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喇——
或许察觉到了我拖延的意图,易启越不再留情,一剑破开我的防御,剑气直逼我的左肩,刺破衣服,撕裂我本就才结痂的伤口。
“本将军的耐心比你想象中的要少。”
我闷哼一声,调转内力护住肩头的脉络,不让寒气入侵体内,那种拍碎五脏六腑的感觉我不想体会第二次。
悄悄把一颗解毒丹塞到面具之下,我假装吐血捂住嘴咽了下去,算算时间,慢性的毒瘴气估计已经弥漫到这里了吧。
城郊这片竹林深处盛开着一种奇花,外表艳丽无比,以被吸引而来的昆虫为食,夜晚便会分泌一种慢性毒素,曾经大晚上出来溜达的身为公子哥的我便有幸中过它的毒,差点死在幻境里。
易启越看样子应该是长年驻守边关,自然不会知道这竹林的危险。但他功力深厚,我恐微量的瘴气不起作用,故引他至此。
“无事,在下比将军有耐心就行了。”我轻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
“瘴气是么。”易启越淡淡地说道:“你以为中了毒本将军就治不了你?”
“那便看将军的本事了。”我心下一惊,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在下再奉劝将军一句,早离开为妙。在这里待久了的话,不仅武功会被废除,而且性命堪忧。”
我不相信这个人没有丝毫顾及!
他皱了皱眉头,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二话不说,提剑便攻来。
这个家伙是怪胎么?!
我一边格挡他愈加凶狠的进攻,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怎么瘴气还没有发作?
我轮起重剑,画了一个完美的圆,全身的力道都集中在重剑上。
完整的劈天一击,玉石俱焚。
原主的师傅曾对原主说过,轻易不使用这一招,实在过于凶险,这完整的一击会耗尽所有的气力。
但这已是紧要关头,不得不抛出我所有的底牌。
成败在此一瞬!
易启越神色一凝,闪过一丝讶异之色。
砰——
剑刃之间撞出长长的火花,我看到易启越的脸色白了不少,估计撑不了太久了。
借着这一剑,我发狠地加重力道,但易启越始终能够撑下去,貌似准备等我耗完气力。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里盈满了悲恸,恍惚中仿佛听见清冷的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这就是反派死亡前的背景音乐么,我讽刺地一笑。
“你来干什么。”易启越突然停了下来,有些不满地说道。
我则瞬间脱力,在向后倒去时,对上一双清冷如月的眼睛,属于宴会上那个白衣男子,他在竹间吹箫,倚风而立。
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连时间也停止了流动。
是风带起了斗笠,才能看得见那张脸。
有些人生来一副好皮相,动人心魄,恍若天人,而有些人,则是看起来说不出有什么倾世风采,但他给你的感觉就是那样,遗世而独立,下一刻变会羽化而登仙,他便属于后者。
净月——
我心里默默念出那两个字,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衣袂翻飞间,他停在了我身旁。
“带他走。”
是那个清冽的声音,那个令人心安的声音。
“凭什么?”易启越的声音里有了浓浓的怒气:“其一,他可是从大漠里逃进来的,不知底细。其二,他刚才撞破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可留其性命。”
听完后面这句话的我冷冷一笑,果然,谎话说的可真有一套,还惜才,我呸,分明是想把我活捉回去严刑拷打吧。
“将军中毒了,打不过我。”
噗——
我在心里狂笑,脑补易启越那张如同吃了苍蝇的臭脸,让你嘚瑟,装逼装出事了吧。
“你!”易启越此时怒火中烧,三番两次让这我这个不知底细的大漠入侵者逃得生天,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净月不再理会黑着一张脸随时可能火山爆发的易启越,抬起我的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腰,下一秒我便与他一同翩飞离开,我扭头看了一眼地上越变越小的易启越,忍不住用手比了一个胜利的动作,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表情,心里莫名变得有些愉快。
“你在比划什么。”清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没,没什么。”尘埃落定,我才猛然想起,似乎正和他两人单独相处,一时间,我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沉默中,肢体间的接触便格外的清晰敏感。
一直以来我都感觉净月十分消瘦,一阵风仿佛就能带走,然而搭在他肩上的手却能够直接感受到衣物下匀称的肌肉,看来我的感觉很多时候真是差的可以,我自嘲地一笑,若是消瘦,怎么可能和秦少扬与易启越坐在一起?
那么近的距离,透过斗笠,我能够大致地看到他的脸,那张比两年前更加轮廓分明的脸,淡漠疏离的表情没有变,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让他动容,抿着的嘴唇比旁人略薄三分,不过,他也的确薄情。
在原主的记忆力,曾经与他发生过一些极为暧昧不清的事情,回忆起来让我感觉有些淡淡的恶心之感,两年前他冷冷的神情,狠决的话语也是导致了原主最终还未被流放便死亡的结局。
原主最后的愿望,便是复兴秦家,还有,不再对他有半点情意。
或许是我瞧得太过明目张胆,他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转过头来:“你在看我。”
“啊……额……是这样……”仿佛被捉到了什么一样,我支支吾吾地答道。
呵。一声微乎其微的轻笑,太轻太轻,轻让我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他居然在笑。
“敢问兄台姓甚名谁,今日相救之恩,常某日后自当报答。”我淡淡的说道。
我不想与他相认,也不想再发生什么纠葛了。
他突然停了下来,落在一处悬崖之上,我挣扎地想脱离他的怀中,无奈这厮居然还比我高小半个头,又力大无穷,硬是用气势加实力把我牢牢圈在他怀里。我只好先拿下放在他肩头的手,用面具下的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兄台这是何意?”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愠怒,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只是那只手圈得更紧了。
“这句话,恐怕应该由我问你。”他用力扳过来我努力别开的脸:“亦然,故人相见不相认,不过两年,你便如此畏畏缩缩么!”
“什么亦然,兄台莫言胡乱认故人。”我并不畏惧他的目光,把摘下面具扔下悬崖。
呵,这张脸,恐怕世上没有人认得出来吧,即使是这个唤我小字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猜到他认不出我的结局,我的心里涌现出一丝丝悲凉。
然而,他看到我面颊的一瞬间,没有讶异,没有厌恶,没有慌乱,平静而毫无波澜。
“亦然,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他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是可怜么?是可叹么?是可悲么?
我仅剩的自尊终于被他的神色所戳伤,愤怒盈满我的胸膛,如果可以,谁希望顶着这样的面孔现世!
“我们不过萍水相逢,关系浅薄,收起你那廉价的可怜,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呵,萍水相逢……关系浅薄……”他的眼中终于燃起了熊熊的怒火:“亦然说起狠话来可真绝情……看来亦然不过两年记性就不好了,让我来好好提醒你,如何!这样如何!”
轰——
天空中闪过一道惊雷。
我无比震惊地看着那张放大了无数倍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