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故宫回来的路上,小乐累的拖着步子在往前挪。风少苍走在小乐的前面,任她拉着自己的衣角,拖着她的重量,脸上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宠溺的笑。
两个人都喜欢古建,都对这些深藏在历史尘埃里的尘封记忆,有着外人不能理解的狂热。站在交泰殿前,小乐当时的眼神,带着一股好似黑夜中狼的眸光,那是一种捕猎的本能,这样的目光出现在小乐有些淡泊的性子里,格外的摄人心魄。这样的小乐,和记忆中多年前那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小乐,奇异的重合,好像时空在这一刻交错了。
风少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机会能遇见安小乐,当时的自己还是个苍白瘦弱的少年,和如今的自己果然是天差地别,并不奇怪她没能认出自己来。而风少苍很清楚,就算知道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丫头,潜意识里还是盼望能在最好的年华里站在她的面前,就如当初她犹如天降一般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歪头浅笑,站在房顶上讲着那些看不真切的红墙古建。
有的时候,风少苍也会想,到底是因为安小乐才让年少的自己爱上古建,还是因为自己的爱好被安小乐揪出,成就了现在的专业。考到这个城市,除了这个学校有最好的古建修复技术,业内最知名的专家,还有就是心底的小丫头属于这个城市,也曾像未经历过爱情的懵懂白痴的少年一样,幻想过也许某天走过某条街道,会和她擦肩而过。
直到在林荫小路上,遇见拎着猫粮的安小乐。那一刻,他不敢有任何的反应,除了微笑。内心的骚动,随着越来越多的相遇,越来越多的点头含笑,愈演愈烈。可是安小乐并没有认出他,也忘记了那仅仅个几天里屋顶上的相遇。所以他没有更进一步的靠近,只是选择默默的看着她,直到慕柏然带给她困境,才会不忍见她偶尔流露出迷惑而孤单的样子,选择走近一些,再走近一些。
虽然风少苍明白,这样做很危险。
一下车,安小乐差点一个趔趄趴在地上,风少苍赶紧把人扶到公车站牌后的椅子上。然后打量着周边,准备吃了晚饭再进校。却看见一侧树下慕柏然冷峻的眼神,真是想当看不见都不成。风少苍无奈的笑笑,给安小乐指了下慕柏然的方向。
就在小乐还不明就里的时候,慕柏然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小乐抬头,看见是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然后撅起嘴巴,委屈的说:“慕柏然,好累!”
慕柏然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嘴巴不饶人,“我当然很累,已经在这里等你有两个小时了,能不累吗?”
“啊!”小乐闻言惊呼。
慕柏然实在不想和她在大街上大眼对小眼,一把拉起她,“走,回家!”
风少苍拦住慕柏然,看了眼小乐的脚,说:“找个地儿吃饭吧,小乐走了一天,这会怕是脚已经肿了。”
慕柏然也看向安小乐呲牙裂嘴的样子,知道风少苍所言不假,可是却不想这两个人继续在一起,最后还是在小乐眼泪汪汪里,不得不认同了风少苍的意见。
三个人坐在校园外环境不错的小铺里,吃着最简单的披萨,小乐终于在食物下肚后慢慢的缓和了起来,只是脚还会时不时抽疼一下,提醒她今天走了多少的路,穿的鞋子有多不合适。
小小的空间内,灯光暖黄,带着丝丝的暧昧,粉色紫色的纱幔,让临近的桌子也看不清太多,倒是营造了一种小小的私密。老狼的《恋恋风尘》在这个不大的空间内低沉肆意着,让小乐觉得很舒服,微微靠着椅子上,闭上眼睛,摸着吃的饱饱的肚子,渐渐就迷糊了起来。
慕柏然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风少苍,面前的男人,他根本不熟悉,甚至都算不上认识。只是这个人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无懈可击的良好家教,嘴角总是微微扬起,带着浅淡的笑,好似夏日的微风,那份儒雅自得的气质,让慕柏然有强烈的不安,这个男人显然对安小乐不只是朋友这么简单。
风少苍端起面前的粗瓷茶杯,轻轻晃动了下,轻抿一口,对着面前的慕柏然微微一笑。在慕柏然打量他的时候,他也一样在打量着慕柏然。五官堪称英俊,身量修长挺拔,绝佳的衣服架子。只是眼神过于锐利直接,好似出鞘的利剑,泛着冷冷的寒光,带着俯视一切的疏离。这绝对是一头小豹子,有着征服世界的锐利。
“我听说了你们的作业,谢谢你选小乐一组。”慕柏然一开口就把小乐纳入了翅膀下。
风少苍颇有些好笑,淡淡的说:“我选她,是因为我知道她有这个能力,所以相信。”
慕柏然把手覆盖在小乐的手上,“她呀,能有多迷糊就能多迷糊,可需要我的帮忙?听闻你们可以请帮手的。”
风少苍见小乐已经在打瞌睡了,刻意放低了声音,“若是能得你这个高材生下相助,自然不胜荣幸,只是我记得校庆话剧布景似乎被学生会安排为你负责吧,卓以娴的面子,可以说不顾就不顾吗?”
慕柏然脸上有那么一瞬的不自然,这事他也是两天前才被指派的,按理说应该还不至于快到满世界都知的地步。“不过是作业,应可以胜任,若是需要,请让小乐告诉我。”
风少苍轻笑,“慕柏然,你真的懂安小乐吗?小心,说不定你最后会丢了她。”
慕柏然皱起眉头,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戾气,直视风少苍,一字一句说道:“她,我自然会负责!”
风少苍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慕柏然真是倔强,愣是自己把小乐背了起来,走出去的脚步似乎是给自己看的坚定。他一早就发现慕柏然对自己的敌意,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是慕柏然绝对不会看不到自己对小乐的感情。若是安小乐和慕柏然幸福,自己真的可以无所谓的笑笑,然后放手,说着祝福的话吗?
真的可以这么大度吗?
小乐在颠簸中迷迷糊糊的醒来,好一会儿才弄明白自己是在慕柏然的背上,暖暖的温度带着坚实的心跳声,有一种迷惑的安定力量。小乐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伸手搂住慕柏然的脖子,把头侧在他的颈项内,用唇轻轻划过他的脖侧,感觉动脉用力的跳动。
“醒了?”慕柏然的声音从风里传过来。
“恩”
“累了吧,就快到了。”
小乐静静的趴在慕柏然的背上,没有回应,好久才叫慕柏然的名字,一声一声清清浅浅,带着不确定,带着迷惘,带着不知所措的慌乱。
“怎么了?”慕柏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在寒风里前行。
“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
小乐声如蚊哼,慕柏然却听的很清楚。他手微微顿了下,依旧结实的环住小乐的腿。
“傻瓜,你又乱想什么呢!”
“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什么都不好呀,配不上你的。你难道不该选那种……那种……”小乐没有说下去。
慕柏然笑了,“那种穿着匡威,海藻一样柔软头发的纤细神经女生,还是一身淑女范儿的那种?”
“原来你那天听见了呀……”小乐嘟囔着。
“那样的人没有什么不好,许比起你更受大众喜欢一些,也许看起来很完美。可是呀,小乐,你难道不觉得所谓完美才是最大的纰漏吗?配不配的起,不是你来说,而是我来决定的。”
“好霸道,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慕柏然听闻,叹了口气,继续“安小乐,若是真论配不配的上,应该是我高攀了吧,商人家庭,满身铜臭。你却全身书香。自古来看,我这都算高攀了。”
安小乐收紧了胳膊,口气带着开心的小矫情,“胡说!你小心以后后悔不得。”
“是、是,货物售出,概不退换,我没有退换的习惯,你就断了念想吧。”
安小乐在慕柏然的背上,一个人笑的开心不已,那种笑,带着吞噬黑夜的力量,能点亮满天繁星。她亲吻着慕柏然的脖颈,咯咯的笑,而慕柏然也任着她胡闹,眼中的笑意驱散了长久的冰霜。
“柏然,我想就这么赖着,然后就一辈子了,该多好。”
慕柏然看着小区内的万家灯火,这一刻突然觉得一切都正正好。
“安小乐,你大概已经不记得高一的班主任了吧?”
“记得呀,物理老师呀,他好严肃的,老是瞪眼睛。”
“可还记得他说的话?”
“他每天都在说话呀!”
慕柏然喷笑出声,然后才出声:“他说就算爱上一个人,也不要在高中谈恋爱,好好学习,让自己更出众,做一个出色的人。以后的以后,可能还有別的人爱她。你要做的,是把别人都比下去。你要变得优秀,要比其他人都优秀。要相信,未来不止是未知,爱情也能改变现实。”
安小乐静默了很久,一直走进房间,慕柏然把她放下,在玄关的位置。慕柏然伸手要去开灯,手却突然被安小乐抓住了,门应声关上,而嘴巴上被覆盖了一个柔软的东西,那是,是安小乐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