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兰斯打算怎么说服我?”黎雅支着脑袋,看着兰斯。
“卡尔有钱有权又专情?”兰斯轻笑。
“钱多了容易招贼,位高权重招小人,专情?国王陛下也专情。”黎雅笑着一一反驳。
“卡尔跟陛下不同。”
“身为王子,他除了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也要对这个国家负责,有的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想就可以做的。”
“也就是说,黎雅之所以动摇是因为不相信卡尔?”若是这样,似乎还可以解决。
“不是。”黎雅却又摇摇头,“我相信卡尔,一旦他选中了我,那么即使他的身边有再多的女人,他的心里也只会有我一个。”
“那是因为什么?”聊到现在,兰斯也有些想不明白了。
不是因为钱,不是因为权,也不是因为怕卡尔变心,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卡尔这种好男人,可不是遍地都是啊。
“兰斯,我是不属于这里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滞留在这里,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离开。我也曾想过为了……一些事情留在这里,可是我甚至不知道我继续留下是福是祸。若是福,那自然万事大吉天下太平,可若是祸,该怎么办?”
“黎雅为什么认为自己是不属于这里的?因为这里没有你的亲人?因为你的家不在这?”
“我若说了,兰斯会为我保密吗?”
虽然并不是刻意隐瞒,可是这种事情毕竟不能逢人就说,尤其是在鬼神之说盛行的这个时代。可是她一个人憋了一年了,这一年里,每个人都在问她为什么,本没放在心上的事情,也因为一个劲儿地被追问而感到厌烦了。或许该找个人帮她分担一下,顺便帮她挡一挡那些追问。而她面前就有个不错的人选。
这件事情,不能告诉卡尔,所以宫殿里全员排除,不能告诉法拉克,不能告诉国王陛下,所以,跟她关系好的人基本上全都排除了,而那些似敌非友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成为她的倾诉对象,可是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心中无神,但好歹也是个神职人员,被国王陛下和卡尔同时信任的人,也肯定不会是敌人,这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
“是……需要保密的事情吗?”兰斯挑眉。
“是的,连卡尔都不能说。”卡尔现在对她的热情正高涨着呢,天知道被他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这样啊……”兰斯皱眉,有些迟疑。
他还从来没向卡尔隐瞒过什么事情呢。
“不行就算了。”
“不,我可以保密,连卡尔都不告诉。”
“我曾经跟卡尔他们说,我是来自东方的,遥远的东方,大陆的尽头,可我只说了一半,我,是来自三千年后的东方。”
“你是在开玩笑吗?”
黎雅所说的话太异想天开,但是她的表情却又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虽然兰斯的眼睛看不见,但也正因如此,兰斯更能感受到黎雅的认真,也因此,兰斯一贯的带着笑容的圣洁表情正一点一点崩裂。
“嗯,当然是开玩笑的了。”黎雅眯起眼睛笑了笑,“我怎么可能穿越三千年遥远的时空到这破地方来呢,万一回不去怎么办?万一我在这边成家生了孩子,那我还怎么回去啊?我才不会做那么傻的事呢。”
兰斯垂着头,一语不发。
他知道,黎雅并没有在开玩笑,他感受得到那种认真、无奈和担忧,虽然听起来真的匪夷所思,即使是他这个侍奉神明的人都无法理解,但是现在,他相信这是真的,因为黎雅的那种悲伤。
兰斯突然想起来,近几次接到的卡尔的书信上,曾多次提到黎雅那与年龄不相符的阅历和见识,还有她那些根本就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得到启发的奇思妙想,卡尔最终将这些都归咎于那遥远的东方文明,可如今看来,是因为这三千年的时空差距。
兰斯从黎雅的话中得到的另一个信息,就是黎雅想要回去,但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尽管不知道方法,但是现在的黎雅,要回去的想法十分坚定。
这种状况,大大超乎了兰斯的预料,这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的发展。如何劝?劝黎雅回去?那是不可能的!卡尔和国王陛下若是知道他这么做了,那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那么,劝黎雅留下?兰斯又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些不人道。
三千年前的世界,那是兰斯所无法想象的世界,但是无疑,那是一个各方面发展近乎完全的世界,不论是社会文明,还手工技术。就算不说这些,黎雅的家人、黎雅的所有都停留在那个时空,让她全部都放弃吗?
兰斯知道,如果立场对调,若是他去到了另一个时空,那么他无论如何都会想方设法地回来的,因为这里是他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的地方,这里养育并塑造了他,这里就是他血肉灵魂的一部分,怎么可能割舍?
这样一想,兰斯劝黎雅留下的话,他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现在,兰斯终于明白国王陛下之前对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在拜托他的时候,国王陛下曾说过,黎雅分明就是已经爱上卡尔了,但却因为某种原因一直在回避这个事实,也一直在抗拒这个事实,并且立场坚定。
现在他完全明白了,如何能不抗拒?如何能不回避?一旦爱上了,两个世界,三千年的距离,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要让黎雅如何取舍?
太残酷了!兰斯完全想象不到,眼前这个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明媚的女人,一直以来竟然独自承受着那样巨大的压力,尤其是面对那个名叫法兰克的医师以及卡尔的追求,每个人都只当她是固执和没心没肺的,可是谁又能知道她心理的挣扎和痛苦?
兰斯心疼了,不是因为身为大祭司王的他有多么博爱,而是处于兰斯这个人的敬佩和心疼。
“辛苦了。”兰斯将手搭上黎雅的头顶,轻轻拍了两下。
完全没想到兰斯会做出这样理解之后的安慰举动,而且还是那样的温柔,黎雅一怔,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就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