧命。后因此物过于歹毒,为江湖中人之所诟病,青门派深晓其中道理,断然不肯用了,最终,割风链渐渐淡出人们视线。

话音甫落,呼的一声,那长链如同出洞的蛇一般,十分矫健,上窜下跳,摆动了良久在大门处恁地一折,扑向二人。仲云自幼随苏忘机修习武功,耳濡目染,自然对天下利器都很熟悉。他见割风链来势甚凶,不敢硬接,听风辩位,猛然侧脸一闪,两指随后伸出,拈向那链子中部。

那链子一击不中,立时弹回,扫向仲云肩部,变化奇妙,犹胜一名武功高手。割风链出名已久,威力大乎寻常,若是寻常武夫不明其中妙理,只怕一招就可丧身于其下。仲云武功已高,早就料敌先机,回手翻出一掌,掌风到处,那链子在空中打了个旋,撞向一边。仲云不待那链子落地,左手须臾抓住那链子中部,气沉丹田,蓦然一使力,大声叫道:“滚进来罢。”

他内力浑厚,这一使力自是非同小可。只听砰的一声,一个人霍然从门外跃了进来,脚下打滑,立足不住,当即仰面摔倒。仲云跨上几步正欲瞧个究竟,猛觉身侧一阵劲风扑来,迎面向他扫到。仲云心中暗赞:“好掌力。”当下也不怠慢,一手护着孙露薇,一掌缓缓推出,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包含绝强的内力,两掌相接,啵一声大响,仲云浑身一震,跳开几步卸去劲力,那人却是惨喝一声,飞出门外。

仲云呼吸之间连伤两人,豪气陡升,不由提起中气,纵声道:“还有谁都一并进来罢,躲躲闪闪做什么?”孙露薇手持长剑,紧紧靠着仲云,心儿怦怦乱跳,大气也不敢出,只凝神外面,生怕有敌人突施冷箭。片刻不到,呼呼几声,又从窗子外跃入四人,那四人甫一落地,身形交错,变化奇快,纷纷向仲云二人猱身欺近,一看便是习武好手。

仲云鱼缘剑出手,使一招“倦困时来”,飞出一剑,直指为首一人。那二人前后朝仲云夹击而至,亦均使的是长剑。其中一人冲得过猛,没想到仲云这一剑凌厉之极,黑暗之中也瞧不清楚剑的方位,只凭着感觉,足踵一旋,堪堪避过。仲云嘿嘿一笑道:“没那么容易罢。”长剑横扫,削向那人喉部。仲云这招不愿伤他性命,只想生擒此人问个明白,等到长剑将要近身时,倏地下沉,刺向那人大腿。那人躲闪不及,一声嚎叫,抱着大腿委顿于地,一时血流如注。

仲云伤了此人,只听身后风声飒然,哈哈一笑,道:“来得好。”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剑,这一剑去得好快,包含着行藏剑法的精髓。那人不知其中妙处,兀自挥剑去挡。哪料仲云剑法突然一变,顺势一撩,迫开那人长剑,跟着一剑指向那人腹部。两招连接紧密,天衣无缝,绝难防范,何况那人身在半空,又无法转身回避。嗤的一声轻响,那人被这一剑刺中,一声闷哼,跌落地上。幸亏这一招仲云手下留情,否则定有开膛破肚的危险。

一时间仲云杀得兴起,长剑摆动,几声惨叫之下,又有数人倒在地上。其余人见他如此骁勇,不禁发了声喊,刚冲进门来却又退了回去。仲云长剑横胸,细察四周动静,这时,但闻孙露薇尖叫一声,声音瞬息就在雷电中淹没。他心中吃了一惊,暗暗责怪道:“不好,只顾着杀敌,竟将她忘下了。”循声瞧去,四周黑压压一片,哪里见得到踪影。正自焦急,恰巧雷光一闪,见三道影子穿墙而过,向屋外疾速而去。

时间虽短,仲云却瞧个正着,朗声道:“哪里去?”左足一点,长剑刺向一人后心,身子也随之跃出窗外。那波斯人身在半空,听得仲云从背后袭来,没来得及反应,已着了仲云一剑,蓦地怪叫一声,栽到水榭楼下,噗通一声,片刻就没了声息。另一个波斯人见仲云赶来不禁大恐,连踢两脚攻向仲云上盘,仲云看清来势,淡淡一笑,自知此人武功平平,当即跨前一步,右手手掌探出抓下那人脚踝,左手趁机揽过孙露薇,右掌微一用劲,高声道:“下去罢。”适时雨下得正紧,屋檐容易打滑,那人下盘一乱,立定不住,一个跟头栽了下去。仲云脚下亦是一滑,险些跟着掉下,亏他变招奇速,手臂一伸,抓住屋檐一角,半身悬在空中,随风飘荡,真是险到了极处,过了片刻,他运足内力,嘿的一声,带着孙露薇一齐跃了上去。

虽躲过一劫,仲云兀自心有余悸,这番剧斗极耗体力,已让他大汗淋漓。孙露薇更是死里逃生,只觉仲云揽着她腰肢,仿佛找到了依靠,嘤的一声扑在他怀里,浑身颤抖地不停。仲云内力激荡,又被孙露薇抱住,更是热火上身,拉开孙露薇道:“冷么?”孙露薇点点头,却又不肯在仲云面前示弱,又摇摇头道:“不冷。”仲云早已猜得七八分,笑着解开外衣,不待孙露薇允可,便包在她身上,道“给你。”孙露薇脸一红,奋力脱下,掷在下面,娇喝道:“我说不冷便不冷,要你多事么?”说着撅起小嘴,干脆不理仲云。仲云见她在这般危急关头还耍小姐的脾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正欲讥讽几句,却听四周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慢慢朝这里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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