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邺道：“谦贵人，这件事你也被牵扯其中，你说说你的看法吧。”
云衣闻言也只是淡淡开口：“见常安这个样子，嫔妾于心不忍，自问也不曾苛责了他，怎生得这般狼心狗肺。不过嫔妾不好说他说的是真是假，这也只是一面之词，有些东西皇上还是查证清楚的好，莫要冤枉了人，嫔妾被冤枉过，所以知道这样的滋味不好受。”
云衣顿了顿，无视常安求救的眼神，只缓缓道：“还是等令妃娘娘来了再说吧，有人证物证，才能够下了定论，常安说过的那支发簪，也是打紧的。”
成邺听后颔首，只让云衣起来，道：“难为你还是这样的性子。朕定然给你们一个交代。”
成妃向来是想说什么就说，心直口快道：“臣妾入宫那么些年，最看不惯的就是背后去伤了人，若是人人如此，哪里还可以安安心心。一则陷害后妃，二则杀害贝子，可见心思恶毒。”
令妃到来时候倒是淡然，粗素的衣服却也惹人怜惜，她缓缓行礼，只道：“罪妾见过皇上皇后。”不等成邺开口，她竟然是浅浅一笑，莞尔道：“皇上，好久不见了。”
这句清浅的话，似是无奈，从容的神色也让成邺微微动容，只是言：“令妃，想必你已经知道这会子殿里发生的事了，朕传你来问一问，有什么要说的都可以。”
令妃轻笑，只是道：“罪妾在宫中十余年，也是侍奉皇上最久的一位后妃，虽不受宠却也从心里面敬重您，爱戴您。深宫幽居的滋味不好受，哪怕坐稳了一宫主位，哪怕做什么事情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差池，可是一子错便还是满盘皆输了。”
“令妃在半年前就不在了，冷宫深深，也早已经磨掉了我所有的脾性，本想拉了沈云衣来冷宫作伴，也尝尝这般滋味。上天不佑我，轻语认命了。”
成邺听完亦只是皱眉并未打断，令妃此刻却不像是被问罪，这一刻她终于可以说话，十几年的心酸萧瑟，十几年未曾敢说出口的话一一而列。
令妃温婉和顺，如今却是一反常态，不卑不亢，在场的人听她说话，虽是惊讶错愕，却也是心酸悲怆，就连成邺，也只是淡淡听着。
“头年选秀，来了成妃容妃，你喜欢她们不像原先府里的人那样规矩，她们明艳动人，是谁都会心动的，何况你是皇帝。眼见着她们越过了我，后来而居上，眼见令鸾宫梵音宫外门庭若市，唯独我珍粹宫独自冷寂，后来又了宜妃，良嫔，丽贵嫔，一个个，都像是雨后春笋一般，或是明艳或是清新，我早就知道，我早已经是深宫局外人。”
她突然笑了，笑的纯粹而可怖：“珍粹宫我一守守了十年余，早已不是当年是自己，我的青春我的容颜都埋藏在这里，我以为我可以一直守候的，但是我错了。沈云衣，我恨她夺走我辛苦十年的东西，让我顷刻间一无所有。但是我也谢谢她，从此我终于不用活的那么累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输了又如何，今日我技不如人，却也绝不能窝囊！”
“皇上，这一生，不是我负你，而是你负我！”
最后一句说完，她怔怔看了成邺一眼，随即往一旁的玉柱上撞去，云衣见状还未反应过来，只想着不能这样断送了性命，便是直直挡在了前面，令妃本就是铆足了劲儿，而她却用身子挡住了这样的冲力，胸膛撞击得难受，与她一同倒了下去。
恍惚间听到成邺喊着传太医，恍惚间云衣好像听到周围有所声响吵得难受，可是眼前那么黑那么黑。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霁月轩，身旁的绾心见云衣苏醒，忙唤道：“纪先生纪先生，小主醒来了。”
云衣想揉眼睛，总觉得看着不清晰，胸口也是发痛，纪直恩忙到云衣身边，检查了瞳孔，脉象，这才舒了一口气，缓缓道：“终于是缓过来了，小主怎的这般莽撞，生生去挡了令妃这样的一撞，差点误了自己身子，这般须得好好调理，原本身子就不大好。”
绾心伺候了纪直恩开了方子，在一旁不语，云衣亦是没有力气说话，总觉得身上吃痛，却还挣扎问道：“令妃呢？令妃怎么样了？我是昏了多久时候？”
沅心在一旁扶了云衣起来，用靠枕给她垫高，嘴里除了抱怨便是心疼：“小主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前天可是吓坏了我们，送来时候脸色发白，怎么叫都叫不醒，醒来第一件事还是问别人的事儿，小主你可千万别这样了。”
云衣勉强对其一笑：“不也没事吗？害你们着急了。”
纪直恩道：“小主这样弱的身子，竟然去挡了令妃寻死的心，差点自己也赔上了性命，这下躺在床上调理须得有些时候，小主也要做好准备。”
云衣再也听不进那些，只是道：“令妃究竟是如何了？你们别围着我说话，而后这事儿是怎么处置的？”
绾心近身替云衣换了额前的毛巾，只道：“令妃主谋害了郡王，纵然皇上肯念旧情，恒亲王那边也不好交代了去，这性命自然难保。好在恒王与福晋不欲追究，也求情说是饶了她一命，只是废黜了她终身幽禁罢了。”
“皇上而后也是恻隐之心，可惜她心意已决，在北三所服了丹毒，昨儿夜里发现的尸体，也是连夜抬出去葬了。乐嫔明日处死，现在在刑部大牢。常安那日便刑行，施以人彘，警告后宫众人。北三所那边现在阴冷恐怖，谁走过去都绕着走开了，只说令妃怨念不止，夜夜还有余音喊冤。”
听完云衣心里只感觉十分不是滋味，短短几日后宫就遭厄了这样的变数，她不知道，究竟还有多少的事情等着她，只是她深深明白，经历了这些，一直过着这样胆战心惊的日子，自己真的，很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