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乐的眼底是明晃晃的，毫不遮掩的快乐。她冲朗空招了招手，招财猫似的蜷缩着手指，看起来很有喜感。
要不是那张脸一眼就可以辨清，他真要怀疑站在自己对面，活泼灿笑的女孩就是当初拿着木棒，张嘴闭嘴就要打人的赵飞乐？
她捧着饭盒，小兔子一样欢快地走来，快到眼前时，她递过饭盒，不由分说地塞进朗空的手里。
“这是什么？”他不想要，可她已经迅速退后了几步，白色的饭盒被他举在空中，孤零零地托在手心。
“是我妈早起做得酱鸡脖。昨天她知道自己可以手术了，高兴地一晚上没睡，今天一早她就起来做了这个，让我带给你。你知道，我们家就靠低保生活，吃不了什么大鱼大肉，平时要是馋肉了，妈妈就给我酱一次鸡脖，特别好吃！”她说得风轻云淡，快乐的语调，快乐的模样，笑容布满了小脸。
拔去了利刺，卸下了坚硬的外壳，她柔软的就像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手心里的饭盒突然变得沉甸甸的，朗空的心里弥漫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心酸。
几天前，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他知道了她所有的故事。
她也曾有过幸福，爸爸、妈妈和她，三个人，一个家。可这般平常又美好的画面却在她初中毕业的时候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她的爸爸有了外遇，去了别的女人家，照顾别人的孩子。她的妈妈有风湿性心脏病，遭遇这个打击便一病不起。没了爸爸，家的一角坍塌了，随之坍塌的还有她们的生活。
妈妈的工资不高，除了吃药，生活费几乎所剩无几。后来，她的身体也不能再上班，她们申请了低保，用着微薄不能再微薄的钱过着清贫如洗的日子。
从天堂突然堕落，她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她不再动不动就哭鼻子，她学会了冷漠，学会了坚硬，她不在意任何东西，除了妈妈。
她曾想再也不要见那个狠心的男人，可妈妈的病情恶化，下肢水肿，每日都咳血。
她怕了，妈妈需要手术，为了要钱，她去求他，甚至去求那个女人的儿子。
一次次的失望，她觉得她的周围再也没有了亮光。
那一日，她用了身上最后一点钱，请那个女人的儿子吃饭。她厌恶他看她的眼神，厌恶他说话时的轻佻，但他说过，他会去和他们要钱。
她信了，她不得不信，即使是谎言，那也是她最后的希望。
但是希望终究换来了绝望。
他侮辱她，嘲笑她，甚至开始对她动手动脚。她气疯了，她想那就去死吧，都一起死吧……
讲到这的时候，她转过头，泪水滚了一脸，可她微笑着，蓄满泪的眼睛愈发的明亮。
“在我想到死的时候，你突然就出现了，你紧紧拉着我的胳膊，阻止我发疯的行为，你挡在我的前面，帮我挡住他的拳头……”她哽咽的声音最终变成了难以控制的哭腔。
“那时候……我觉得，你就是老天派来救我的……”她双手遮面，颤抖地痛哭。
他红了眼眶，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悲伤。
其实他只是很巧合地出现在那里，他拽住她只是怕她伤了辛暮和朗无忧……他没有那么好，不是她的救星。
“你那次跟我表白是开玩笑的吧？你这样的男生怎么可能会看上我……”静寂的空间突然响起了她清甜的带着沙哑的声音，她抬起那张已经哭成了鬼画符一样的小脸，微笑地说着，像是询问，更像是自言自语。
沉默地看了她两秒，他郑重的，低沉的声音对着她，轻轻地说，“对不起！”
再没有比这三个字更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对不起，我那无疾而终的第一次心动，第一次表白……
对不起，我莽撞地闯进你的生活，在你的心尖轻轻地掠过，就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懵懂，我的无知，我不是你的救星！
而此时，站在愈发安静的走廊，任那日的记忆针尖一样戳在他的心上。
手里的饭盒仿佛有千斤重，她干净的笑脸也像刺目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到底经历了多少的悲伤，才让快乐变得如此的简单？
他不是她的救星，但庆幸的是，他还能帮到她，他的心里因此有了一点点的安慰。
“这个我收下了，阿姨过些天就可以手术了吧？要好好休息，别太劳累。”他弯了弯嘴角，笑着说道。
“明天就去住院检查，然后安排手术时间..”顿了顿，她收敛了笑容，很认真地说道，“那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别放在心上。”他温声打断她，“我其实很高兴，它能花得这么有意义。”
这话，他是真心的，有了这件事，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价值。
“好，那我回去了。”她又欢快地冲他摆了摆手，一阵风似的跑出他的视线。
手里的饭盒早已没了温度，可隐约间仍能闻到一股沁脾的酱香。
教室里，所有班委在方明浩的召唤下都聚到了最后一排的一个角落，几个人围得严丝合缝，说话的声音若有似无，那般神秘的样子让周遭的人都心急火燎的探着脑袋。
密谈结束，方明浩和夏新步伐整齐，神色严肃地走到大角和心宇的身边，他们没有只言片语，只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正在疯闹的两个人。
大角最先回神，看着柱子一样杵在眼前的他们，嘴角一扬，笑得很贼，“干啥，cosplay国际刑警啊？”
方明浩白了他一眼，正色说道，“聂文轩，你对这次艺术节有什么想法？”
“想法？我能有什么想法？”他瞄了一眼方明浩和夏新，漫不经心地说着，“这不是你们班长和文委的事吗，还需要我这个粗人操什么心？”
“这次还真得让你操心了。”夏新冲他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这次的节目，我们要全程保密，但是你可以知道，因为它的成败完全在你！”
“啥？你保密就保密呗，和我有啥关系？”大角不屑地翻起了白眼。
“有，而且关系很大！”方明浩仍然板着一张脸，好像和他天生有仇一样。
他迈前一步，在大角愣怔的瞬间，有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姿态就像上级在鼓励下级，不给大角说话的机会，他郑重地说道，“其实在灯光昏暗的舞台上，你的形象也可以当……”他顿了顿，犹豫了几秒，又接着说道，“还是可以当男神来看的。”
“靠！男神？”大角觉得自己的眼珠都快要瞪了出来。
那小子说了啥？男神？一贯看不上他的方明浩，竟然说他是男神？
他大概是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