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空白。
是一个玩笑,一定是一个玩笑,不可能是真的。她看着看着,忽然的全身颤抖,先是轻微的颤抖,然后是深深的低鸣。像是困兽一般的鸣叫。最终放声的大哭了起来,瘫在地上,嘴角紧紧的咬住自己的牙齿,直到唇边绽开一朵妖艳的血花,也毫无知觉。她哭着,狠狠的颤着,仿佛陷入一个冰窟一样,全身彻骨的寒冷。
“小落。”他担心的扶住她的肩膀,“小落,别这样,小落……”而他竟然无法安慰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安慰。
抬眼,泪眼婆娑,却笑得这样的虚幻,形如枯槁的脸色是勉强的笑意:“你告诉我,逝年,这是一个玩笑……对不对……”她问,手上加重力道,顾逝年隐隐作痛,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拥着她。
不再说话,连时间都静止了一般。身侧走过的形形色色的病人无不侧目已视,或同情,或悲悯,他们知道她一定是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却不知道,那失去的何止是亲人,更是她那些孤单,黑暗中最初,亦是最后的温暖。
无法祭奠的温情。
如何承受。
有人告诉我会过去的,那些幸福的,悲伤的过往,它们会随风而散,然后埋入尘埃……只是,我多想它们从不消散,这样我无需忘怀,依然能微笑。林小落。
有人说过,一个最大的悲伤莫过于看着最重要的人离去,自己却无能无力,然后独自挣扎。那一夜虽然她情绪很激动,却并没有多么的激烈的动作。全靠了医生的一挤镇定剂,她才缓了下来,沉沉的睡去。只是,眼角的泪却一直未干。似乎,就是从未枯竭。
顾逝年心疼的抚摸着她的脸。不过才短短几天罢了,她就消瘦成这样了,心中一阵钝痛。蔓延开来。让他几乎不由自主的抚摸住心口。
他的精灵,此时是这样的易碎,这样的脆弱。
门在此刻被打开,一个17,8岁的少女走了进来,他回头一看,眉头不禁皱紧,语气中的冷漠一览无遗:“林小蔓,你来干嘛?”很是警惕。以前他和林小落交往的时候,他接触过她,深知林小蔓这个人喜怒无常,很是难缠。
而林小蔓只是微微一颤,望了一眼床上脸色苍白的林小落,眼底的复杂一闪而过,转为化为嘲笑:“果然,和她搭上边的,都不会有好下场。夏安是这样,梁宁也是如此。”却不知道尖锐的语气中,竟然微微柔和了一些。是为什么,她也不知道。明明看着林小落这样的痛苦自己该开心的,可是为什么就是不能开心起来,反而有些酸楚。
“如果你是来嘲笑的,那么你可以走了,小落现在情绪不稳定,别来刺激她。”他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她的去路,满身都是警惕,像是一只插满刺的刺猬,凌厉而没有了平日的温润和清然。
截然不同。
她嗤的一笑,“我自然是不愿意多待一秒的,只是木澈要见她罢了。”说着,身后走出来一个人,俊逸的脸上是遮盖不住的疲惫,却强撑着,妖冶的脸上是清冷的神色,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淡淡的道:“她都知道了。”语气中却是掩盖不住的酸楚和心疼,还有一丝丝的无奈。
顾逝年不知道他是谁,却也回答了:“刚打过镇定剂,现在还好。”
“我是她在维也纳的老师,来看看她。”他解释道。随即走到她的床边,微光下,他骨骼分明的手指一下下的滑过她的脸颊,爱恋的,眼底散开深深的疼痛。她一定会怪他吧,如果她知道自己曾经为了留住她而用了这样卑鄙的手段,一定会吧。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悲伤,你本不该承受这一切的。如何,要让我在决定放开你的时候,这样的悲哀无助,林小落。
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水,轻叹一声,然后轻轻起身。
“她的男朋友。”他问,语气不清不浅。
顾逝年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医生说……病菌已经扩散……”他没有说下去,只是默然的看着她。木澈明白他的意思,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说着一口流利的法语,大致意思顾逝年懂,就是叫来了一批专家来治疗梁宁。
做最后一搏。
“我想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是这样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不要告诉她我来过。”他转身,最后还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悲伤和无奈被顾逝年捕捉到,随即也是深深叹一口气。
情最伤人,果然如此。
病房外,林小蔓拉住他的衣袖:“你要抛弃我了,你不要我了。”
“小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真的,她似乎不会原谅我了。”他喃喃自语,“如果不是我用了计谋让夏安去帮我留下她。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深深的自责,无力的垂下头,从来没有这样的疲惫过,木澈深邃的眼睛充满了倦意,她那日这样决然的回国,他便知晓,她是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的,一刻也不想。
从来只是他在一味的追逐,自作聪明的。
“我知道。”她说,语气凄婉,“我早知道你喜欢林小落,只是,为什么,你不肯将那些爱分给我一点,究竟我哪里不如她。”
逆光之中,他只留给她一个模糊的身影:“我也不知道,只是,爱可能就是一种很强的占有欲,不愿意残缺吧。”
他就这样消失在她的眼中,然后实现模糊,她竟然觉得胸腔有些酸楚和疼痛。还记得那日准备回国的时候,木澈对她说的:“小蔓,小落其实很脆弱。”她那时想说,其实我也很脆弱,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她记得他说:“你能帮我照顾她吗?”语气是这样的乞求和诚恳。她从未见过他这样高傲的人会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人,而求的只是:“给她温暖好吗?”你何其有幸,林小落。
她呢,最终还是应允了,因为那个是她深爱的男子,一见面就爱的死去活来的男子,最后,她不过是提了一个要求,“5年后,和我结婚。”而他却只是疲倦的合眼,声音中没有丝毫的起伏:“随你。”淡淡的两个字。
彻骨的寒冷。
青春总是荒唐却又弥散着浅浅光晕的欢悦的。有人说,它是一条长河,只能走一遍,便是一生。林小落从未怀疑过这句话。因为她只是走了一遭,却发现真的好久了,久到忘记了时间的变迁。固执的认为,一切都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