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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一场事故

小王爷赵世文在八大护卫的贴身保护下策马冲出王府的大门。平时,赵世文只要一出门通常就会给街上带来一阵骚乱,不难想象,连同护卫们一起,九匹高头大马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冲将过去,绝对不是一件太平的事。好在京城的小贩和路人们都已摸清了套路,只要到将近中午,小王爷和他的护卫们便有可能要从这街上经过,都会早早地挪开摊子,自动把路让出来免遭不测。

人们也知道,如果这一天骚乱来得晚一点,肯定就会剧烈一些。但今天过了午饭时间,也没见小王爷出街,大家都以为小王爷今日不出门了,便又将摊子挪了回去。

赵世文急着要赶去妹妹家吃午饭,刚刚招武师耽搁了一些时间,这会儿他骑得飞快,远远地便听得蹄声震天,整条街面都在发颤。路上百姓赶紧飞奔闪避,但还是有几个摊贩还是被护卫们的马殃及到,而赵世文本人,则将一位骑马人给殃及了个正着!

此人着一身灰不灰绿不绿的肥大衣衫,当时骑着一匹小黄马在街心慢慢悠着。这骑马者显然不是本地人,不知道在这个危险时段千万不能呆在路中央,更糟的是他竟没注意到身后滚滚的马蹄声。赵世文一直认为自己骑术颇佳,他在这街上还从未出过任何意外,不过当他看到这位骑小黄马的人之后,他发现自己遭遇了骑马生涯中的第一次交通大祸!尽管他赶紧勒马,但他的护卫们有几个没停住,从后面撞上来,几匹马撞成一堆,他的马被顶得往前又纵了几步。那时小黄马的主人终于身后觉察不对劲,刚一回头便看到赵世文的高头大马正前蹄高高扬起,已近身后,立即吓得尖叫一声。小黄马更惨,后臀直接被白马踢中了一蹄,吃痛之下它纵身一跃,散开四蹄飞奔而去,马背上的主人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又瞬间就被掀落马背,摔到地上!

街上顿时混乱,人群发出一片惊叫。赵世文回头冲护卫大喊:“去把马追回来!”一边赶紧跳下马,朝落马在地的人几步赶过去。

那摔下马来的人在地上,正蠕动着身子慢慢坐起来,嘴里“唉呦唉呦”地轻声叫唤:“唉呦!我的屁股……我的屁股!”

赵世文本想发火的,结果弯身一看,摔倒之人一头长长的秀发从帽子里溢出来,竟然是一个穿着男人衣服的小姑娘!那呻吟的声音,分明也是娇娇滴滴的。赵世文不由得愣了。

事实上,赵世文不幸撞上的正是从东来客栈中逃出来的千叶美鹤大小姐!她这一跤跌得头昏眼花,疼得半死。

没想到撞伤一个小姑娘,赵世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想去扶她起来,脑袋里却又冒出“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训诫,只得手足无措地看着美鹤终于自己坐了起来,拂开脸上的乱发。这时赵世文才想明白还是要扶一下人家,并且说了一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来的话:“姑娘,摔疼屁股了?……”

能在大街上叫唤着摔疼屁股的女孩,只有千叶山庄的千叶美鹤大小姐,而问候一个姑娘是不是摔疼了屁股的,也只有宁王府的赵世文小王爷了。话一出口,赵世文差点扇了自己一个耳刮子!他心中痛骂自己嘴笨,好在说这话时声音不算大,美鹤光顾着疼,没听到!

美鹤终于缓过劲来了,她歪着脑袋看着眼前这个衣着华丽的少年,恼火地道:“喂,我说你跑那么快要去干什么?这不是你们家的后山坡,一个人都没有!”

“……抱歉!”想不到挨了骂的小王爷赵世文非但一点都不生气,还在老实地道歉,而他有太长时间没说过“抱歉”这两个字了,他想了好久才想起怎么说。道歉后他又重新措辞问了一句:“姑娘,你摔疼哪里了?”

“我哪里都疼!”随着意识清醒,美鹤火气越来越大,叫道。什么?姑娘?叫完她赶紧伸手摸了摸头,发现帽子已掉在一边了,立即想到自己的乔装又露馅了。

这一抬手,赵世文便看到她手肘上已擦破了一大片,袖子上全是点点血迹,惊道:“呀,姑娘!你手上流血了,我带你去包扎一下吧!”

美鹤看到吓了一跳,刚才事发突然,可能摔麻了还没感觉到痛,这会儿她才觉得疼得不得了,哇地就哭出来了。这一下,整条街的人都围过来看了,把个赵世文急得窘态百出,赶紧扶她起来,一边说道:“别哭别哭!前面不远就是我妹妹家了,我们去了就让人替你包扎。”

赵世文的护卫们很快弄来一辆马车,几人将美鹤扶上车,赶往绿湖居。在车上,赵世文终于想起还没问美鹤的姓名。

“啊,”美鹤已不再哭了,迟疑了一下,回答:“我姓叶。”此时她又想,逃家其实是很麻烦的,面对像赵世文这样不知是好是坏的人,她得把自己编成另一个人。她突然又想起她的马来,立即道:“我的马!我的马呢?”

“已经追回来了,在后面牵着呢。”赵世文回答。

十匹马,护着一个马车停在一处宅院停下,小宅的院门开在路边,宅体却是建在水面之上,由多根石柱从湖底托起,再铺以石板而造成的屋子基底。宅子不算特别大,两进的青砖宅院,墙高院深,绿藤缠绕,别有一番风味。这就是赵世文口中的绿湖居。之所以叫绿湖居,因为这个小湖名字便是绿湖,之所以叫绿湖,则是因为湖面上漂着满满一层的浮萍和水草,长年碧绿。

赵世文下马时,已有丫环在门前张望了,一见他立即迎上来道:“小王爷可来了,小姐一直在担心着呢!今天怎么是乘马车来的呢?”

赵世文则对她说道:“冬兰,帮忙扶这位姑娘下来。”

美鹤在冬兰的搀扶下来到大堂内,只见堂中央站着一个黄衣少女,她正焦急地问:“是世文哥吗?”

“是我啊。妹妹久等了!”赵世文急忙走上去道。

美鹤刚才还在想为什么这位姑娘见到赵世文还在问,稍一留意她知道了,那位姑娘生得一双美目,却是看不见的!

赵世文说:“我今天出门有事耽搁了。还有,我在路上不慎撞伤了一位姑娘,就带她来包扎一下。”

女孩立即焦急地道:“啊?你怎么那么不小心?那位姑娘呢?伤得不重吧?”

赵世文道:“就是这位叶姑娘。”他又对美鹤说:“这是我的妹妹宁葭,‘葭’字是《诗经》中那首‘蒹葭’的那个字’,可曾听过?”

美鹤点点头,道:“听过听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好美的名字啊!”

宁葭不好意思地笑道:“哪里!叶姑娘,我哥真是太莽撞,你身上伤势如何?”

美鹤道:“我没事,只是擦破了一些皮,只怪我自己骑术不佳,从马上掉了下来。”说话间她打量着宁葭,眼前这个少女有着如白茶花般的容貌,肌肤更是晶莹似雪,不禁心中大感惋惜,她长得这么漂亮,却双目失明,实在是可惜。

宁葭温和地微笑道:“叶姑娘不用替他说话,肯定是世文哥跑得太快才害你摔着的。他在这一带骑马乱撞,可是出了名头的。”

赵世文驳道:“我哪有?再说,我只是想早点过来才跑快了一些。”

宁葭嗔道:“你还说?就算不是故意,那也是你太不小心,看连累得人家!幸好没弄出大伤来!”

赵世文只得闭口,低头不语。

宁葭又对美鹤道:“来,叶姑娘,我们去里间先给你敷药,然后再一起吃饭吧?”

在内间,宁葭吩咐丫环给美鹤清理手臂上的伤口,敷上了药,又叫丫环们检查她身上还有没其它瘀伤。她如此温柔细心,让美鹤觉得十分感动,心想离家在外其实也没雪姨讲的那么恐怖,至少还可以认识这么多善良的人。

一起吃午饭时,赵世文看美鹤用左手吃饭,不禁担心是否撞伤的缘故,又不好直接问,便道:“叶姑娘,你要是不急着赶路的话,就在我妹妹家多住几日,等伤好全了再走吧。”

美鹤说:“不用了,我不要紧的,多谢赵公子关心。”

宁葭却说:“叶姑娘一定要多休息几天,你手上的伤不能碰水,还有,冬兰说你身上还有一些瘀伤。”

一旁冬兰立即说道:“是啊,叶姑娘,你想骑马赶路肯定是不行啦!”

美鹤听得脸上一阵通红,偷偷看了一眼在场唯一的男子赵世文。

赵世文想起美鹤落马后一直在嚷着屁股疼,再看现在美鹤那脸红的样子,一下没忍住低头暗笑了。宁葭听见,伸手在桌下用力拧了他一把,立时疼得他呲牙咧嘴还不敢叫出声来。

宁葭自己却笑着对美鹤道:“叶姑娘,你就多呆两天吧,我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就我和几个丫环住在这里,很是烦闷,你就当陪我玩几天吧?”

美鹤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了。

赵世文为自己没忍住笑而尴尬,忙着岔开话题:“叶姑娘,你是从哪里来?”

美鹤一想到要说关于自己的话题就很头痛,不过她脑瓜一转,就想到了一招,把小犬的事往自己身上一绑,就变成了:“我哥是青城的一个客栈伙计,我跟他一起出来买货,他这几天出去办货了,我就一个人到处玩,然后自己回家。”

赵世文点点头,心下却想:早听说川蜀之地女子长得好,没想到连店小二的妹妹长得这么娇嫩,真是长见识了。不过他没说出来,只继续问:“你这身打扮又是为何?”

这个美鹤倒是知道怎么圆:“我哥跟我说,一个女孩子家在外挺危险,叫我扮作男子会比较好一点。”

赵世文点点头,同意道:“这世道人心险恶,是得防着点,你哥说得极是!”

宁葭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世文哥,听说你又招武师?”

赵世文应道:“嗯,是啊,已经招到了,上午就为这事耽搁了。等会儿我还得回去试试他呢。”

宁葭有些不高兴地道:“唉,你每回都花那么多时间来招武师,却又不肯好好学,换了一个又一个。”

赵世文却冷冷地笑着,道:“那都是他们都不好。”说完他又微笑起来,道:“宁葭,你就不用管我这些事,一有时间我就会过来你这里玩的。”

饭后,赵世文在八大护卫的拥簇下离去,美鹤也就在绿湖居留下来。

经过几天的疯狂赶路,美鹤终于可以好好地洗个澡,穿件像样的衣服了。宁葭和丫环很热心地帮她收拾打理了一番,冬兰很惊奇原来美鹤竟然是个那么漂亮的女孩,跟刚来时判若两人。冬兰帮美鹤梳头时,美鹤问了她一直觉得纳闷的问题。

“冬兰,宁葭既然是小王爷的妹妹,那她怎么不住在王府呢?”这个问题美鹤从一开始就在嘀咕了,但一直不敢直接问宁葭。

冬兰只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家两位小姐命可苦了。”

“两位小姐?宁葭不是一个人么?”

“我们还有一位大小姐,可王爷嫌弃她们都是女子,一直不让她们住在王府。两位小王爷则可以在他身边长大。”

美鹤听着便生气了,道:“听起来那王爷可真不是什么好人,女儿有什么不好?天下哪有父亲不认自己女儿的?那,你们大小姐在哪里呢?”

“我们大小姐是个很要强的人,在帮王爷做事,常常在外面奔忙,她可比两位小王爷还要厉害,我们大小姐成天奔忙,无非就是希望王爷有一天能够看重她们。就是我们的小小姐最可怜,眼睛又看不见,成天就呆在这个屋子里哪儿也去不了。还好世文小王爷怜惜妹妹,一有空便会来看她。”

美鹤听了,不禁道:“宁葭真是很可怜!”

冬兰道:“是呀,所以叶姑娘你就多陪陪我们小姐吧!她只能天天呆在家里,我们又笨,都不知怎么逗她开心。”

美鹤越想她越觉得可怜,有父亲不能认,有姐姐又不在身边,不禁心里酸酸的,对冬兰道:“好吧,那我就多住两天,就怕打扰你们了。”

冬兰听了十分高兴:“哪里会呢!你肯在这里住着,我们就要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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