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七年前:
一个小城市郊区的一条被今天充足的阳光暴晒着,满是裸露黑色土地的街道,中间是一条小河沟,,一家一院错落有序的分部在两边,放眼望去,满是齐整整的红砖瓦房、平整的院墙、和那一扇扇坚固的黑漆铁门。
其中最大的院子大敞着门,院子最前面的一间门房,已经被改成了食杂店,食杂店的小门也开着。如同那时候多数食杂店一样,有一面和房子比例上可以说是“巨大”的窗户,还有那窗户旁边挂着的蓝色木质折叠板。透过窗户看屋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窗台上放着的几株花草,一盆龙爪,一株君子兰,还有那开的火红的月季花,以及浑身长满尖刺的仙人掌。再往里看一位六十多岁体型稍胖的老者哼着小曲,悠闲惬意的坐在一面圆桌后,一只手拿着一个细长的烟袋,另一只手握着茶壶把手,把热腾腾的茶水倒入放在桌上的紫砂茶杯中,然后把杯里的茶水慢悠悠的倒入另一个茶杯中,反复循环,直到茶水从热转温,细细的品了起来。老者扭动火炕附近木质柜子上一台mettle老式收音机的调音钮,收音机传出低沉略带模糊的声音:
“赤胆忠心,保宋主,锦绣龙廷。乌纱罩铁面,与民断屈冤。眼前皆赤子,头上有青天。老夫,包拯。宋室驾前为臣,官拜龙图阁大学士,兼理开封府府尹。适才朝罢而归,偶遇秦香莲拦轿喊冤,状告当朝驸马陈士美,杀妻灭嗣。老夫也曾命她前去写状,这般时候,未见到来。左右,伺候了。”
老者听的入神,情不自禁,甚至手舞足蹈起来。
一声“爸”,老者没有什么反应。
“爸,爸,爸”一个矮个子的女人和一个稍微高一点的男人喊了好几声,老人这才注意到有两个人出现在自己的旁边。
“啊,秀丽,友来过来了啊,今天家里不忙啊?”
矮个女人秀丽回答道:
“嗯,我们两个今天没什么事,家里那点活我让大东他们去干了。我和秀美,秀莲说好了,一会她们两个也过来。”
“来来来,友来,秀丽,快坐下,友来过来坐我边上来,咱爷俩先喝点茶水,一会让你妈给咱做点好吃的,等小张、传伍来,咱们今天得好好喝点酒,让你们尝尝我存的那坛好酒。”
“好嘞,爸,这茶叶不错啊,哪弄的啊?”
“真行,我这大女婿真不错,嘴刁,没喝过吧,这是当年闹饥荒时候我们一个逃到苏州的安徽老乡,从苏州给我寄过来的,叫碧螺什么东西,好像叫碧螺春。”
两个男人絮叨几句,老人转头看了看他身旁他的女儿秀丽,便问:
“秀美,秀莲,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到啊?”
话音未落,就有一位怀抱婴儿的有些微胖的女人和一位戴着大框眼镜略显唯诺的男人到了门口。
“哎呀,秀莲、传伍。咱爸刚念叨完你们,你们就到了,这比曹操都快啊。”
友来说完这句话,在场的人异口同声的笑了一下。
厨房连着院子的门传出了打开的声响以及几声咳嗽,老人听到声响便高兴地叫道:
“老伴啊,快过来,你看都谁来了。”
老人刚说完,从厨房便走出一位很瘦的白发老太。老太看了一眼围着桌子坐着的几人,说道:
“这老头子,孩子们都来了你也不早点叫我一声。”
老者诙谐的回答道:
“我这不是怕影响您的共产主义事业么,下午别去市场上货了,一会杀一只小鸡,泡点蘑菇。对了,把缸里酸菜也捞出来,和昨天买的那些五花肉一起炖了吧。”
“行行行,闺女女婿来一趟看把你乐的,我这就去弄,你们先坐,陪你爸好好聊聊。”
“秀丽,快去帮你妈忙活忙活,秀莲就别去了,把杉杉管好就行了,快让我抱抱,哎呦我的大外孙子。”
菜一个一个的端了上来,不一会已经满桌好菜,两位老人先行动筷,其他人才开始夹菜吃起来。这顿饭吃的冗长,几个女人早已下桌坐在炕上闲聊,几个男人还在推杯换盏,转眼间天边火红,天色渐黑。
这时外面走来一人,个子不是很高,但却很有气质,乍一看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身着警服,头上一定军绿色大檐帽,站在那里立立整整,如训练有素的军人一般。
两位老人对那人说:
“连海回来了啊,还没吃饭呢吧?”
连海回答道;
“哎,这几天又有个案子让我一头雾水,都忘了饿了。”
传伍从靠背椅子上晃晃悠悠的起身,对连海说:
“大哥,快坐这。”
连海也不推辞,便坐了下来,传伍则找了张板凳坐了下去。
不一会,老人的二儿子连江也回来了。只见连江十分质朴的样子,两位老人和他说话他也只是十分简洁的回答一两个字,一看便知是个不太善于表达,老老实实没有什么心眼的一个人。
晚上老太又做了几道菜,并把两个儿媳及孙子孙女叫出来一起吃,只等三儿子连河回来,可是左等右等还是不见回来,心说肯定是又不知道去哪和朋友瞎胡混去了,估计又要在外面吃完了才能回来,于是便不等了,一众人先开饭了。
这时友来和丈人说:
“爸,这连河也不小了,也有23岁了吧,是该说个媳妇了吧。”
这话还真是说道老者心坎里去了,老者思索一下,便说:
“是该找了,我这小儿子可一直是我的心头肉啊,他要能找个好点的媳妇,可是解了我一块大心病啊,可是他这样一天天游手好闲的,给他在矿上找了那么好个活他还不干,非要去想做什么生意,做生意那是正事么,没个固定工作谁愿意跟他。”
旁边的小张听了,劝起老者:
“爸,您可不知道啊,现在做生意才是正道呢,那家伙我听说人家现在做生意的老些发家的了,一夜暴富的例子数不胜数啊。”
友来又接着说道:
“爸,我认识个朋友,他们邻居有个小姑娘挺好的,今年正好20岁,长得挺漂亮的,性格也挺好,主要是特别勤快,她几个姐姐都嫁人了,家里就她帮两个老人忙前忙后呢,还没找对象,我看给连河介绍介绍行。”
老者一听,十分高兴,但却没抱什么太大希望:
“好是好,可是人家能相中咱家连河么。”
“这样吧,过几天我带连河去那家一趟,让两个人见见面,互相看看。”
老者这次心里有了底,连连说:
“好,好,好,就这样吧,我这几天就去给他置办寄件像样的衣服,得给他好好打扮打扮,这一天天吊儿郎当的样可不行。”
老者越想越高兴,乐的嘴都合不上了,于是又多喝了许多酒。喝的头越来越感觉沉重,便不喝了,躺在炕上,舒舒服服的睡了。
这一天,下着雨,准确点说是瓢泼一般的大雨,一辆中间连接部分如风琴般红白相间公交车,在雨中左摇右晃的挪着,车轮已经满是泥泞。每到一个站点,一团团焦急等待的人,顶着藏青黑的大雨伞,如看到救命稻草般的望着驶来的公交车。刚停住,先前整齐的队伍秩序瞬间全无,如看见草的兔子一般的人夹杂着谩骂于喧闹疯狂的挤上车,让原本已经很挤的车内变得更加的拥挤,仿佛再挤一挤都能挤出油来。
汽车挪了大概一个小时,到达了终点,友来和连河从车上下来,一人打着一把黑色雨伞在泥泞的路上走了将近两公里多的路,这才到了他们要找的人家院门口。友来在门口大声地叫道:
“小宗啊,快开门,我是许友来啊。”
不一会,院后的屋子走出一个人,小跑着便来到了近前,拉开了大门锁然后说:
“友来哥,咱哥俩可是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啊,你这身体还是这么硬朗,满面红光的,快进屋,快进屋。”
小宗看了一眼连河:
“这位是?”
没等友来说话,这个“大男孩”便抢先回答道:
“我叫孙连河,你是宗哥吧,总能听到我姐夫提起你。”
小宗拍了一下连河的肩膀:
“连河老弟,来来来,快进屋坐。”
三人到了屋内,小宗指着自家火炕说:
“来来来,友来哥,快坐;小兄弟快别客气,你们来之前我刚把炕烧热,你们摸摸嘎嘎烫手,哈哈哈,你俩先坐会,我去给你们泡点茶。”
友来连忙起身两只手抓住小宗的胳膊笑呵呵的说:
“哎!小宗,快别这么忙活,我们两个不渴,快坐下,快坐下。”
小宗刚坐下,友来便开门见山的说:
“小宗啊,我今天来呢,一是跟你叙叙旧,这二呢。。”
说着指着连河又继续说:
“这二呢,你前一段时间跟我说的那个单身的好姑娘,你还记得吧,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我那小叔子,今年23了,你看他俩挺合适的吧。”
小宗又仔细看了看连河说:
“别说,但是光听你说这好那好的,一直也没见过,今天这一见,这小兄弟还真不错,我感觉他们俩真挺合适的。”
友来说:
“合适就好,你也跟那姑娘家说了这个事了吧,我们今天大老远的过来了,你看什么时候带我们去那家看看去啊。”
小宗回应道:
“这事之前我和他们家老爷子说过了,人家老爷子还等着你们呢,哈哈哈,他们家就在这附近,咱们现在就过去吧,但是可说好了,你们今天给我拿的东西我可不要了啊,把给我们家买的这些东西一会都拎过去吧,要不然这空手去那也显着咱们太小气了不是。”
友来说:
“宗老弟,你说你这是干啥,给你买的是给你买的,去他们家我再给他们买呗,你这整的啥事。”
小宗大笑起来,拍了拍友来肩膀:
“哈哈哈,友来哥,咱哥们还用讲究这么多么,再说我们家也用不上那些东西啊,家里什么没有啊,咱们现在什么也别想了,想办法怎么把这好事给撮合成了,那才是正事呢。”
小宗说完,友来顿时眉开眼笑,都快合不拢嘴了。
三人结伴便出了院。
顺着胡同往东走了不长的时间,三人便到了那家人家的院外,小宗敲了敲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院外黑漆大铁门,不一会一个看着比连河岁数稍大一点,身高足有一米八的小伙给三人开了门,客套几声便请三人跟随他进了屋。
屋内火炕上坐着一位带着一顶“解放帽”的老爷子,旁边便是他的老伴,二人看见连河三人进屋,便起身迎接,寒暄了几句后小宗便直入话题:
“薛叔,淑杰怎么没在家啊。”
老爷子回答道:
“啊,我让她出去帮我买点东西,一会就回来了。你找她有事?”
小宗指着连河说道:
“薛叔,你知道这是谁么?”
老爷子一愣,摸不着头脑了。
小宗哈哈一笑:
“薛叔,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单身小伙子,今天我特意把他带到你这,心思让这两个孩子见个面聊一聊呢,也是让您老来审视审视我们小伙啊,哈哈哈。”
老爷子从一脸严肃瞬间转变为满脸笑意:
“哎呀,这敢情好啊,就是这小伙子啊,不错。”
老爷子对连河第一印象还不错,接着又问:
“小伙子,你现在在哪工作啊?”
连河想也没想就说:
“大叔,我没工作,我就自己做点生意,我自己弄了个车,每天就是去煤场进煤,然后我再转手卖了,也就是挣个差价钱。”
老爷子一听连河没什么稳定工作,面露一丝不悦,心想:
“没稳定工作,这怎么能行,我姑娘要是跟了他,这以后能能过上好日子么?”
反过来又想一想:
“看这小子各方面还挺好的,长的虽然比我儿子乃宾差点,但是也不赖,感觉也是个勤快的小伙,以后应该错不了。”
他虽这么想,但是表面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不快。
就在老爷子还在纠结的时候,房门被打开,开门声中一个女子的声音也伴随而来:
“爸,妈,我回来了。”
说完这女子便向老爷子他们所在的屋内望了望:
“呀,来客人了啊,爸,宗哥旁边这两位是谁啊。”
老爷子看见小姑娘,十分欢喜,冲小姑娘摆了摆手:
“淑杰啊,来来来,这是你友来大哥,旁边这位小伙子是.”
看着连河,老爷子一时不知道怎么介绍好了,小宗连忙说:
“薛叔啊,咱们唠咱们的,你让俩孩子出去转转,是不是,互相认识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