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年级统一搬到了六层,学校美其名曰可以不受外界干扰,顺便靠爬楼梯锻炼身体。就连老师都有了专门的“高三年级组办公室”,按文理科分开两边,每天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高三(1)班就在自己班的旁边,偶尔季霖卿路过自己班门口时,悯弦总是忙不迭的低下头,一颗心怦怦直跳。挺拔的身影仿佛电影的慢动作一般,一举一动,一瞥一笑,都拆分成一个个细小的单元,牢牢携刻在记忆深处,多少年后都不会遗忘。
走廊里悠然间变得很安静,不再有八卦,不再有调笑,不再有骜的大喝,不再有委屈的牢骚,安静得仿佛没有人存在一般。
高三的我们彻底地蹲在地狱的最底层,仰望着头顶巴掌大的光圈,眼睁睁的看着时光流过,倦鸟归巢,花开繁盛。
每天只有六节课。从早自习开始,数语外史地政轮番轰炸。
早已习惯了写卷子从早到晚,早已习惯一周一支笔芯的更换频率,早已习惯了抽屉里的草稿纸越摞越多,早已习惯了面对起伏不定的成绩斑斓不惊,早已习惯了言晟瑾左手体育杂志、右手电影海报轻松的拿着傲人的成绩稳坐年级前三,早已习惯了季霖卿捧着厚厚的化学习题集来往于教室与办公室之间,目不斜视,偶然碰见悯弦,也只是后知后觉的微微一笑,目光一带而过。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季节里,所有的关系都变得凌乱不堪。
形影不离的姐妹会因为应急灯的插座反目成仇;
甜蜜的地下恋人会因为成绩起伏大打出手;
而自己与季霖卿,虽然只隔了一个教室的距离,却仿佛万水千山,沧海桑田。来去匆匆的擦肩而过,却没有一次驻足凝视。
“今年的雨水,真是充足啊……”雷声过后,晴朗的天空迅速的阴沉下来。厚厚的铅云滚滚,气压低得有些喘不上气。一到光亮的闪电过后,大雨倾泻而出,悯弦望着雨幕中模糊的树木、高楼,有些莫名的想哭。
“嗯。悯弦,我们大学还在一起,好不好?”言晟瑾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收起了戏虐,一本正经。
好不好?
好不好?
悯弦垂眸不语。
为什么问出这句话的不是他,而是你?
“青春消逝在了年华尽头,而我们,仍旧在原地踏步……”
……
在三月的草长莺飞中,高三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
晚自习推迟到了十点。
记不清写完多少道长长的分析题,用掉多少只廉价的中性笔,烧坏多少个应急灯的灯泡,悯弦看着自己的右手中指高高凸起的茧子,心里一片荒凉,像那永远没有春天的北极,冰盖厚厚的裹在心上,硬硬的,凉凉的。
她不止一次在夜深人静时,听见严凝躲在被子里给家人打电话,然后止不住地小声抽泣。她自己则在黑暗中睁着一双亮亮的眼眸,沉默的听着,泪水滑过眼角却不自知。
她常常梦见在宽阔的平原上奔跑,周围却是诡异的静谧。前面模糊的人影背对着她,却有着最为熟悉的忧伤。缓缓转身,脸部的轮廓渐渐清晰时,却拼凑出一个啼笑皆非的面孔。然后猛地惊醒,冷汗湿了枕巾。听着耳边严凝均匀的呼吸声,而自己在无一丝睡意。
早晨。
言晟瑾望着脸色苍白、日渐消瘦的安悯弦,一脸的心疼与担心。
“你怎么搞的?弄得跟鬼似的!”
三秒钟以后,悯弦缓缓转过头,一双眼睛大雾弥漫,“你说什么?”
“天!”言晟瑾被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么深的黑眼圈?你每天都不睡觉的吗?”
悯弦苦笑,“总是做噩梦,然后整宿整宿地失眠,没办法。”
言晟瑾沉默,然后轻轻说道:“悯弦,跟季霖卿在一起,真的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