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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初倚神功逃险境 后逢知己话平生2

薛逸尘负手道:“自古成者为王,又有多少人能‘怜天下’?陈胜大夸豪言,最终还不是落得兵败境地。那刘邦看似窝囊,连他妻儿都不要,却一举夺得了天下。这乱世之中最怕一个‘怜’字,你要怜别人,可没别人可怜你。”薛逸尘长叹一声,又道:“当时我就因为起了恻隐之心,才吃够了苦头。若有一点贪欲,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说罢,二人均是无言。过了良久,薛逸尘仰头看了看天穹道:“天色已晚,再想找到休息之处实非容易之事,今日就在此将就将就。”当即提着仲云朝那片坟头赶去,仲云瞧他神志忽而清楚忽而恍惚,也不敢多说话,生怕激怒于他,于是一声不吭,随着薛逸尘进入坟头深处。

二人朝里面走了一会儿,那坟头东一堆西一堆,全然没有安排。抑且草木繁多,荆棘丛生,待得找了一处开阔地停下,仲云身上已是血痕累累,刮得皆是伤口。薛逸尘寻了处树木茂密地方,将仲云掷下,道:“就是这里了。”不等仲云说话,便坐于地上静调内息。仲云只觉此处潮湿异常,自己伤口处隐隐作痛,被泥土浸入,更是难受之极,不由破口大骂。薛逸尘却好像没有听见,一直静静坐在原处,动也不动。仲云骂了一会儿,顿觉身心俱疲,倒头便睡了过去。

又过了不知多久,仲云睡梦中猛觉得脸上有一丝冰凉。他武功已高,感触甚微,当即翻身而起,但闻“嗤嗤”的响声,接着就“哗哗”的下起雨来。仲云一时睡意顿无,斜眼一扫,正见薛逸尘仍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塑,直直插在土中。仲云活动活动筋骨,忽然欣喜万分,原来自己已然可以动弹。再瞧薛逸尘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对周围之事浑然不觉。

适值冬日,风雨中已夹杂着寒意。仲云打了个激灵,心想:“穴道已解,不趁此时逃脱更待何时?”他又仔细琢磨一阵:“这里坟头甚多,东西分布不一,凌乱不堪,还有杂草树木挡着,若能逃到里面,兴许能依靠这些挡上一挡,就算剑魔有天大的本事,也绝难再捉到我。”想着不禁心中兴奋,正要迈步而行,忽听薛逸尘道:“小子,坐下罢。”仲云一惊,忖道:“他发现我要走了?此人甚是了得,先跑再说。”脚下一用力,便向西边坟头直冲过去。刚奔了几步,却听呼啦一声,仲云避闪不及,被一水柱迎面击中,蹬蹬疾退数步,卸去那水柱力道。

薛逸尘犹自坐在原地,闭着眼睛淡淡道:“这水柱滋味如何啊?”仲云心下陡生寒意:“此人武功恁地高强。不怎么动亦能将我拦回,这等功夫无怪天下第一。”脚步忽向右侧一迈,斜刺里飞奔而去。薛逸尘须臾左掌拍出,手指连动,那空中雨水似乎之前曾商量好了,眨眼间集于一处,正是幻化出来的“水蛇”。薛逸尘形物术中本无这么一招,但血与水同为液体,血水能幻化,雨水自是可以幻化。仲云眼看“水蛇”直扑而至,呼的拍出一掌。他与薛逸尘较量了几天,虽是从未胜过,但武功修为却是增高了不少。这一掌猛然拍出,掌力大得惊人,那“水蛇”被这无俦掌力一催,立时拦腰震断,不复存在。仲云还未来得及高兴,那坠下的水忽而又集聚起来,径直朝仲云腿上缠去,与此同时,面前凭空又多了一条巨蛇,头倏地探出,砸向仲云胸部。

这“水蛇”一上一下,分头攻击,真是精妙绝伦。仲云此前从没见过薛逸尘还能催动两条“巨蛇”来回攻击,心中惶恐,身子向旁略侧,躲过一条“水蛇”,正敢庆幸之时,脚下却一痛,原来是被另一条“水蛇”撞到,仰面栽倒。

薛逸尘站起冷冷道:“小子还跑么?”仲云弹地而起,身形一动,又疾驰奔走。薛逸尘叹了声,手掌一挥,只听刷刷声响,那树叶纷纷摇动,四面八方射向仲云。仲云筋疲力尽,抵挡不住,片刻就被树叶射到,躺在地上。

薛逸尘击倒仲云,便又盘腿坐下,不发一言。仲云寻思:“也罢,现在没有力气,权当休息休息,待会儿再想逃脱之策。”正要调整内息,眼前正有一小潭水,只见雨水源源不断的滴下,落在小潭之中,荡出一圈一圈的波纹来。仲云瞧得有趣,心想:“这雨水本是一道劲力,滴到小潭之中就会分散开来,形成一圈劲力,这不是将原来的力道分散了么?”他日夜沉溺于武功,是以见到他物也会联想于此,此番一想,更自激动不已。

又想:“我体内的弥离玄功正有此作用,对方不论拳掌击来,都可分散对方内劲到身体各处,从而免受重创。还可调节内力,使其均匀在身体四处,实是妙不可言。但这也仅限于身体内部,倘若将他当作一道力击出去呢?”仲云一时心生好奇,猛地吸了口气,由丹田叫出,运转弥离玄功,嘿的一声。只觉周身气流蓦地一分,分散成数股力道,向自己身周被封穴道冲去。

那几股力道甚是强劲,仲云运了数次弥离玄功,终于将被封穴道一一冲解开来。这一试仲云不由大喜过望,没想到弥离玄功竟有这般效用,寻思道:“师父从未给我说过弥离玄功竟能如此使用。这样将一道劲力分散开来,冲击各处穴道,自然比用一道劲力一个个冲击要快得多。”心念一动,挥出一掌朝空中拍去,那些雨滴被掌风一震,散成若干粒,又飘向远处。

仲云试了几次,均是屡试不爽,方才叹道:“原来弥离玄功真正作用实是在此,之前我一直没有发现,却将它当作普通内功一般使用,不是暴殄天物还是什么?”笑着摇了摇头。此刻他穴道又被解开,只感周身轻松,自有说不出来的舒适。心道:“断然不可再贸然逃走,且看看弥离玄功还有甚么用处。”暗道:“师父曾说,弥离玄功取自‘水积则满,水满则溢’之理,这倒也不难理解,正合道教:‘水柔弱处之,顺势而变。’既是如此,想这弥离玄功也和水有关,难道是和分流绝功一脉相承的?”想着想着,心却是怦怦乱跳。

寻思道:“若将这两门无上内功结合起来又会如何?”这一突发奇想令仲云精神抖擞,暗忖:“两门功法结合于体内,倒是可以符合易理。”他饱读诗书,一想到武功便能将所读诗书联系一起。接着寻思:“我习练弥离玄功远比分流绝功要纯熟的多,以弥离玄功调息内功在下,分流绝功在上,用弥离玄功内劲带动分流绝功内劲,不就是巽上坎下,所谓风水涣么?”心中一喜,当即练了起来。但觉体内两股内力相互交融,一上一下,其上内力借助弥离玄功运转催动发出,力道瞬间胀大数倍不止。

一试成功,仲云喜上眉梢,又思忖起其他的来。如此反复折腾,也不觉得时间流逝,到了第二天清晨,天已放晴,鸟雀相呼,分外热闹。雨停之后,山中的空气亦是格外新鲜。岚雾弥散,飘荡出一股青草泥土味,混杂着些许水气,迎面扑来。仲云一夜没睡,推演出了五道劲力。其中四道内劲暗和阴阳之术,一上一下相互结合,分别是:上乾下坤、上巽下坎、上离下兑、上震下艮,加上最初的弥离玄功一道内劲,凑齐五道内劲。每一道内劲都变化奇特,可与其他四者相互关联,独成一套掌法。仲云将五道内劲又过了一遍,心想:“这套功法实为弥离玄功和分流绝功相互结合而成,威力自是更上一层,亦且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和天理阴阳变换,不如称其为:‘流转天罩功’罢。”

心中又道:“这最初以弥离玄功逼出的一道内劲是从下雨中领悟得来,况且威力惊人,自成掌法,不如就叫做‘惊雨载云掌’;‘上乾下坤’,两股力道大开大合,其掌法霸道无比,就叫做‘刑天舞戚掌’;至于上巽下坎掌法灵动穿梭,劲力由念而动,往往出其不意,可称作:‘渡影流声掌’。上离下兑取自水下浇火上腾之意,水火相克,却又生生不息,以此为演化其他招式的根本,动中含静,静中寓动,就叫作:‘混沌分合掌’。上震下艮,雷鸣山而过,自是迅捷厉害,有狂风暴雨之势,便称作:‘雷驰破月掌’罢。”于是将各套掌法在心中默念一遍,忽听身后薛逸尘道:“小友,我们上路罢。”

仲云心道:“与他斗了百次无一次成功,今日且试试这套掌法如何。”于是打了个哈哈道:“也好,让我先去林中方便方便。”薛逸尘眉头一皱道:“不成,你要方便就地解决罢。”仲云啐了口道:“我在你眼皮底下如何方便的出来,还请前辈回避回避。”薛逸尘一捋长须哈哈笑道:“你小子精灵古怪,难防你会趁机逃脱,到时我上哪里寻你?”仲云笑道:“那好,前辈有本事就……”薛逸尘喝道:“就什么?”仲云道:“就来追我罢。”说着忽然翻身而起,几个跨步便奔出四五丈远。仲云不由一惊,却不知他一夜悟通神功,内力已不知不觉已然增高,是以跨出一步比之前一步要远上许多。薛逸尘见仲云冲开穴道,动若脱兔,武功似乎又高出一层,心下亦是吃惊,哼了声,道:“哪里去?”

身子一纵,但瞧灰影一闪,薛逸尘瞬息来到仲云身后,翻掌拍到。仲云听得身后呼呼风声,没料薛逸尘来得竟这般快,自知不能与薛逸尘纠缠,急忙足踵一旋,堪堪避过,脚步不停,又向密林深处奔去。薛逸尘一招无功,只闻砰的一声,一块墓碑被这无俦掌力隔空击成粉碎。薛逸尘咦了声,只微一停顿,仲云身影已扑入密林坟头中。

薛逸尘惊疑不定,怒道:“好小子,还留了一手?”不敢怠慢,几步赶上,待得冲到密林中时,只见仲云衣角一闪,忽然不见踪影。

仲云奔入密林时便打量地形,见坟头杂草甚多,就寻了处土坟藏在其后,这也是无奈之举,自己与薛逸尘相距并不甚远,几乎就在眼前。他知薛逸尘本领高强,体察入微,自己是万万不及,是以运起胎息之功,一动不动。只听薛逸尘扬声道:“小子快出来,莫要等老夫一怒之下,烧干这片丛林再揪你出来,嘿嘿,那滋味可是不好受。”但见薛逸尘又向前迈了几步,眼见离此处越来越近,仲云心中一凛:“不好,倘使他突然发难,我卧于地上,倒难以接他几招,须想个办法躲开才好。”向身旁一看,在自己体侧正有一颗大树,那大树生得甚是粗壮,就是一人环抱也难将它抱拢。仲云心底嘀咕:“这树好不粗壮,不知凭我一击之力能否将它击倒?”此时薛逸尘一脚已经迈近,只要再向前走上两步,转个弯大抵便可看见仲云,情形已到危急之时。

说时迟那时快,忽听“砰”一声闷响,那颗大树被仲云一掌劈断,横向朝薛逸尘拦腰扫去。薛逸尘猛然惊觉,叫了声:“好家伙。”顷刻间大树已飞到胸口,只见他不慌不忙,右掌蓦地拂出,轰的一声,那大树由他掌力带动,撞向一边。仲云瞅准时机,一跃而出,刚刚迈出一步,忽觉肩部一阵剧痛,匆忙中被薛逸尘一指击中。

薛逸尘一招得手,哈哈一笑,大袖一甩,朝仲云背心攻去。仲云此时回头已是来不及了,当即使出“混沌分合掌”猛然向后拍出。这一掌劲力时有时无,分合不定,薛逸尘与他对了一掌,只觉气力一泻,几乎被仲云掌力磨掉,陡然大吃一惊,力道一变,嗖的一声,掌力已化作指力向仲云手心射去。

高手拆招往往一招决定胜负,薛逸尘这一变迅捷无比,仲云“流转天罩功”牛刀小试,还未能达到随心所欲的境地,叫薛逸尘指力窜心而过,眼前一花,险些栽倒。幸得他变化奇速,借向前之力大步迈出,纵身跳入杂草之中。

薛逸尘本想一招笃定得手,哪料仲云竟借力逃跑,更是惊怒交加,手掌一挥,向杂草丛中猛然拍到。仲云听得头顶风声四起,顿觉窒息异常,急忙调整内息,翻出一掌,这一招由“弥离玄功”冲带而出,正是“惊雨载云掌”。二人掌力相交,啵的一声大响,薛逸尘这一掌劲已被分散开来。仲云趁机一个跟头翻出丈许,又隐没于乱坟之中。

薛逸尘连续两掌均是无功而返,不由仰天长啸。仲云适才与薛逸尘对了两掌,实是使尽全力,饶是如此,胸口仍是微微作痛。此时他伏于乱坟之后,以弥离玄功徐徐化解,过了半晌才稍觉好转。薛逸尘一气之下心智已乱,手掌接连拍出,霎那间石屑横飞,众多墓碑被他遒劲掌力震成数段。仲云大气也不敢出,此时他藏身之地甚是隐蔽,又有杂草树木掩护,是以薛逸尘一时还未能发现。

过了良久,只听外面再无动静,仲云才敢探出身,朝外面看了看。只见周围一片散乱,坟头七零八落,被弄得不成样子,薛逸尘却已消失,不见踪影。仲云长舒了口气,慢慢爬出,心道:“看来这‘流转天罩功’果真有用,若不是凭此,我早已被他擒住。”想到此处,心里颇感安慰。思忖:“那剑魔虽已离开,指不准待会儿等到神志清醒又要回来,到时只怕难以敌过,现在还是赶紧赶到汉中,与师父相聚,其他的事情再慢慢定夺。”想着便整饬整饬衣袖,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危险,拔腿就往东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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