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输了！”拢月居高临下地看着福良。
“哈哈！你没有杀了我，我就没输！”福良笑得恣意，“那天在夺魁大赛上的那一舞，千将军还记得不？那箫声……”
拢月的记忆随着福良的话便回到了那次的扇舞，那时候，那箫声的主人说的是“福某”。
“是你！”拢月也是有些惊讶，没想到，能吹出那样美好的箫声的人却是个在战场上挣扎的人，那箫声，怎么都和这人对不上号。
就在拢月愣神的这会，福良握住了拢月的脚踝，用力一掰，拢月便被摔到了一边……
“千越！你太嫩了！比起你娘，你实在是……”
福良话还未说完，拢月便双手撑地，倒立一样一脚踹上了福良的下巴，让福良顿时便是满口的血。
“你……”
“我不擅长杀人，但是并不代表我不会伤人！”拢月从地上站了起来，对上了福良的眼。
再之后，便是拢月单方面的虐福良了，福良也呕了一地的血，但是也只是些略显夸张的轻伤罢了……
福良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在承受着拢月的“殴打”的同时便在脑中飞快地转着如何反击……
末了，福良将袖中的袖箭射了出去，对准了拢月的心脏。
听到了那“咻”的一声时，拢月便知道不好了，但是过了许久，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回过神来，却见一个士兵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个士兵是面对着拢月的，所以拢月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
“不……”拢月跑过去接住了那个士兵，那慌乱的感觉让她顿时便无措起来，只好抱着那个士兵，呢喃道：“你怎么样了？”
“云将军，同生共死……”那个士兵笑着的嘴角忽然便溢出了几丝血来，但是她却丝毫不在乎，举起手中的拳头便要和拢月来一个碰拳……
拢月此时已经让泪给模糊了眼睛了，她看着那种陌生的脸，将手握成拳，颤抖地靠向了那士兵举起的拳头……
“云将军，我的，那一寸领土，就交给你了……”
语毕，那士兵便闭上了眼睛，那安详的脸和厮杀声四起的战场，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不要啊！”拢月失了神，看着那士兵，再抑不住心中奔涌的愧疚……
*
史书有载：蚨鸳历八百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三国联军与福国军队的寮禹之战，乃三国联军既连失两郡后，第一次正面对峙胜了福国军队，这也是翩国那个传说中的皇女千越第一次领兵打仗。
拢月最终，还是没能杀了福良，不是不敢，而是没能。
福良趁着拢月因为那个士兵伤神之际，隐入人群中，不见了。
而福国军队也因为福良的突然失踪，而溃不成兵，撤退到了五十里之外的蓝郡之下的亦歌镇内，封城为守，任三国联军在城下如何叫嚣，都不愿开门应战。
“主人！”无思一下子跪在了拢月面前，低下了头。
拢月却没有理会，只顾着手下动作——挖土。
这是第十三个坑了，而拢月的手此时也已经是血迹斑斑了。
无思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太自以为是了，要是一开始没有他，那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或许福国会成为一个新的国家，但是身在橙郡的拢月，断不会到现在这种地步。
——呵，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到头来，还是让眼前这个人这般心碎了……
比起无思毫无作用的一跪，白虎言却是动着自己的爪子，帮拢月将一个个士兵的尸体掩埋起来……
拢月她好恨，为什么到最后那一刻，自己还是存着那份侥幸心理的呢？
由决定当这个主将开始，拢月便以一种旁观者的态度看着眼前这一切，就是歃血酒的那一刻说的话，也不是她真心的。
可，听着的那些人却是认真了，因为这是战争，她们是在打仗。
以至于，有人为拢月挡了箭，为拢月而死。
这就像是一个大大的耳光一样，一下子扇在了拢月面上，也扇在了拢月心上。
——再不能这样了……
这是拢月在将那满地的尸体亲手埋葬的时候反复告诉自己的，她若是早些醒悟，那今天，不至于还有人为她而死。
斯络雅和丰细迁也因为拢月的行为而动容了，纷纷动手挖坑埋葬了那些死去的兵士……
跟着，小兵团的头领也一个个跟着挖土……
还有，那些幸存下来的士兵也是双膝跪地，一坯坯黄土就这样被一双双颤抖的手捧到一边，而坑也越挖越深……
直到夜幕降临，看着那近千个土山包一样的坟在月光之下显示出的那份萧索，拢月撩起前袍，双膝落地，三个响头过后，掷地有声地说：“姐妹们！云拢月对不住你们了！”
站在拢月身后的士兵是喉咙一梗，却是只能看着拢月的背影咽下心中的撼动。
为什么福国与三国联军打到现在这么久，她们到这一刻，才感觉到，这是长真正的战争呢？
是死的人多了么？
那之前的死伤是现在的好几倍。
是因为胜利了么？
之前也不是没有赢过。
是因为眼前这个云将军么？
……
或许是，或许不是。
但是在云拢月身上，她们看到的，并不是一个将军的怜悯，而是身为一个人，对人性的深刻演绎……
这一刻，她们忽然感觉到，即使现在躺在坟里的那个是自己，那也是没有怨的。
战争是会死人，她们这些一直在战场上挣扎的人最是清楚了。
但是比起死人，比起没了性命，她们更怕的是，死得毫无价值。
可现在她们知道了，她们不是死得没有价值的，她们是为了捍卫脚下的每一寸领土而抛头颅洒热血的，她们的死，是有意义的……
一切热血与无惧，因那个叫“云拢月”的将军一句“对不起”而沸腾着。
“云将军，我们愿与您同生共死！”
一声洪亮的声音过后，拢月身后的士兵便呼应一般齐齐跪向了拢月的背影，饶是斯络雅她们也是没料到眼前这种情况。
跪下的士兵，既有翩国的，也有妩国的，更有随国的，但是她们此刻是跪得那么坚决，那宣誓的话，听来是那么的坚定。
“姐妹们，云拢月不配啊！”拢月依旧是跪在那些坟前，背对着那些士兵的她此时已是泪流满面，也是有仰头才能让说出的话少了几分鼻音。
“云将军，还望您成全！”士兵们齐齐地磕下了头，顶着冰凉的黄土地，她们却没有一个抬头，看得出来，除非只有拢月应下，她们才会起来。
许久过后，拢月狠狠吸了一下鼻子，那些士兵不由得竖起了耳朵——“我有一个要求，你们可愿做到？”
“万死不辞！”三十几个人的声音合在一起，是那么得震耳欲聋，可当这三十个人抬头看到了拢月侧过的脸时，她们却被深深地震撼了……
拢月侧着头，那月光映着她带泪的脸，那落在她们身上哀伤却又坚定的眼神，再听她张开的唇吐出的那句话——“我们要一起生！无论如何，一起活着！”。
所有人在那一刻，都只能用无言地叩头来代替一切苍白无力的宣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