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苗小姐心虚,好在当时人家也不曾点破,她也没有明说。苗小姐把头摆一摆,笑道:“好多了。那几****病的厉害,不晓得赵恒哥哥和我娘说了什么,我娘生气呢,所以我来问问他。你喊他出来罢。”
“他真到金陵去了。”英华也是无法,引着苗小姐到赵恒那院里去看,院子里二十几间屋空荡荡,房门都在大开,倒有几个糊墙的匠人在使白纸糊墙。
“他——还会不会回来?”苗小心又觉得心里发虚,摇摇晃晃站不稳。
英华被她吓着了,忙扶着她寻了个坐处坐下,道:“他的事说不准。只是……他八成是会娶那位潘小姐了。你不嫁他,更好。”
苗小姐心里怦怦直跳,强笑道:“王小姐说笑话呢。他既然娶了我,就不能再娶那什么潘小姐,他要娶了潘小姐,怎么还能娶我?”
难道她还不晓得赵恒是要纳她为妾的事?英华沉默,到底良心打败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直言道:“赵恒是皇太弟晋王的第三子。他要娶哪个,总是官家和晋王商量。便是那位潘小姐,原是国公爷的孙女,想嫁赵恒,花了多少功夫。”
苗小姐哆哆嗦嗦笑道:“你胡说的,你骗人的,赵恒和我说他爹爹是大学士。他怎么会是小王爷呢。”
“他还不是小王爷。”英华扶住苗小姐的肩膀,在心里叹气,他现在是不是,但是他爹正在朝把他变成小王爷的道路上前进。“可是他是不会娶平常人家的小姐为妻的。”
“所以,他才要纳我为妾?”苗小姐恨的咬牙切齿,眼泪一滴滴掉到桌上,“他和我海誓山盟的,说要娶我,不过是要我做他的妾?”
“你保重身体。”英华将手帕递给她,轻声劝她:“不做他的妾更好,咱们正经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堂堂正正做人,不是更好?”
“我不要做妾。”苗小姐突然放声大哭,“可是我舍不得他,我舍不得他呀。”
英华被她哭的鼻子都酸了,想劝,又不晓得劝她什么好,摸了一块手帕陪她擦眼睛。
玉薇听得兰花厅里有哭声,忙忙的过来瞧,却是英华陪着那位苗小姐在哭,她在门口略站一站,退出来寻柳夫人,道:“太太,那位苗小姐又来了,小姐陪着她在兰花厅哭鼻子呢。”
柳氏甚觉烦恼,道:“苗家不肯把女儿做妾,恒儿也不想再纳,两下里歇手也罢了,这位苗小姐又来做什么?使个人去苗家送信,叫他们把人接回去罢。”玉薇此时在柳夫人手里原也当得半个家,就出来使人去县里苗小姐送信。
苗夫人醒来不见女儿,也猜女儿是去寻赵恒去了,正在恼怒之际,王家使人来请,她也等不及喊儿子陪着同去,自家忙忙就坐了个轿子过来。柳夫人不肯见她,只叫玉薇引她去兰花厅。
苗小姐泪眼朦胧中看见母亲,慌的拿手帕把两个眼睛用力搓揉,却是用力重了,原来被咸水浸了半日的眼皮更加的红肿。苗夫人看见,又怒又痛,按着女儿的手,叫声我的儿,骂道:“我把那姓赵的杀千刀,那姓赵的有什么好,叫你这样掂记他?”
苗小姐已是哭的累了,强挣着说:“我不与他做妾,我不掂记他。我原是来寻王小姐说话的。”
苗小姐这一个多时辰,说了极少也有三千回她不要给赵恒做妾。英华便点头附和,道:“她今日真是来寻我说话的。婶婶,你莫恼,坐下歇歇气,吃杯茶。”就走到一边去,替她母女两个一人倒了一杯茶来。又吩咐杏仁去打洗脸水。她自去楼上取了自己的妆盒过来,替苗小姐洗脸梳妆,到底把苗小姐收拾的体体面面能见人,方才送她两个到大门口。
回来英华累的趴在桌上学小狗喘气,道:“但愿苗小姐这一回永不回头,我从来没有这样累过哇。”
玉薇站在窗边,同情的道:“难。她养着赵恒公子的孩子,看苗夫人方才话的意思,是要慢慢与她挑个好丈夫,将来只这个孩子麻烦大了。”
英华抓抓头,为难道:“我看她哭的怪有劲的,就忘了这一层。说起来,她这样子是真伤心呢。”
“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若是自爱一些,赵恒公子又不是那等用强的人,自然不会逼迫她。”玉薇摇头道:“便是那位苗夫人,气势汹汹跑来,看见她女儿哭就变成软面团样。苗小姐若换了是我们太太的女孩儿,你猜会怎么样?”
“要是我娘,只怕就要先抡两个耳光。”英华把自己换到苗小姐那个位子上去想一想,不寒而栗,道:“若我是现在的苗小姐,我还真不晓得怎么办。”
“怎么办,先给你灌打胎药。再把你关半年,然后把你送到外州县去,寻个老实厚道的男人嫁了。”柳夫人在外头听了有一会了,冷笑着走进来,道:“我已是吩咐过守门的了,以后苗小姐来,一律不许她进门。你一心软让她进来,又和赵恒纠缠到一起,反是害了她。”
赵恒去了金陵见晋王世子,潘晓霜不好跟去的,闲在家里闷的紧,便使人去打听赵恒在富春县有几个相好,打算趁赵恒不在,要把情敌尽数收拾了。打听了半日,头一个就听说有个苗小姐的家人,曾说赵公子将娶他们家小姐为妻。潘晓霜听说,冷笑半日,骑上马,问哥哥讨了几个护卫,先使人打听了苗家的位置,就带着从人闯进苗家,要把苗小姐揪出来。
谁知苗家主人一个都不在,只得几个使女管家在家。潘晓霜扑了个空,恼的很,胡乱把苗家砸了一通,便叫护卫编个罪名,要把苗家家产入官。
那护卫还算厚道,为难半日,大着胆子道:“咱们把富春县里翻来翻去查了这许多遍,苗家实是查不出来什么。”
潘晓霜恼道:“没有就与他编一个。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事我哥又不是没干过。”
那护卫不肯,潘晓霜气极,就在苗家前院拿鞭子抽他,才抽得几鞭。苗夫人和苗小姐回家。先看见满院狼籍,再看见家人脸上身上都有伤,苗夫人就怒了,喝道:“还有王法没有!”
潘晓霜看见苗小姐,旧恨上又添新仇,冲过来提着苗小姐的衣领,就给了她窝心一拳,啐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想嫁我恒哥哥。”
苗夫人上来护女,潘晓霜推开她,又照苗小姐肚子上踹了一脚,方才收手,拿马鞭指着苗夫人母女,道:“赵恒是我丈夫,你偷我的丈夫,不要脸。老妖婆,把你女儿看牢了,再跑出来偷我丈夫,我就把她打死。”
苗小姐睡在地下,只觉得下身一阵一阵湿热,候潘晓霜走了,使女们过来扶主母和小姐起来,看苗小姐裙上尽是鲜血,惊叫起来。苗小姐摇摇晃晃倒在母亲怀里,还问:“娘,我这是怎么了?”
苗小姐被打流产的事整个曲池府都传遍了,就连晋王世子在金陵也都听说,那日吃酒看弟弟无甚精神,便送了十二个美貌待女安慰弟弟。赵恒领了哥哥的赐,又在金陵买了些给老师师母的礼物,带着杨小八和十二美人浩浩荡荡回富春来。到家就把这十二个美人送到师母面前,道:“学生那里用不了这许多人,请师母挑几个顺眼的使唤吧。”
柳氏想了一想,笑道:“我的人很够使,就要两个与耀祖耀宗使罢。这些,你还当送几个与潘将军。”
赵恒随手点了六个最美貌的,叫人送去县里潘将军处。剩下来六个,柳氏又把看着最不老实的两个挑了去,想了一想,笑道:“耀祖几次问我讨人使,这两个都与他罢。”居然把这两个都送到耀祖院里去了。
这十二个美人原是一个大商人养的一班女乐,整班儿孝敬晋王世子的。论长相,实是一等一的好,论手段,也个顶个的刁钻。她两个站到耀祖的院里,略放一点手段,耀祖便不情不愿受了继母的赐。黄氏恼的要死,几次发狠要回娘家去,然那两个美人在眼前晃来晃去殷勤服伺,又会吹箫,又会摆好姿态让她丈夫画美人行乐图,实是教她舍不得去。
且不提耀祖院里热闹,只说赵恒第二日傍晚打算去看苗小姐,因听家人说苗小姐曾来和英华说了半日的话,他就先来寻英华,问:“她这一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