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ease calm down(请冷静)。”窦可冒出来,“苏枕被陷害了,我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们合伙骗我!”伊诺瞪着苏枕,“婚前你就找小三儿,还敢在我头上拉屎,我简直倒了八辈子霉!”
窦可说:“秦伊诺,容我说句实话,美女发起疯来比普通女人加倍令人生厌,形象会一落千丈,迅速在男人心目中贬值。杰瑞剽窃苏枕作品的事儿你知道吧,小曹是杰瑞的情人,合谋报复苏枕。这不是明摆着的悲哀吗?可最悲哀的是你居然不信任苏枕,不信任还扯什么婚姻?”
伊诺愣了片刻,说:“报复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苍蝇不叮无缝蛋,苏枕酒后去过曹丽颖家,这说得清楚吗!”
苏枕说:“我现在不想解释。”
尘宇出面化解:“来来,都进屋,吃完饭再说。”
伊诺拽住苏枕:“走!我现在就要听你解释。”
苏枕像个雕塑,伊诺使出全身的劲儿也拽不动,气得跺脚:“你现在不回去,就甭想再回去了!”
苏枕一言不发,决绝地把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
伊诺甩发离去。苏枕被尘宇和窦可拉回屋。
苏枕的心情糟透了,小曹让他害怕,伊诺让她疲惫。他不经意地把目光转向了小吟,她大概听见了门外的争吵,闷坐在餐桌前,眼泪都快溢出来了。她发觉他在看她,起身躲进厨房。
苏枕只望见她拭泪的背影。
5
霉运来的时候,什么都不顺心。苏枕早晨进了办公室,发现桌上横七竖八堆着济南那家建材公司的合作协议和宣传样图。他把材料分类整好,去隔壁办公室找王指导。王指导和小曹在屋里聊天,看见苏枕都不做声了。小曹扭头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显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
苏枕问王指导:“那些资料是你放在我桌上的?”
王指导说:“对,以后这项目是你的了,与我无关。”
苏枕说:“搞错了吧,你一开始就是项目负责人,我只不过给你帮忙而已。”
王指导说:“我对团队成员的要求首先是品德,其次是才华。我拒绝与品行不端的人合作。虽然我在项目前期投入了很多精力,但我甘愿全部移交给你。我已经请示过江总监了。”
苏枕把文件夹往他桌上一摔:“协议是你签的,你自己负责,休想把烂摊子丢给我!”
苏枕直奔总监办公室,与正要出门的江总监撞了个满怀。江总监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王指导接了个急活儿,那个建材项目就由你收尾吧。负责人是谁并不重要,统统代表迪亚兹。”
苏枕说:“我不做。一开始你就让我给他打下手,主体设计理念都是他的,我根本看不上!”
江总监变了脸色:“年纪轻轻,别太张狂!人家杰瑞还没说这话呢。”
苏枕冷笑:“偷盗者当然没底气!”
“你太让我失望了。”江总监连连摇头,“项目已经指定给你,不必再费口舌。我还有会要开。”
苏枕转身就走:“我还有辞呈要写。”
江总监怒气冲冲地喝住他:“不必了,我批准你辞职!”
苏枕停下脚步。他终于没听窦可的劝告,把憋在心里的话喷出来了。江总监答应得这么爽快,看来早有此意。他自由了,解脱了,却也失重了,爽快中混杂着难以名状的伤感。
回到办公室,苏枕拉开柜子和抽屉,发现没什么需要带走的,那些视若珍宝的图纸成了垃圾。他曾经幻想过各种辞职的情景,他以着名设计师的身份被其他公司挖走,冲着江总监竖起中指,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昂首阔步地离开。而此时,同事们都埋在小格子里各自忙乎,没人在意他的去留。也许明天他的位子就会被新人占据。
拎着包走出公司,没地方可去,苏枕只好给陆尘宇打电话。尘宇送孟小吟去机场了,让他先回家住,反正他有钥匙。
苏枕打开自己的房间,扑在床上,再也不想动弹了。熟悉的果绿墙壁,亲切的猫咪油画,他好像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没有秦伊诺,没有广告公司,也没有杰瑞和小曹。
苏枕美美睡了一觉,醒来时窗外已经黑了,客厅隐约传来对话声。好像是孟小吟的声音,清灵柔和。难道是他的幻觉?他下了床,走到卧室门口。可不是小吟么,正在餐厅端着瓷碗盛粥呢。他情不自禁地唤她。
小吟抬起头:“你一觉睡到九点半,快过来喝山药粥。”
“你一打雷,全家下雨。”躺在沙发上的尘宇发话,“小吟都要登机了,一听说你辞职,立马返回。”
小吟说:“也是找个借口在家多待两天,出版社又不用坐班。”
尘宇问:“怎么突然就辞了,是不是小曹闹的?”
苏枕摇摇头:“我早就游离在那个圈子之外了,今天跟老江顶了几句,一急就辞了。”
尘宇说:“我早说甭干了,你还受这窝囊气!工资结了?”
苏枕说:“离职手续还没办。今儿我像个幽灵似的就飘出来了,觉得这世界有点假。”
小吟说:“都说人生是一场假面舞会。好好休整一下,你有设计经验,再找其他公司也不难。”
苏枕说:“迪亚兹是顶级广告传媒集团,是我曾经最大的梦想。我不会再干这行了。”
尘宇说:“怎么着,你还真打算跟窦可混呀?”
苏枕说:“他还不知道这事呢。”
尘宇说:“我打电话告诉他了。他在深圳呢,让我嘱咐你,如果杰瑞要见你,就让他直接找你的经纪人窦可,甭跟他扯。”
苏枕哭笑不得,坐到餐桌前喝粥。小吟端来两碟小菜,一个凉拌肚丝,一个清炒笋丝,又香又嫩,苏枕胃口大开。
粥没喝完,杰瑞真来电话了。苏枕握着手机直呼诡异,尘宇凑上来旁听。
杰瑞客客气气地说:“苏枕,我收到你发来的律师函了。既然你想打官司,那我奉陪到底。不过我对律师函里的一些条目感到困惑,可否见面详谈?”
苏枕一头雾水,只好说:“我没时间,请跟我的经纪人窦可联系。”
杰瑞冷笑:“少装逼。”
苏枕把电话挂了。
尘宇说:“律师函顶个鸟用,也就吓唬吓唬这号傻逼。”
6
早上苏枕起床后,尘宇已经去上班了,孟小吟刚从超市买回水果,还往花瓶里插了一支洁白的玉兰。
只有他和小吟两人在家!苏枕感到莫名的激动。
小吟默不做声地把面包切成片,抹上果酱和芝士,又热了一杯牛奶摆在桌上,就进书房了。
苏枕端起牛奶跟到书房门口,倚在门框上:“何不共进早餐?”
小吟打开电脑:“我吃过了,你起那么晚,我会饿扁。”
“小吟,”苏枕情不自禁地问,“你在逃避什么?”
小吟没有回头,但脊背微微颤动了一下,说:“如果我逃避,就不会从机场返回了。”
苏枕说:“每次我陷入低谷,你都会陪在我身边,你是我的幸运女神。”
小吟说:“别跟我花言巧语了,留着哄你的伊诺吧。”
“我从没对你说过假话,你不选择我,也没必要践踏我的心。”苏枕说,“你跟尘宇订婚太突然了,我到现在都有点恍惚。我祝福你们,但不会参加婚礼,更不会给尘宇当伴郎,请原谅我没法眼睁睁地看着你嫁给别人。小吟,我爱你,我最后说一次。”
小吟慢慢转过脸,眼里隐约闪过一丝泪光:“从我决定结婚的那一刻起,原来的我就已经消亡了。现在的我是简单、快乐、幸福的,因为不再跟你纠缠。你参不参加婚礼都无所谓,那天我眼里只有新郎。”
昨天辞职以后,苏枕觉得世界有点假,街道上的房子像积木,人像皮影。而现在整个世界都空了,他心里最后一丝柔情也被割断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看他神情凝重,小吟叹道:“好啦--咱俩别一见面就跟哭丧似的。过来看看你在山东拍的照片。”
苏枕把牛奶放回餐桌,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小吟身边。小吟说:“趁热吃早点呀。”
苏枕说:“我心情低落的时候,没胃口。”
小吟说:“换作我,天塌下来照样吃得香睡得着。”
“我没有你那么强大的内心。”苏枕问,“你说原来的你已经消亡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重生的?”
小吟望着电脑屏幕:“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呗。告诉自己应该爱谁,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很管用的,你也可以试试。”
苏枕盯着小吟的侧脸,盯着她跳动的睫毛和高傲的发辫,心一阵绞痛:“恰恰相反,我会不断地告诉自己,我爱的是谁,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认定的事情,死都不悔改,因为在这世界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欺骗自己的心。”
小吟握着鼠标的手停顿了片刻,点开照片文件夹:“慢慢看吧,我约了导师见面,中午你自己做点吃的。”她起身拿起床上的小包,飞快地逃离了。
苏枕发了会儿呆,开始浏览在陶瓷博物馆拍得五彩斑斓的展品照片,悲伤的情绪缓缓平息。他珍爱的茶叶末釉,带着温润的气息,跨越亘古穿过屏幕来抚慰他的灵魂。他本能地拿起铅笔,翻开一个旧本子随意涂抹。宫廷楼阁、古典仕女、霓裳羽衣……很久都没有这样畅快淋漓地画画了,仿佛回到了学龄前无拘无束的时光。
7
在尘宇家窝了几天后,苏枕作出一个重大决定:回归单身。
他回到秦伊诺的公寓,把自己的物品清理出来,装了满满两大箱子。他给伊诺发了条短信:很抱歉给你带来伤害,我走了,钥匙放在信箱里。我会永远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苏枕把屋子打扫干净,望着床头上方两人灿笑的合影,百感交集。昨晚他在电视里看到秦伊诺主持的《财经风云》,她头发高高盘起,穿淑雅的白色西装外套和黑丝裙,跟两位嘉宾大谈海外热钱对地产的冲击,浑身上下透着知性的光辉。他深深感到自己的落魄。不知何时他们已分属两个世界,而且她越飘越远了。
苏枕准备出门时,想起储物间还有一幅他未完成的画。本来打算为伊诺画幅肖像的,打完轮廓却怎么看都像孟小吟,就没再碰它。他打开抽屉,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储物间的钥匙。
正在这时,苏枕听到开门声。伊诺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把揪住他:“你要去哪儿?那条短信什么意思?”她上气不接下气,被汗水浸湿的刘海贴在额头上。
苏枕说:“分手吧。”
伊诺瞪大眼睛:“你在说气话。那天我不该闯到尘宇家大闹,但你不知道那个姓曹的有多过分,我当时气疯了,失控了,事后也很后悔。我不是不信任你,是怕失去你呀!”
苏枕问:“你相信我是清白的?”
伊诺点头:“我相信你。就算偶尔犯晕犯错,也是可以原谅的。没有什么比失去你更可怕。”
苏枕说:“何必把我看得这么重。昨晚看了你的第一期节目,你那么绚烂,前途无量。而我已经辞职了,穷困潦倒,配不上你。”
伊诺的脸色煞白:“困难是暂时的,以你的才华还愁找不到工作?”
苏枕说:“不是工作的问题。我早就发现咱们是不同质地的人,我没有那么强烈的成功欲和奋斗精神,跟你的节奏不合拍。我永远满足不了你。”
伊诺的眼圈泛红:“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就满足了,绝不强求你做任何事。”
苏枕叹道:“你实现了梦想,我真心为你高兴。只是我们的感情已经走到尽头,回不去了。这一年多来,我们虽然住在一起,但各自奔忙,无暇顾及对方的心绪和感受。趁我们还没变成仇人,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伊诺的头无力地垂下,眼泪汩汩而流。
苏枕对她说了句珍重,提起箱子就往门外走。伊诺突然从后面抱住他,双臂像藤萝般坚韧:“别走……苏枕,我还等着穿你设计的婚纱……你不记得咱们在茶楼见面的情景了么,不记得你说过的话了么?你那么爱我,怎么说变就变了呢,那我还能相信谁……”
苏枕痛苦地闭上双眼。伊诺对这段感情的坚持让他震惊,也让他感动。至少,这世上还有人需要他。
苏枕留下来了。
这次分手伤了元气,两人对彼此都变得客气了,好像共同守护着一件易碎的花瓶。伊诺似乎更忙了,偶尔按时下班,还主动下厨,抢着洗碗。苏枕白天画画、采购、收拾屋子,晚上陪伊诺看电影。他们试着找回恋爱初期的感觉,温情中似乎总是缺少激情。
一天晚饭后,伊诺换了件桃红色的低胸睡衣,坐到苏枕身边。他转脸望着她,她还来不及抛媚眼,门铃大作。
苏枕从门禁器里一看,杰瑞竟然站在楼下。
伊诺迅速披上外衣,跑过来,按下开门键。
苏枕纳闷:“干吗放他进来?”
伊诺说:“总躲着也不是办法,不如今天跟他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