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惠兰房地产公司,凌依然坐在高战的旁边,跟他学习房地产业务知识。突然走进来一个投递员,问道:“请问凌依然在吗?”
“我是。”凌依然抬头,见是一位身穿制服的投递员,觉得很奇怪,她刚来惠兰房地产公司上班没几天,找她做什么?
“你的特快专递,麻烦签个字。”
“呃?”我的特快专递?
谁寄来的?
怎么会寄到这里来?
凌依然来不及多想,投递员已经走到她的面前,说:“请在这里签收。”
签了字,凌依然认真一看,愕然!竟然是云丽区人民法院寄来的。
法院怎么会寄特快专递给她?
凌依然撕开信封,却是触目惊心的“传票”二字跳入眼帘,细看里面的内容,竟然是彭超去法院起诉离婚了。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也曾经想过去法院起诉离婚。但是当这一刻真正地来临时,凌依然的心还是很疼、很疼……
终于要结束了!
这个跟她认识七年、同床共枕了两年零三个月的男人,离婚以后,便是桥归桥,路归路,他走他的阳关大道,她过她的独木小桥。
不是很好吗?
几个月前,她想要的就是这个结局!
为何心还要这般痛?
不可以这样!
她应该高兴!
她终于可以脱离苦海,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
三个月前,当林海星告诉她一切之后,经过一段极其痛苦的挣扎,凌依然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彭超,雷思行也催促她快点离婚。
只是凌依然考虑到父亲的担心和母亲的身体状况,怕他们受不了这个刺激,因此才迟迟未付诸行动。
况且,彭超还想挽回这段婚姻,对她大献殷勤,诚心悔过。彭超这几个月也经常回去看她的父母,因此到现在,凌依然的父母还不知道他们要离婚的事。
只是没想到,他突然就去法院起诉离婚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去法院离婚?
凌依然说过,如果离婚,她不会和他争财产,他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只是当她看到诉状的内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泪水立即夺眶而出,大滴地落在状纸上。
高战见凌依然忽然无声地哭起来,吓了一跳,慌忙放下手里的工作,一把扶住凌依然,问道:“依然,你怎么了?”
凌依然没有任何反应,高战的目光落在她手里拿着的那份文件上,几个醒目的大字率先跃入了他的眼帘。
竟然是离婚诉状!
高战心里不由一紧,难怪她会如此伤心。
高战到现在还不知道凌依然和她老公闹什么矛盾。不过见她这几个月住在麦子惠的家里,大概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奇怪的是,这段时间除了她老公经常来这里,那晚在公司门口见到的古怪男人,他也经常来这里。更奇怪的是,麦子惠有时候见到这个男人,也变得怪怪的。
而且凌依然对她老公和对古怪男人的态度,也是颇令人费解。她老公极力讨好她,她对他还是爱理不理、不冷不热的,偶尔还会给他点脸色看;对古怪男人就不同了,每次都是和颜悦色、温言细语,有时还会笑得很甜。
貌似她有红杏出墙的嫌疑啊。
尽管如此,她老公不但不敢生气,反而每次过来都是为了讨好她。
高战不是多事的人,但并不代表他不关心凌依然。只是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这种事情实在不好多问。
不明其中缘由,凌依然和麦子惠不说,高战也始终不问。
不过,高战认识凌依然这么久了,麦子惠待她又有如对亲妹妹一样,因此他相信凌依然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
只是这张离婚诉状,又是怎么回事?
前几天,她老公还来过这里。看得出来,他还是很爱她的,每次过来都是劝她回家,希望她能回家。
怎么突然就起诉离婚了呢?
正在这时,麦子惠回来了。她一眼看见泪水涟涟、目光呆滞的凌依然,急忙向前几步,关切地问道:“依然,怎么了?啊?你怎么哭了?”
高战努了努嘴,麦子惠顺着他的目光,一眼就看见了凌依然手里的状纸,心里微微一颤,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真够狠!
麦子惠在心里骂道。
“来,我们到楼上去。”麦子惠扶起凌依然,向楼梯走去。
“呜——”到了楼上,凌依然终于放声痛哭。
“没事啊,这种没良心的男人,咱们不要……”麦子惠拍着凌依然的背,劝慰了好一阵子凌依然才止住哭声。见她累累地趴在自己的肩上,一动也不动,麦子惠知道她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也明白,此刻她的心里有多么地难受和复杂,便不再说话。直到胳膊酸得不行了,才扶凌依然在沙发上躺下。
甩了甩手臂,麦子惠伸手拿过状纸,起身到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看起来:
民事诉讼状
原告:彭超,男,1979年12月12日出生,汉族,住址:广怡市云丽区宝丽大道5号盛世花园11栋1005房
被告:凌依然,女,1979年12月30日出生,汉族,住址:广怡市云丽区宝丽大道5号盛世花园11栋1005房
案由:离婚。
诉讼请求:
请求人民法院依法判决原告与被告离婚;
诉讼费由被告承担。
事实和理由:
原告彭超与被告凌依然通过交笔友的方式认识,并于2004年3月在广怡市云港区登记结婚,婚后一直没有生育。由于双方缺乏了解,婚后夫妻感情一直不和,两年来不断发生争吵,并一度发展到拳脚相加。原告工作本来就辛苦,常常加班,回到家之后,不但得不到半点的安慰,反而遭被告指责和谩骂。后来更过分,被告竟然背叛原告红杏出墙,并被原告当场抓获。因此原告曾经向被告提出过离婚,但是被告多次威胁原告,说离婚就要杀了原告。特别是2006年6月11日,被告大打出手,造成原告受伤,原告只有穿着拖鞋走出家门。鉴于原告与被告夫妻感情已经完全破裂,现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相关规定,特向贵院提起诉讼,请依法判决。
此致
广怡市云丽区人民法院
诉状人:彭超
二零零六年十月二十九日
“无耻!!”麦子惠“啪”的一声放下状纸,愤怒不堪。
麦子惠原本就不怎么喜欢彭超,虽然她和他并没有什么过节,但是由于以前和他共事过,知道他的为人和脾气性格。只是,她没有想到,彭超竟然变态到这种程度。
他是怎么说话的?
怎么做事的前前后后,反差如此之大?
依然对他多好?!
他居然连这种话也说得出来?还是人吗?
麦子惠真的气疯了。
他要离婚就离婚,有什么了不起?
可恨的是,他干吗要故意抹黑依然的人格?
这么恶心、这么损的离婚诉状,写给谁看呀?!
真不是东西!难怪她会这么伤心。
唉!如今看来,当初程振华那样对她,看来还不算是最差的,至少他没有人身攻击和人格侮辱,不然她不用被钱塘江水冲走,她自己也会跳入钱塘江。
凌依然只是闭着眼睛,虽然麦子惠的怒骂声很小,但是她还是能够听得清清楚楚,心底不由泛起丝丝寒意。
她真是冤啊!
比那个六月飞雪还冤!
她没有做过一丁点对不起彭超的事,却被他的字字句句说成了恶妇、毒妇、****!
这就是当初自己选的好男人?!
哈哈哈!!!
凌依然在心里发出一阵冷笑。
应该清醒了!
如果再不清醒,那就不是简单的“傻”了,而是犯贱!
……
“咚!咚!咚!”高战忽然跑上来,对麦子惠说:“姐,依然怎么样?她睡了吗?”
麦子惠抬眸,见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蹙了蹙眉心道:“嗯,有事?!”
“她父亲打电话来,说她母亲住院了。”
“什么?!”凌依然“咻”地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睁大眼睛急切说道,“高战,快把手机给我!”
“你的手机在楼下,响了几遍我没有帮你接。后来你父亲打的公司电话,我才知道是你母亲病了。”高战看着凌依然原本煞白的小脸由于焦急而变得涨红,同情心油然而生: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边才刚刚收到离婚诉状,那边又说母亲住院了。这么弱弱的她能承受得了这种双重打击吗?
高战喜欢凌依然,觉得她漂亮又单纯,而且有点像小表姐(也就是麦子兰)。但这种喜欢并不是爱情那种喜欢,而是刚开始由于麦子惠的原因,他觉得她像邻家的女孩,加上凌依然比他小两岁,不知不觉中高战也把她当妹妹看了。
“别急,”麦子惠走过来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凌依然,说,“先打电话问问你父亲,看他们在哪家医院,我送你过去。”
“爸……”电话接通,才说了一个字,泪水就忍不住流了出来。
因为母亲,也因为那个狠心的人。
麦子惠开车送凌依然去医院,并陪她进去了病房,见到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病床上的女人。他那眼神,极是专注,仿佛在盯着什么宝贝似的,就连她们进去,他都没有发现。
病床上的女人,戴着一顶浅色帽子,安静地闭着眼睛。若不是嘴唇干裂,脸色煞白,鼻孔里插着一根氧气管,还以为她是睡着了呢。
只是当麦子惠认真地看她时,她的睫毛会时不时地跳动一下,像是在想着心事,又仿佛是极不舒服。不过她那弯弯的睫毛,随着眼皮的跳动,忽闪忽闪的,煞是好看。
从来没有见过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居然也可以这么好看。
麦子惠不由感叹,若是三十年前,她是一个怎样美丽的女人?!
“爸爸,妈妈怎么样?”凌依然走过去,轻轻叫了一声,问道。
“然儿,你来了。”凌君省愣了一下,抬头,见是女儿,连苦笑都笑不出,哑着嗓子道,“你妈妈昨晚就很不舒服,进了医院也不让我告诉你。可是她睡着了迷迷糊糊地总是在找你,所以我就打电话叫你过来了。”
“什么?!妈妈昨晚就住院了?”凌依然不由蹙了蹙眉心,都怪自己这段时间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平时给家里打电话少了,现在居然连妈妈住院都要爸爸打电话给她才知道。
“嗯。我们到外面去,你妈妈刚睡着,别吵醒她。”凌君省起身,准备出去。
不料萧蓉却醒了,睁开眼睛蒙蒙眬眬地见到女儿就在自己的身边,心里感到很安慰、踏实。一会儿,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想去抓凌依然的手,却没有抓到,心里一惊,叫道:“月儿……”
近几个月,萧蓉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视力又下降了,而且消化系统似乎也越来越差,最严重的时候,喝下去米汤,直接出来的也是米汤。
昨晚忽然就晕倒在地上了,吓得凌君省马上抱起她送来医院。
只是,她明明看见女儿的手就在床边,怎么就抓不到了呢?
萧蓉心里害怕又惊慌。
难道自己连这点用都没有了?
“妈妈,你醒了。”凌依然已经转身准备出去,听见母亲叫她,连忙回过头来,却发现她的神情似乎很惊慌,赶紧握住她的手说,“我在这儿呢。”
月儿是凌依然的小名,从小母亲就喜欢这么叫她,而父亲多数叫她然儿。依然这个名字是母亲取的,不明白她为什么又帮她起了这个小名。凌依然是在冬天出生的,据说那晚月亮并没有出来,似乎跟“月”扯不上什么关系啊。
“月儿,你来了怎么不叫醒我?”萧蓉紧紧地抓住凌依然的手,心里踏实了许多。她嘴巴虽然在责备女儿,但是话里话外无不流露出对女儿的信赖和疼爱。
其实昨晚,萧蓉几乎一夜没睡,因为身体极不舒服,熬到了天亮,又挂了瓶点滴才感觉好一些。刚想睡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却听见女儿说话的声音。
“爸爸说你刚睡着,我想等你醒了再陪你说说话。”凌依然心疼地看着母亲,她瘦了,一脸病容。虽然带着笑意故作轻松,但是很容易听得出来,她说话是要用力气的。
“我不累,就是躺久了,腰有点酸。”萧蓉动了动身体,想要坐起来,凌依然连忙扶起她,说,“妈妈,我帮你揉揉。”
这时,凌君省走到床头边,帮忙把铁架床打起成一个钝角,好让萧蓉坐得舒服一些。
“嗯。月儿,最近工作很忙吧?”女儿帮她揉着腰,萧蓉感觉舒服多了。
这些年,由于身体容易疲累,凌君省没少帮她做按摩。只是他的手艺没有女儿好,不是太重就是太轻,哪有女儿揉得这么舒服?
萧蓉眯了眯眼睛,最近女儿回来的次数少了,就连电话也打得少了。以前她从来不会这样,难道……可是好奇怪,女婿彭超回来的次数反而多了,只是那言行好像有些不对。
萧蓉想要问问女儿,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经意抬眸,却发现眼前多了一个人。
“是的,我换了新工作,所以有点忙。”凌依然一怔,手也跟着停了停,最近发生很多事,她都没有在父母面前提过。原本想先跟父亲说一说,只是每次回来,都会看见父亲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她明白父亲是在担心母亲的身体,因此每次想说的时候都没有说出口,实在不忍心再让他为自己的事情担心啊。
何况是这个时候,母亲在住院,凌依然更是不可能跟他们说的。
“月儿,她是你的朋友吗?”萧蓉微笑着看了看麦子惠,发现她似乎在很认真地看着自己。
只是她看得不是很清楚,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呃……是的。”凌依然顺着母亲的目光一看,这才想起忘记招呼麦子惠了,忙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子惠姐,我都忘记叫你坐了。”
“没关系。”麦子惠笑了笑。她倒不介意这些,只是看着她们母女俩,心里有些莫名的感动,没想到凌依然的母亲是这么有气质的女人。
“过来坐呀,坐这里。”萧蓉的右手插着针管打点滴,只能用左手轻轻拍了拍床边的椅子,说,“依然很少带朋友回来,你来看我,我特别高兴。”
麦子惠走过去,半个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双手握住萧蓉的左手,亲切地说:“阿姨,那以后我经常来看你,好吗?”
“好!好!有时间让依然带你去我们家坐坐。”萧蓉看着麦子惠说话,但还是没怎么看清她的脸,只觉得她是一个很会说话、很贴心的女孩。
“嗯,等你出院我就去你们家,不知道阿姨欢不欢迎?”麦子惠除了嘴甜,心思也很细,见凌依然帮萧蓉揉着腰,她也自然而然地边说话边帮萧蓉做小腿按摩。
“欢迎,当然欢迎。月儿,帮我把氧气管取下来,这会儿跟你们说说话,感觉好多了。”萧蓉心情舒畅,身体自然就感觉轻松了很多。加上两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帮她做按摩,氧气管插在鼻孔里反而觉得有点碍事了。
凌依然帮母亲取下氧气管,挂在氧气瓶上,然后继续陪她说话做按摩。仨女人有说有笑,聊得很开心,凌君省见状,退出病房,买午餐去了。
……
一直到下午三点,麦子惠才离开医院回去公司,凌依然自然是要留下来陪母亲,见麦子惠走了,便让母亲躺下来休息。萧蓉和她们说了一个上午的话,确实很累了,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回头见父亲也是一脸的疲倦,凌依然知道他昨晚一夜没睡,便劝他回家去休息一下。
凌依然坐在病床旁边,默默地看着母亲,心里没来由就是一阵酸楚,母亲多好,多漂亮!怎么就这样了呢?
萧蓉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凌依然全程陪着,就连晚上她也是在医院陪母亲的。期间彭超没有来过,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倒是雷思行来了,他是跟着麦子惠来的。
原本萧蓉并不需要住院这么长时间,只因彭超没来看她,凌依然要离婚的事情就无法再隐瞒下去了。当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要承受这样的痛苦,病情一下子就加重了,血糖持续增高,情绪也非常不稳,很容易半夜在噩梦中惊醒,要么就是白天暗自垂泪。
凌依然束手无策,幸好麦子惠从旁帮忙劝慰母亲,才使得她的情绪慢慢稳住。
凌君省气得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响,他恨不得把彭超揪回来,打断他的腿。
其实,凌依然在母亲起疑心之前,曾经给彭超打过电话,明说了母亲的病情,但是他竟然说他在上海出差,暂时回不来。
凌依然当即泪水就出来了。
出院那天,雷思行和麦子惠都来了,把萧蓉接回景泰庄家里。景泰庄离市区有点远,自己开车也要四十来分钟,不过这里空气清新,风景优美,附近还有一个著名的景泰植物园,很适合病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