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离百般安抚之下,叶落总算是到了第二天才出府去云墨楼看林绿。
林绿只是叶府一对家仆夫妇的大儿子,极普通的一个男孩子,十三四岁的样子,身子骨很瘦小。叶落第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林绿时,那眼神就像当初初遇小叶朔时一般,满是心疼。
“他怎么了?”叶落讷讷地问抱着叶朔站在旁边的莫离。
“公子,绿绿在那地方受了…受了伤,昨儿半夜醒了下,喝了些水又昏睡过去了。”回答的是陪在床边的林母。
叶落看床边那对夫妇,眼睛里满是血丝,估计自昨天林绿被带回来后便一直没有休息,叶落上前道:“你们先去歇会儿吧,这边我们看着些。”
林父看看林母,点点头道了谢,拉着林母随一个小厮出了房。叶落在床边坐下,这才看到林绿脖颈上,竟有咬痕!
“这…这……”叶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脸色越来越白,眼睛也瞪得大大的,里面含着惊恐。
“叶落,已经没事了!”莫离见势不妙,赶紧抓住叶落的肩膀摇了摇,“他只是睡着了,已经没事了。”
“莫离……”
“你看你看,醒了!”莫离不忍看到这样的叶落,那满面惊恐,苍白的脸色,哆嗦着嘴、语不成调,这些,莫离都不想从叶落身上看到。见床上的林绿有醒来的征兆,莫离急声道,试图引开叶落的注意。
叶落听了,低头看向林绿,只见林绿悠悠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和他的相貌一样,看起来很清透纯净,那双眼睛,好似永远相信生命的美好一般,让人觉得没什么可抱怨的。
“你…你们是谁?”林绿眨眨眼,声音有些沙哑,待在一边的小厮机灵地倒了一杯水过来,叶落要扶林绿坐起,被莫离阻了:“我来吧,你抱着朔儿。”
莫离上前,一手托着林绿的肩膀一手穿过腿弯,抱起来后才让林绿坐靠在床头。
“谢谢……”林绿白净漂亮的脸蛋一下红了,低着头道谢,那声音离得远些还真听不到。
叶落把小叶朔放到床边坐好,自己接过小厮递来的杯子坐在林绿旁边:“喝点水吧,等会儿再吃饭。”
林绿点点头,伸出手接过水杯,叶落注意到林绿手腕缠着几层纱布,还散发这草药味,叶落看着林绿真想哭,反倒是林绿,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还笑!你到底怎么得罪了那王爷,竟把你送到……送到……”
“是我不好。”林绿腼腆地笑笑。
“就是做了错事,也不能那样啊!你以后随父母住在叶府,不会再有危险了!”叶落轻轻拍拍林绿单薄的肩膀,心里想着,一个家仆,莫离去给那王爷打个招呼应该就准了。
“不行,”林绿却不同意道:“是我嘴笨,我要见王爷。”林绿抬头望着叶落,眼睛透着坚持。
“你!你这伤是谁弄得?”叶落看着林绿有些无力,那样坚定的眼神,谁忍心阻止?但面对这样纯净的孩子,谁又能忍心别人去伤害他呢!
“我没事……”林绿低着头看着手腕的纱布抿了抿嘴,看起来像是要哭出来似的,那委屈的模样让叶落不敢再问什么。只是,瞧林绿这样,好像并不恨那欺负他的人,叶落与莫离对视一眼,继而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你喜欢他!?”
“恩。”林绿红着脸低低应了声。
“弄伤你的是那王爷?”叶落瞪着林绿问道,看床上这孩子不吭声,叶落泄了气,若不是眼前这孩子太招人怜,叶落真想指着他鼻子大骂一句:你有被虐倾向么!?
“好了好了,这孩子刚醒来,你让他先歇歇。”莫离抱起看着爹爹发飙的小叶朔,另一只手拉过叶落的袖摆往房外走,边走边吩咐罗掌柜:“罗叔,你先让人照顾好他。”
“是。”
到了院子里,叶落甩开莫离的手,气呼呼地走到石桌旁坐下,莫离跟在他身后无奈地摇头,笑着对坐在臂弯上的小叶朔道:“你爹爹脾气真大,他有没有凶过你?”
“没有,爹爹很好!对朔儿最好了!”小叶朔抓着莫离衣襟郑重道,那认真的小模样让莫离忍俊不禁。
“你爹爹是很好,气呼呼的模样更好!呵呵……”
“莫离!你还笑得出来!”叶落指着莫离喊。
“人家当事人还没说话,你说你气个什么?”莫离在石凳上坐下后,又道:“再说,那两人的事,只有他们自己能解决,你还能困住这孩子不让他与逸王见面?”
“我…那我该怎么办?”叶落看着莫离问道。
莫离一撇嘴:“你啊,什么都不用做!”
“那王爷找来怎么办?!”
“我说你急什么啊?”莫离示意端茶水来的小厮可以退下了,自己动手倒了杯菊花茶给叶落:“菊花茶寒,加了些枸杞,你现在病还没有痊愈,别再急出个好歹来,这样我们还不心疼死了!”
“我这不是看着林绿难受嘛!”叶落端着茶浅浅抿了口试试茶水的温度,看到石桌上摆的那碟特意做给小叶朔吃的吃食,叶落忍不住捏了一块来尝尝:“你们这云墨楼的厨子真厉害,把紫薯雕成这么可爱的样子,你看小朔儿都舍不得吃了!”
“呵呵,小朔儿可是宝贝,那几个见过朔儿的厨子费了心思讨小朔儿的欢心呢,”莫离说着,低头刮刮叶朔的鼻头,“小朔儿只要对他们笑一下,他们就能乐上半天!”
“嘿嘿,还是我家朔儿厉害吧!”叶落得意地笑,一副这是我儿子的骄傲样子。
“行了,你也别强颜欢笑,我看那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这林绿对逸王有情,那逸王对他也不是无意,否则也不会亲自把人送到倌馆,还特意交代不让人见林绿,这是为何?”
“哦!我明白了!”叶落激动地一拍石桌,也顾不得拍得发疼的手掌,边甩着手边兴奋道:“男男啊!咳咳……我的意思是说,原来他们是两情相悦啊!”
“恩。”莫离突然觉得头疼起来,这人,情绪变动忒快。
“莫离!不能毁人姻缘!咱们不能把小绿绿藏起来!”叶落双眼发亮道。
“你不觉得两个男的在一起很不好么?”莫离问道。
“不觉得啊,”叶落兴奋不减,突然记起了以前小静的话:“在爱情面前,是没有国界、没有年龄、没有性别限制滴!”
“……叶落,你果真不是一般人!”莫离愣了半晌,这才由衷感叹道,自己的眼光果真不错,初见叶落就觉得这人和别人不一样,如今,这特别之处愈来愈明显了啊!
“只可惜,如今沦落到这般地步啊!”叶落顺着杆子往上爬,“风萧萧兮易水寒,高处不胜寒,我心好寒啊!”
“咳咳!”莫离大声干咳两声阻止道:“喝茶喝茶,你当心些,大夫说了,你这风寒可能会咳嗽,被发现你开始咳嗽你就等着喝药吧!”
“淡定淡定!”叶落坐正了身子,忍不住又斜眼瞪了莫离:“我好不容易兴奋一下,你就不能配合些么?”
莫离唇角抽搐几下,叹息道:“好,下次一定配合你。中午就别回去了,厨子说有新鲜的吃食。”
“哦?好啊好啊!”叶落笑眯了眼睛,“莫公子,您真是我的贵人哟!”
莫离但笑不语,他突然有些心疼叶落,也许是因为眼前这人的强颜欢笑,也许是因为这人对世间一些黑暗的事的惊恐与不解……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自己喜欢就好,喜欢陪在他身边就陪在他身边,喜欢看他开心就尽量让他开开心心的,喜欢这人每天精神抖擞地做着让人惊异又觉得温暖的事情,那就陪着他、帮他一起去做吧!
对于数年里居无定所的莫离来讲,与叶落父子相遇后,他难得有了驻足的念想,而且也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