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我开口了。
“你真的觉得，出去有那么重要么？”靠在他身上，我把火折子立在哪里，看着它的光亮。“你我是什么时候相识的，从那时起到现在，已经数不清过了多少个年头了。”说着说着，我忽然笑了起来，在这样的环境下，这似乎我的笑声格外的凄凉。“你笑什么？”他把我揽的更紧了。我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活着，我居然也活着。居然还能在这样的场景再遇见，居然还能一起再患难一场。不值得一笑么？”笑着笑着，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歇斯底里，笑着笑着，忽然流下泪来。
不再出声。
其实，从掉到这个地方开始，我就已经不奢望再出去了。周围全是接近一米厚的冰块，我们掉下来的地方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有三四十米，之前被扔下来的时候没有摔死甚至于没有受伤，已经是大幸了。就算有办法融化冰块，我们也无法确定现在所在的地方，更不要谈出去了。没有多少水，没有多少食物，就算有浆果，也支持不了多久。
“呼。”忽然，火折子灭了，黑暗彻底笼罩在了这个地方。我颤抖了一下。“没事的。”墨玉缓缓的放开了我，打亮了手电，站起来走到一边，在我的包裹里翻找着。“你找什么？”我调整了一下声音，走了过去。“我记得之前老师说包太重，我就把他包里的犀牛角蜡烛和鲛人油膏制成的蜡烛都塞你包里了，到哪儿去了呢。”他东翻西翻的，没有找到东西，反而翻出不少的吃的。“我来吧。”接过包裹，墨玉替我打着手电，我低头翻找着。最后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黑色布袋。“是这个么？”我抬头，递上布袋。墨玉伸手，却没有接，他的手落到了我的脸上。“你哭了。”我低头，拉开的他手。他拿过布包，从里面翻出几个小罐子，一一打开，微微的吹了几口气，便亮了起来，如同烛光一般。
几个小罐子闪出光亮，在加上周围的冰块透明度很高，顿时周围亮堂了不少。借着光亮，墨玉看到了一个用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这是什么？”我拿过来看了看：“是之前虎哥给我的，说是所有想知道的东西都在这里面。只是当时我还不想打开它罢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做，你想看看么？”本来以为墨玉会答应，没想到却看到他摇头。“为什么？”我奇怪。他却极其温和的说：“你不休息一会儿吗？难得这个地方什么危险都没有，要不要睡一下？”想想也对，之前在外面都没有睡好，干脆在这个地方补觉算了。我把绕在小腿上的莽山烙铁头拿了下来，放在角落的地上。忽然觉得那蛇还是蛮可爱的，也很听话，但似乎墨玉还是很怕那小家伙的。“你呢，就好好呆在这里，要是乱游的话，等下我们就可以开荤吃蛇肉了，知道了么？”那蛇盘在那里，我拍着那蛇的头说着。墨玉在一旁只是不断的一边摇头一边笑。
回到墨玉旁边坐下，我斜眼看看他：“你笑什么？”他忽然抑制不住的开始大笑，笑的我莫名其妙，笑了半天，最后终于收住了。强忍着笑，跟我说：“听过古人对牛弹琴的，今天到真的看到对蛇说话的，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我给了他一下，不由的嘟囔：“这家伙，估计笑神经又抽了。”随即不再搭理他，把古剑放在手边，随意的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一个很长的梦。
民国三十二年。
锣鼓声声，喧哗不已。
“小姐。”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人走到戏台前。我站在台上，水袖摇曳，莲步轻移。一个鞠躬之后，我缓步退到后台，年轻人早已等在那里。卸了脸上的妆，绽出一个微笑，我抬手道：“请坐。”差人上茶，燃起檀香。安然坐定，我拿起茶碗，轻轻的啜饮了一口热茶，才开口说话：“先生多次到访，却始终不肯多说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花宁在什么时候得罪了您，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望先生见谅。”我微微的笑着，那年轻人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连连的摆手。
“小姐客气了。多闻花宁小姐聪慧美貌，八面玲珑，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您并非是有什么地方得罪，只不过是我家少爷想请三少去家里唱一场堂会。”我把茶碗放在一旁，摇了摇头，道：“真是抱歉，从自我花宁当了云锦班班主，就已经立下规矩，无论是什么样的达官贵人，无论是什么样的邀请方式，决计不去别人的宅子院落唱戏。若是想要听戏，那还麻烦移步到我们这里的园子来。不然的话，花宁也没有什么办法。”“小姐。”那年轻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若是先生只是想要劝我，那请不必再费唇舌，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花宁不奉陪了。管家，送客。”我站了起来，管家见我召唤，便进来道：“先生，请。”年轻人犹豫了一下，只得说：“那，打扰小姐了。我会回去转告我家少爷的。告辞。”“不送。”我抬手送客。
送走了年轻人，管家回到后台：“小姐。”“什么事？”我正细细描着淡淡的妆容。“那位先生已经来了多次了，总是拒绝似乎……”管家的意思我自然明白。“不碍的，不必管他，你去做事吧。”我摆手，管家退下。换下戏装，我自己坐到了观众席上，看着台上几个新出师的戏子在那里嬉笑怒骂。“唱的不错。”一个穿着华服的年轻男子在我旁边坐下说到。那男子手拿一把折扇，还带着一副圆圆的墨镜，脖子上戴着一块厚实的白玉玉佩，玉佩上刻着一条活灵活现的金鱼。那男子大约二十多岁，看起来极为的潇洒。见有客来，伙计连忙上茶。那男子放下折扇，细细的品茶。“这茶不错啊。小姐不喝一杯吗？”我看了他一眼，拿起茶碗，饮了一口。
见我喝茶，他似乎很高兴，于是极其阔气的打赏了伙计。一曲唱罢，我起身准备离开，那男子忽然站了起来，一个作揖道：“小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我心说现在纨绔子弟的手段似乎越来越不高明了。刚想回答，却觉得这男子好生面熟。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朵花，插在了我的发上，轻声道：“我们还会再见的。”然后转身离开。
他让我想到了多年前的一个人。
那个地牢之中的尖叫，那个如风一般的男子。
只不过，那已经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了。故人已逝，已经没有什么是跟从前一样的了。战争已经破坏了一切，甚至于连我都曾经被牵连到其中，内斗。都不过是把我当做杀手罢了。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信仰可言，与他们的交易，不过是金钱罢了。
或者，那个男子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美好的回忆。
那个男子叫什么？
他叫什么？
墨……
墨玉。
“墨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