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梦雪浑身一抖,脸色有些惨白惨白的,看样子是被阮逸德吓得不轻,她从小就被父亲娇生惯养着,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对她来说,父亲的转变才是让她最不能接受的,最为敬重慈爱的父亲,前一刻将她锁在房间,现在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怒骂,阮梦雪先是一怔,随即惨白着脸扭过头去,不再看阮逸德。
“混账东西!”
被阮梦雪说得红了眼的阮逸德,在秦氏这声暴怒中回过神,这才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他有些焦急地看向阮梦雪,可是对方将脑袋埋在秦氏的怀里,肩膀也瑟瑟发抖,根本就不知道他此刻的后悔。
“身为一个长辈,一个父亲,这是你该说的话?雪儿她从小就没了娘,她唯一的依靠就是你这个当爹的,你现在竟敢当着我们的面骂她,你还有点当爹的样子没?”
“雪儿,我……”
“奶奶,我累了,我想回房。”
阮梦雪一听见阮逸德的声音,浑身又是一个颤栗,她不敢回过头去看已经让她感觉陌生的父亲,只能抬眼看向秦氏,秦氏见她原本就红肿的双眼,此刻还噙着眼泪,当下就心疼得不行,立刻唤来了喜儿,让她将阮梦雪扶回房。
“雪儿,是爹不好,你别跟爹怄气……”
阮逸德的语音还未落,阮梦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珠帘后面,他看了看秦氏,又看看自家阿姐和姐夫,内心的后悔和愧疚感加深。
“外婆,您也别生气,表舅舅他也是无心的,雪儿跟我说过,说表舅舅最疼的就是她,为了她过的好,这么多年都没有续弦,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的将她捧在手心里。表舅舅会这么说阿雪,也是因为气急了才会口不择言,外婆您别往心里去。”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田恬的预料,她想过沐青寒的爹娘会因为自己跟他的事情,与阮逸德摊牌,可能会闹得不愉快。但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原本还有几日才到京城的秦氏,提前到了不说,还直接出现在了他们这次的‘谈判’现场,并且是倒向自己这边儿的,这是个好现象没错。
可是偏生让田恬更加措手不及的是阮梦雪被软禁,她不顾一切地替自己和沐青寒说话,导致被她最爱的爹爹怒骂,想到刚才阮梦雪那伤心欲绝的样子,田恬心里就觉得难受,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她。
其实想想也是,若是自己没有突然出现在沐青寒的世界里,不对,应该是沐青寒若是没有突然闯入自己的世界里,那么阮梦雪与沐青寒,应该会是顺利地走向婚姻的红地毯的。
于是,田恬那颗不该发作的圣母心,此刻又泛滥了,她最不该的就是在阮逸德刚刚有些愧疚之心的时候开口,此刻的她无疑是个定时炸弹,沐家的人随便哪个开口说话,都不会引发太严重的后果,偏生……开口劝解的人是田恬。
“闭嘴!这是我们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站这里说话?这是我家,阿姐姐夫他们喜欢你,不关我的事,我阮家大门不为你开!不要逼我赶人!”
“阿德!你还有完没完了?你到现在还没意识到你自己的错?就知道把责任推卸到小辈身上?”
一直沉默不语看着这场闹剧的沐老爷,终于开了口,他一开口,连田恬都给吓了一跳,她悄悄地看了沐老爷一眼,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可是说出来的话就是有种气势,让所有人都以他为中心的气势。
“我为雪儿谋幸福我哪里错了?”
秦氏痛心疾首地指着阮逸德,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够了……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非得拿雪儿当挡箭牌?你当我真的老得糊涂了?你自己背地里干的那么龌龊事,你当真以为我在田家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阮逸德神色一滞,面上立刻显得有些心虚,他看了一眼沐青寒强撑道:“娘,孩儿不明白您这话里的意思。”
“寒儿前几年为何会到田家村避灾?我只是让你阿姐他们带着你让你在京城里混口饭吃,短短几年,你为何可以从你姐夫手里拿走这么多生意?你当真我什么都不知?”
闻言,田恬着实震惊了,虽说多年以前沐青寒有跟她提过自己那次的重病,也似乎提到过阮逸德,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真的跟阮逸德有关。
“你也是当爹的人了,难道真的不能理解你阿姐的苦心?寒儿当年都出那么大的事儿了,他们怎么可能为了生意放弃他?只得暂时安抚好你,然后将寒儿送到田家村,你这几年才能在你姐夫的扶持下,揽下那么多大生意,否则,你觉得以你的本事,没你姐夫暗中帮衬,京城里那些个老奸巨滑的老狐狸,会卖你的面子?”
田恬默默地退回到了沐青寒的身边,她看着沐青寒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心疼得无法自已,被自己的亲舅舅陷害,那种滋味不是她这种从小有父母疼,有爷奶爱的人能体会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他的身边,在他需要自己的时候,给予陪伴。
“阿德啊阿德,受人滴水之恩都得涌泉相报,当初我见你姐夫出息了,他不嫌弃你没本事,也愿意拉你一把,让你到京城来跟他混口饭吃,你不但不抱于感激,现在有点能耐了就以为自己能独大了,虎毒不食子,你怎么能对自己最亲的亲人下手?你怎么这么没人性?”
阮逸德被秦氏说得哑口无言,他何曾想过,自己的一举一动,阿姐跟姐夫全然知晓?而且不但他们一清二楚,连远在田家村的母亲也知道?
“既然你们早知道了,当初为何还要送寒儿回田家村?这些年为何还要让我把生意做大?”
阮逸德有些不理解地看向沐老爷,沐老爷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沐夫人,随即说道:“我们把你当亲人,亲人之间是没有隔夜仇的,没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当初大师就跟我们说,寒儿是中了咒,这下咒之人铁定是至亲之人。否则不能下得这么准,我跟你阿姐一开始是不信的,后来还是老管家多留了一份心,暗地里发现了你的意图。”
“那当时怎么不拆穿我?”
“第一当然是为了寒儿的安全,我们担心激怒了你,若是你下狠手,寒儿就会很危险,你当时也不过是想我给你机会去单飞而已,也希望我跟你阿姐答应雪儿跟寒儿的婚事,婚事这边儿我们也为了暂时稳住你,没有拒绝,但是我们也没有答应。第二,还是那句话,我们拿你当至亲的亲人。”
说到这里,阮逸德咬牙低着头,田恬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沐老爷的声音继续响起:“每个人在利益面前,在京城这个花花世界的诱惑之中,都可能会走偏,会行差大错,但是我跟你阿姐知道,你本性并不坏。可能只是一时想歪了,也好在,你看到寒儿回去了田家村,我也开始拨给你一些生意后,便收手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知错能改,我跟你阿姐都会原谅你。”
阮逸德缓缓抬起头,此时此刻,他伪装的一切都已经被揭露,他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换来的竟是家人的原谅,就在前一刻,他还想着用逼迫的方式,强迫阿姐答应雪儿跟寒儿的婚事,以便完成他想独吞沐家财产的野心。
可是,阮逸德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看着两鬓泛白的母亲,又看了看泪眼朦胧的阿姐,以及那个嘴硬心软的姐夫,心头有说不出来的感慨。
“其实,阿德你若是想学做生意,你大可直接跟我讲,当初你刚来京城不久,我跟你阿姐也是想考验你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才让你跟在我手底下做事,想让你多累积一些经验,这样我才能将一部分生意交给你。当年你阿姐不嫌弃我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嫁给了我,钱财对于我而言,远远没有人来得重要。”
田恬看向沐老爷,他那严肃的表情下,流露出来的,是对沐夫人满满的爱意,所谓爱屋及乌,大概也就如此吧!
“若是雪儿和寒儿当真两情相悦,我百年归去后,沐家的一切就都是他的,我并不在意寒儿娶得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还是像田恬这样的农家姑娘,我在意的是,这两个孩子真正的意愿和幸福。其实,阿德你现在的生意做的不错,凭自己能力就能办到的事,又何必拿雪儿的幸福去交换呢?”
“我……”
秦氏站起身来,气冲冲地走向阮逸德,伸手就在他的脑袋上狠狠一敲:“你就是根死脑筋,被猪油蒙了心!”
“娘!您都是当奶奶的人了……”
“怎么?你这是嫌我老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担心您气坏了身子。”
“气坏了算什么,没被你气死就不错了。”
阮逸德面上有些尴尬,甚至都不敢抬眼看一看秦氏以及沐老爷他们,而最让他无法面对的,便是他曾经迫害过的沐青寒。
阮逸德走到沐青寒面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沐青寒见状,笑着对他说道:“舅舅,只要您不逼我娶雪儿,在寒儿心中,您依旧是我最亲的舅舅,我永远都记得,小时候您将我抗在肩膀上,带我们去买糖葫芦的场景。”
闻言,阮逸德终究是忍不住,流下了悔恨的眼泪,他走向沐夫人,伸手握住她的,不停地念叨:“阿姐,我错了你原谅我……”
“阿德,我们都不怪你,只是你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阮逸德双眼徒然一亮,当即朝门口跑去,又突地折回来,走到田恬面前说道:“虽然我现在还是没办法喜欢你这个丫头,不过既然你是阿姐他们亲自选的儿媳妇,我就暂且看看,你是否有资格当沐家的媳妇儿,要是你配不上寒儿,我还是会让雪儿嫁过去!”
说完,阮逸德也不等田恬回答,就冲出门口,找爱女请求原谅去了。田恬有些愣,阮逸德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让她还有些懵懂,不过,她只需要知道一点就好了,那便是……自己已经彻底的通过了沐家的考验,成为了沐家的准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