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慕铭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梦中一片白茫茫的荒野,天是白的,地是白的,没有远山没有近水,他整个人处在一片茫茫大雾中。
在这白色的世界中,唯一能看得清的,就是站在自己面前不远的一个人。
从背影看,应该是个年轻女子。乌黑的长发翩然翻动,白色的长裙拽地,柔弱而清冷。
但是无论慕铭怎么叫对方,怎么往前走,那个身影却总是永远跟他隔着一段距离。像是永远都无法接近一般。
为了接近这个女子,他只能不停地跑不停地追逐,但是每当他马上要碰触到这女子时,梦就醒了。
在这南方城市已经呆了将近一个月,除了之前请过一趟假,就一直在这里进行着与合作方的最后磨合与谈判。
明明早就过了的梅雨季节,雨却还是淅淅沥沥个不停。三天一大雨,两天一小雨,天空从来没有放晴的时候,让人的心里莫名压抑。
谈判已经接近尾声,其实应该提前一个星期就结束的,但是之前最重要的那场谈判慕铭请假回了家去对蓝程程解释误会。最后误会没解释开,这边的谈判方因为他的临时缺席提出了更苛刻的要求,等慕铭回来后,不得已又重新提出了条件。
这一磨合又凭空多浪费了一个星期,从慕铭回来后,张一墨的脸色就没缓过来,跟天气一样,一直阴沉有雨。
好在谈判终于接近尾声,双方条件都已开出,今天下午最后确定最后条款,签字就可以结束了。
慕铭松了一口气,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着够多的,蓝程程跟自己要分手的事情还没办完,秋季又被人打伤,竟然还把山谷送进了派出所。
就算是回了家,一大摊事情还得等着自己去解决。
当然,在所有面临的问题中,慕铭决然不会想到哪一个是会跟警察牵上关系。
晚上七点,经历了一下午四个小时的最后核对,双方终于在合同上签了字。
签字完毕,握手言和,笑语连连,以后要多多照顾多多照顾,晚上的庆祝酒会慕铭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发短息。打电话给蓝程程不是关机就是不接,发短信总算是对方还能看到。
慕铭只等天一亮,就上飞机,飞回蓝程程身边,挽回这一切。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你这么神魂颠倒的?”慕铭低着头正想着该说点什么,冷不丁旁边一个声音闯进来,慕铭抬起头,看到张一墨端着一杯酒站在自己旁边,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
这是这几天,除了工作外,张一墨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慕铭赶紧站起来,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关上了手机。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慕铭,这次你让我失望了一次。希望你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张一墨摇着手中的杯子,微笑着对慕铭说。仿佛他刚才说了一个好笑的笑话,或者温和地寒暄了一句,而不是那么锋利带着刀刃的话。
慕铭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张一墨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此后,直到上飞机,两人之间除了最简单的招呼,几乎没有多说一句话。
飞机的商务舱内,张一墨一上飞机就拉下挡光板,戴上了眼罩。一句话都没跟慕铭说。
张一墨的冷淡慕铭只能全盘接受,这样的结果已经相对好一些了。
因为上次自己突然缺席,让公司的收购价整整多出了一个百分比,这件事如果摊到慕铭自己头上,他也会气得想骂人。
慕铭不在意张一墨的态度,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现在根本无心去想这些,他满脑子里全部是蓝程程的脸。
上飞机前连续发了好几条短息,一条都没有回过来。飞机起飞,手机关闭。一路上慕铭脑子里七冲八突,没有一条线是连贯的。
好在两个半小时后,飞机终于降落了。
刚开机,慕铭的手机就“滴滴”响了两声,慕铭摁开一看,有些喜出望外。是蓝程程。短信只有一句话:
你在公司门口等我,我有事找你。
慕铭心里一块巨石仿佛微微挪开了一点,只要能见到蓝程程本人,一切就都还有回转的可能。
一脚踏进公司大门,没看见蓝程程的影子,迎面却走过来几个警察。
自从五年前,慕铭洗手退出黑道后,虽然再也不会看见警察就腿打颤,但本能地还是对穿着警服的人采取回避态度。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次他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了。
那些警察迎上来对惊讶的张一墨和慕铭说:“哪个叫慕铭?”
慕铭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警察说:“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最近有个案子可能跟你有些牵连。”
慕铭还没发话,电梯里走出了一个女子,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倾泻下来,精致的眉眼让人看了不想将目光挪开。
“程程。”慕铭不禁喊了一声,蓝程程看到眼前的警察,震惊地站住了。反应过来后快速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蓝程程脸冲慕铭一扬,声音中的震惊和怀疑毫不掩饰。
“你认识秋季吧?”警察黑着脸问慕铭。
慕铭一颤,像是发高烧的病人,接着他猛然醒悟过来,一定是秋季说了什么!
没等再多问几句话,慕铭就跟着警察一路出了公司。蓝程程怔怔地看着那玻璃旋转门,好半天,才发现旁边有个人一直在看自己。
转过头去,是张一墨俊朗的脸。
“你是……慕铭的女朋友吧?我是他的上司。我叫张一墨。”张一墨见蓝程程看自己,只好打招呼。
“是前女友。”蓝程程白皙粉嫩的脸上浮起一抹应酬的笑容。
虽然目光中的应付显而易见,但笑容绽放在她脸上,却分辨不出虚假或真实。只是好看,如冰山上几千年一盛开的雪莲般清丽脱俗。
张一墨一瞬间竟然有些失神。心里叹道,怪不得慕铭那么硬骨的男人会抛下工作,为了她而回来。
“其实,张总您不用介绍自己,我早知道您,呵呵。”
“什么?你怎么知道?”张一墨有些惊讶。
蓝程程将头发从脸前掠到脑后,莞尔一笑:“张总,世界上哪里有公司的员工不知道董事名字的道理啊?”
“啊?你……是海远公司的员工?”张一墨嘴巴张大了。
“嗯,对。刚进的海远,做普通文员。算起来,应该有两个月了。”蓝程程答。
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张一墨丹田升起来,好受又难受,无法分辨这感觉的出处,蓝程程颔首点点头,说一声“我先去忙了”便转身离开。
张一墨看着蓝程程婀娜的背影,很是愣怔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