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那家叫卿悦苑的酒楼,里面安静的氛围会让人不自主地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酒楼。
而原本还在柜台之中的掌柜,一看到尽歌便从柜台后出来,迎到了尽歌面前便说:“公子,你要的包厢已然备下,随老妇来吧。”
尽歌点点头,从衣袖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到了掌柜手中,道:“有劳掌柜了。”
掌柜欠身收下,而后便在前方领着路。
拢月跟在身后,却是有些奇怪,不是说尸体在冰窖么?怎么这掌柜带的路还真是包厢啊?!
那掌柜将尽歌和拢月带到了一楼走廊尽头的那间署着“悦卿”的包厢之中,见拢月和尽歌进到房中后,掌柜紧跟其后,还把门在背后掩起。
“公子,可是把你盼来了,我听说……”那掌柜一关上门,就连珠炮一样地说个不停,还是尽歌抬手制止了她的滔滔不绝,道:“之后再说这些,这位是少主,她想看青余的尸体。”
“少主?”掌柜瞪大的眼睛足见她此时的惊讶,但是看着尽歌那故意略过的话语,掌柜也就收了心里那份好奇心,恭敬地鞠了个躬,道:“见过少主。”而当她抬头再次看向了拢月,却明显地看到了拢月的抗拒,因为拢月是悄悄地移了位,让掌柜那个躬是对着尽歌鞠下的。
看见了尽歌眼里的催促,掌柜的微微一笑,道:“还请少主和公子随老妇过来。”
掌柜走向了这间包厢的东北角落,那里一个雕花的架子,上面放着一个木盆,木盆的侧边还搭着一条毛巾。
掌柜伸手扭动了架子上的雕得活灵活现的一朵水仙花,而后只听得“咕咚”一声,架子后边的墙就似推拉门一样地扯开了一个大概能容两人走的门道,而一阵凌冽的寒风也随之扑面而来。
借着那壁上摇曳的灯火,拢月看到了一条往下的楼梯,不长,站在架子旁就可以看见楼梯的尽头是一扇大铁门。
“你下去吧,呆会我们自己出来就行。”尽歌摊开一只手,伸到了掌柜的面前,掌柜答了声“是”后便将一把比尽歌的手还要长上几分的铜色钥匙放到了尽歌摊开的手中,随后,也离开了房间。
“走吧,云姑娘。”尽歌挥了挥手中的钥匙,先一步进到了门道里。
拢月紧跟其后,在跟着尽歌走到了大铁门的跟前时,尽歌拿那钥匙敲了敲大铁门,然后楼梯上头的那扇门便“咕咚”一声又关上了。
道中立时便只剩下了摇曳的烛火带来的橙色光亮。
拢月感觉有些冷,呼了呼气的时候发觉都能凝成雾了。
而尽歌似乎也有些不自然,拿着那钥匙开着大锁的时候是一个劲地发抖,抖得那钥匙根本就插不进锁上的钥匙洞里。
“让我来吧……”拢月凑到尽歌的身边,说出这话时,带出的雾气尽数便落在了尽歌的颈侧,让尽歌浑身一凛,握在手上的钥匙也“咣”一声落在了碎石的地上。
拢月俯身捡起,又将尽歌拎到了楼梯边上,边开锁边说:“这儿冷,看完尽快上去。”
拢月的语气就跟这洞里的温度一样,冷冰冰的,但是尽歌却是感觉身体有些回暖了,心口的跳动也快了几拍。
开锁并费不了多少时间,拢月把那钥匙伸进锁里,一转,便见那锁分成了两半砸到了地上,而那在门把上绕了几圈的锁链也随之松了开来。
拢月握上了那条铁链,一阵刺骨的寒意便经由铁链传到了手上。
解了铁链后,拢月将门推开了一条小缝,但是却被那翻了几倍的冷意逼得退了几步,回过头,她望了一眼只着薄薄的一件长袍的尽歌,问:“还受得了么?”
尽歌毫不犹豫地点头,而后也是走到了拢月身边,等待着拢月将那门推开。
对这样的尽歌,拢月又无端多了几分反感——这种逞强的性子,到最后,还不是要我来承担后果?
进到了门里,拢月就不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再抬眼看向这门里的情况,只见双眼所到之处,皆是寒冰,而这个由冰块砌成的空间里,嵌着好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幽幽的冷光之下忽然出现一张颇为泛着绿光的脸……
“啊!”拢月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的时候踩到了尽歌的脚,换得了尽歌同样的一声痛呼。
“你个臭老头,不好好验你的尸,扮尸吓人啊?”尽歌不满的声音在拢月耳边响起,而那张突然出现的脸此时也被尽歌的手“握”住,生生地逼退了几步。
“小红,你那么多天没来,一来又带那个死变态的女儿过来,我这不就是闹着好玩嘛!”那张脸在尽歌张开的手掌下微微挣扎着,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讨饶。
拢月一听这个声音,便觉得有些耳熟。
“你就是闲得发慌是吧?皮紧了要不我帮你松松?”尽歌此时的样子是拢月从未见过的,那般俏皮,又那般自然。
“我的好小红咧!我这把老骨头,哪受得了你一鞭子啊?”那人终于从尽歌的手下逃生了,此时是双手揉着脸,可怜兮兮地说着。
这声音……
“这人叫古沐,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癫医,我们都叫他沐叔。”尽歌看到了拢月盯着古沐的脸那探究的眼神,于是便开口介绍道。
沐叔。
小村,医马。
还有,就是他……
“原来是你啊!”拢月轻笑出声,看见这个当初和自己梗着脖子吵“爹是不是爸爸”问题的人,再看现在他与尽歌的熟稔,不仅就想到了青蚨带着面具的脸,连右手手背上那已然生成新嫩肉的水仙花印也微微疼了起来——青蚨从那时就知道了吧?这般玩弄着自己,只是因为想占据蓝以尔的身体么?
古沐看着拢月若有所思的脸,当即便笑开了,说:“就说你爹不是云落川了还不信!也只有那死变态的身体才能生出你这样的妖孽!就这张脸,化成灰我都能给你找对爹!”
此时,“爹”这一字,对拢月来说,实在是犹如一根刺一样,梗在心上,想去忽视又做不到,想在意却无从下手。而古沐那得意洋洋的话语,落在拢月耳中,只觉得有些难受,难受到想塞住那张嘴……
“你就少说两句吧!就会那这两片嘴皮子到处磕碜人,留点口德给找个女人嫁了吧!要不然,这又难看又刻薄的嘴脸,阎王都不收你!”尽歌骂起人来也算是利索,可向来不缺骂人话的古沐,对着尽歌,就是回不了嘴,硬生生得就梗在那里了,那骨碌碌转着的眼睛合着那张微张的嘴,颇有几分滑稽。
“尸体呢?”拢月似是不想再与这两人有什么纠葛了,冷冷地开口便直指着这次的目的。
古沐和尽歌纷纷回神,这也才想起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