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下的那场大雪,早已慢慢的化得无影无踪了。随着冬天的离去,春天的到来,大地又开始苏醒了。地上枯黄的野草,又悄悄地露出了嫩嫩的绿芽儿。树木也变青了。一切又都恢复了生机。
新的一年开始了。
这天,祥子扛着镐去地里刨茬子,路上,迎面碰见了挎着篮子往回来的秀花。
“秀花!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秀花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今天是清明节,我到二喜的坟上看看,不管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停了一下,问,“祥子哥!去刨茬子啊?”
“哎。”祥子说,“我想把茬子早点儿刨完了,要不往后该没有时间了。”
秀花点了下头,随后问:“玉香嫂的病还那样吗?”
“看着还是那样,可我看得出,她好像是装出来的。我觉得她的病比以前更加严重了。”
“比以前更加严重了?那玉香嫂不知道吗?”
“她应该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装哪?”
“不知道。过了年的时候,我见她的气色不对,劝她到大地方再去看看,可说什么她也不肯。”
“玉香嫂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哪?她的心里是不是装着什么事儿?”
“可她不肯说出来。”
“祥子哥!玉香嫂身子有病,这里里外外的活儿,就得全靠你一个人了,今年还能孵化鸡吗?”
“孵,过几天就开始孵。我想多孵些,除了自己留下养的,全都拿到集市上卖了,好用这笔钱带她到大地方去看看,这回说什么也不能由着她了。”
“玉香嫂的病是应该好好看看,不能耽误了。”秀花不忍地看了看祥子说,“可这样也真够你受的了。”
“算不了什么,少待一会儿有了。”
沉默了一会儿,秀花说:“祥子哥!我也想孵些鸡,可就怕弄不好。”
“其实没什么,挺简单的,很好学,只要把温度掌握好就行了。”
“回去跟玉香嫂说说,如果行的话,到时候教教我,行吗?”
秀花说着话,用一双渴望的目光看着祥子。祥子躲开了秀花的目光,像似犹豫了一下,又像似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嗯。”晚上睡觉时,祥子对玉香说:“今天我去刨茬子时,在路上遇见了秀花,她是给二喜上坟回来。”
“遇见就遇见嘛,干吗跟我说这个?”
“她也想孵鸡。”
“孵就孵嘛。”
“可她不懂,想学学。”
“向你学?那你就教她嘛。”
祥子听着有些不顺耳,可还是说:“秀花说问问你,看行不。”
“问我干什么?又不是向我学。”
“可秀花心里总觉得你还记着以前的事儿。”
“以前的事儿?以前的什么事儿呀?难道你们之间还真有什么事儿呀?”
“我是在和你说正经的。”
“难道我和你说的不正经吗?”
“.。”祥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好了,我不和你说了,睡觉吧。”说着,拉灭了灯。可祥子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躺在那儿,两手抱着脑袋,双眼望着上面,心里不住地翻腾着。
玉香躺在那儿也是睡不着。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是带气的,可并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听别人说起秀花,她并不怎么在意,可一听祥子说起秀花,她的心里就会有一股反感的无名火升起。对于以前祥子和秀花的那件事儿,她知道自己当时是太冲动了,可是换上哪个女人,对于那件事儿又会不冲动呢?当那件事儿过后细想了想,觉得祥子不是那样的人,他之所以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一是喝多了酒,一是他的心里装着秀花。同时,她知道秀花的心里也装着祥子。做为一个妻子,她实在容不了丈夫的心里装着另外的女人。这件事儿在她的心里留下的阴影儿,怎么赶也赶不走。
玉香躺在那儿不住地想着。既然心里承认祥子和秀花没有那样的事儿,为什么就不准许他们俩来往哪?为什么祥子一提起秀花,自己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哪?为什么自己一见着秀花,就跟见着仇人似的哪?难道怨秀花?怨祥子?还是怨自己?谁都不能怨,要怨也就只有怨老天爷了。人来一世不易,尤其自己已没有多久活头了,何必还要处处计较哪?秀花是个好女子,带着个孩子过日子,确实够可怜的了。要不是她心里恋着祥子,恐怕早就另成一家了。能容人处且容人,何必因为这样的事儿使自己苦恼,去寻找不痛快呢?算了,祥子也够不易的了。虽说他心里装的不是自己,可他对自己也够好的了,自己也应该满足了,起码像他这样好的男人,自己拥有过。现在,自己不去体谅他,谁又会体谅他呢.。。
玉香轻轻地翻过身来,看了看躺着不动的祥子,说:“喂,睡着了?”
祥子没有睡。其实他的心里也是思绪万千的。每次和玉香说起秀花,她都会不高兴,说话带着气。这也难怪,换上自己是个女人,恐怕也会如此,甚至更厉害。一切的错都是自己的错。要不是当初自己做出那件糊涂事儿来,也不会到今天这种地步。玉香是个难得的好女人,虽说她是自己的妻子,可惜自己的心里却不能接受她。秀花虽然和自己情投意合,可自己却不能去爱她。他觉得心里既愧对玉香又对不住秀花。听到玉香问他,说:“没睡。”
玉香停了一下,说:“秀花想要孵鸡,你就教教她吧。”
祥子没吱声,但他的心里却觉得一阵发热。他也知道玉香会答应的,因为玉香的心就是软,就是热。
“我说是真的。可咱们有句话得说在前头,教会她就行,可不能拿这个做因由经常往那儿跑,听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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