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月被叫“小志”的小男孩带到了一个房间之中,房间里燃着昏黄的灯,若是在这样的灯光下看书,定是会看坏眼睛的。
小志见门在拢月身后关上了,便变得有些紧张无措起来,还时不时地扫向了这房间里的那张放下了层层帷幔的床那。
“你叫小志是吧?”拢月看这小孩子似乎是有点紧张,便开口首先缓解了气氛。
小志被拢月的话惊得浑身一顿,而后看向拢月的眼睛便蒙了一片水雾,怯怯地点了点头。
“小志,别担心,姐姐很快就换好衣服的!”拢月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孩是在害怕什么,所以只好将眼前该做的事先做了。
拿了衣服便进到了屏风后面,可还没等拢月搞清楚那舞衣怎么穿,屏风外就传来了小志压抑的哭声,还有一声声压低了的抚慰。
这房间还有其它的人?
拢月在形成这个意识后,也顾不得身上的衣服已经脱了一大半,急急地披了一件外衣便出到了屏风外面,而屏风外的景象却让她有些心疼——只见小志窝在一个低着头的男子怀里,那小小的手紧紧攥着男子的衣襟,竟是有些绽出青筋了,那男子也是颤动着身子,哭得很是压抑,环抱着小志的双手也是止不住地颤抖着……
“你们先起来吧,地上凉。”拢月感觉喉咙有些发紧,这男子,明显便是小志的爸爸,这般揪心的父子相见,想来也是不容易。
再想想自己,若是有天见到蓝以尔,是不是也会这样?
男子被拢月的声音唤得抬起了头,本来温馨的气氛也被他忽然眯瞪起来的双眼变得有些凌厉,而拢月看着那男子的脸,心下也不禁腹诽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故人大聚会?
在拢月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三番四次闹出一系列不明所以的事来的那个印冼公子,而再想到之前中“美人泪”的事,大概也能知道,这人应该和青蚨脱不了干系了。
“印冼公子,好久不见呐!”拢月掩紧衣服,一屁股便坐在了房中的那张矮榻之上,她没记错的话,之前这人为了验明她的真身,是撕烂了她的衣服的。
印冼本来还有些凌厉的气息在碰到拢月后便顿时收敛了起来,他并不是故意的,只是习惯使然,对于突然而来的事物,总是会有较大的警惕心,这是身为杀手的身体所带来的。
小志倒好,竟然依在印冼的怀里睡着了,但是那紧紧攥住印冼衣襟的手却是一点都没有松开的迹象——这孩子,倒有点让人心疼。
“云姑娘,好久不见。”印冼抱着小志从地上起来,坐到了床上,对上拢月戏谑的脸时,印冼显得有些尴尬。
拢月轻笑一声,讥讽出声:“印冼公子这会在我要更衣的房间里,莫不是还要验明我的性别不成?”
印冼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道:“让云姑娘见笑了,还请云姑娘原谅我的无礼。”
“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需要原谅的关系存在。”拢月冷冷地说着,要不是看在小志的面上,现在她定会摔门而出。
“小志是我的孩子,云姑娘想知道他的母亲是谁么?”印冼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这么一句,让拢月微微一愣后,拢月便回了句“不想”。
“可我必须说给你听。”印冼仰脸,望着拢月的眼里写满了哀求。
“你们青蚨闹出这一桩桩一件件,真当我是猴子来耍么?”拢月有些恼怒,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大了起来。
印冼伸手掩住了小志的耳朵,话语也带上了几分惶恐,道:“云姑娘,我知道你对我肯定没什么好印象,但是请你看在小志还是个孩子的份上,不要让他没了父亲好么?”
“我又不会杀了你……”印冼这般惶恐,莫不是怕自己会报复?
“云姑娘自是不会,但是却有人会。今日在这等云姑娘也实在是无奈之举,若是得不到云姑娘的帮助,我和小志,怕是这辈子就都毁了……”印冼的话里已经有了哭腔,那焦急的样子,让拢月原本还燃着的怒火顿时便下了几分。
深呼一口气后,拢月放缓了语气,问道:“我也是被你们青蚨给套到其中来的,我又能做什么?”
“云姑娘,只有你能将我带离青蚨了,我求你,带我和小志走吧……”印冼抱着小志,蓦地一跪,膝盖砸地的声音格外响亮,响得拢月迷茫的同时也不由得认真考虑起印冼的话来。
因着心里还憋有一口气,拢月也开口要印冼起身,顿了半晌后,拢月问:“你能告诉我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不能!”印冼答道,他要是再一次破坏那人的计划,那恐怕连这最后一次机会都会毁了,为小志,为自己,这次机会必须得握住。
“那你又有什么把握能让我帮你?”拢月不由得佩服起这人的脸皮厚来,之前便做了那些事,而现在竟然还想空手套白狼,真真是痴心妄想。
印冼也不含糊,直接便将底牌翻出:“这孩子的母亲是‘德医’。”
“那与我……”拢月原本该脱口而出的反驳顿时便吞回去了一半,眼神在印冼坦荡得看不出一丝欺骗的脸上逡巡了许久后,拢月再次开口,道:“此话当真?”
“绝无半点虚假。”印冼这句回答带着十二分的笃定还有一丝甜蜜。
印冼那凛然无惧的样子让拢月再次感受到喷涌而出的那种惊讶,而细细端详着印冼不带一点怨恨的脸,拢月知道,她怕是该听一个故事了。
“你说吧,将一切说清,我便考虑要不要将你和小志带走……”拢月往后挪着屁股,蹭到背靠到了墙上,这才将紧绷着的肩膀放松了下来——这消息,太震撼了。
印冼再次从地上起来,又坐回了床上,这次,他拉了被子的一角,环住了小志的身子后,用着他原本就有些冷淡的声音,淡淡地说着那个拿来说动拢月的故事……
蚨鸳历八百二十年冬,青蚨排行第二的杀手蓝衣在执行一次任务时,因为身受重伤,又被围攻,最后跌入了湍急的河涧。青蚨派人搜索了半个月后,却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终便放弃了这么一个人。
但是他们不知,蓝衣被一个游历的郎中所救,虽然重伤,但是在那郎中的救治下,昏迷了一个月后便醒了。之后他也想过要联系青蚨,可在与那郎中的相处中,他体会到了这个世界最美也是最毒的东西——爱情。
身为医者的那个郎中自是不会对看过患者的身体有什么其它的想法,但是身为爱情新手的蓝衣却想用着这个借口绊住那人的脚步,想将那人留在身边,想过过戏文中说的那种鸳鸯眷侣的生活,于是,两人发生了分歧,但因为郎中不愿随意抛弃还未伤愈的蓝衣,所以即使日子小有摩擦,可还是继续着。
郎中的停留让蓝衣也生出了一份渴望来,他认为,郎中也是喜欢他的,他们是应该在一起的,鬼迷心窍的他给郎中下了药,而后一夜的鱼水之欢让蓝衣更加依恋着这个医德高尚的郎中。
然,第二天的阳光将这两人的缠绵晒出光彩后,郎中在醒来后便勃然大怒,竟动起了之前因心软而没有做到的念头——走。
蓝衣不明白,他们的关系不应该是更紧密吗?为什么却是相反的结果?
郎中还是走了,但是蓝衣却悄悄跟在她身后。
身为杀手的蓝衣,在他的理解里,想不通或者解决不了的东西,成了尸体便不会再有犹疑了。所以只要那个郎中对那些患了病的男子笑了,在郎中离开后,后续而来的蓝衣便会收割了他们的性命——郎中只能对他一个人笑,那些病秧子们又如何配?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蓝衣也没有动用任何手段去掩饰自己在爱情中该是称为“吃醋”的行为,虽然有些过火。
在一次去而往返之后,郎中看到了蓝衣那残忍的样子,当下痛心疾首,指着蓝衣说后悔救他,还说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蓝衣。
身为青蚨的一众,蓝衣爪下不知染了多少像这样“负心”女子的血,但是对于郎中,他始终没能下得去手,而在下决心与郎中相忘于江湖的时候,腹中的孩子却让他再次陷入了纠结。
(今天晚些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