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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潘妮终于明白朱雨轩对她的爱就像萤火虫打着虔诚的灯笼,照亮前方的冰冷与黑暗,朝朝暮暮反反复复在她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在身旁闪烁着让人愉悦的光芒。

当她与陈意马不停蹄地错过,轻而易举地辜负,不知不觉地陌路,终于在这一刻划上休止符。

潘妮手捧着娇艳似火的玫瑰回到寝室,开门的正好是我,潘妮忽然一下子抱住我,脸颊紧贴着我的脸颊,她在我耳边说了句:“对不起,芷蓝。”我也用尽全身的力量拥抱住她瘦弱的身躯,想要用身体温暖她被冰冻的心,让她不再觉得寒冷彻骨。

“没关系,其实我早就想这样抱你了。知道吗?这一个星期我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会心地笑了。忽然觉得自己心里的石头一下子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海底,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自然开怀地笑了。

“芷蓝,祝福我吧!我已经答应朱雨轩了。”潘妮把玫瑰插入玻璃瓶中,脸上流露出一种幸福的神情。

“嗯,我祝你们幸福。”

潘妮找来一个废弃的大纸箱,把陈意送的大狗熊、各种首饰还有那个一人一半的手机挂件都放了进去,用透明胶封好,放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她心情释然地说,“从现在起,我要彻底忘记陈意了,就像《分手快乐》里说的,‘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我追夏洛风,也是一种错误的举动。现在我要努力让自己爱上对我最好的朱雨轩。”

接着迎接潘妮的是我和苏娅雯的笑容和欢呼声。

我们三人打开窗户仰望天空,雨已经停了……蓝白搭配是天空的颜色,这一整片晶莹透明的蔚蓝色仿佛在不断地下沉,下沉,直到周围都包裹了一层薄薄的蓝色。

从悲伤漩涡里挣扎出来的潘妮看起来从失恋的阴影里慢慢走出来了,中午太阳很好的时候,她将陈意的信一股脑拿出来,放在厕所里烧,窗口的风灌进来,黑色的纸灰随风散起,吹到她的头发上,她一边沉默地微笑,一边用手撩下头上的灰烬。

那时的她只希望,旧事就像这散在风里的灰烬,从此一去不复返。火光令潘妮的发线和侧脸的轮廓分外清晰。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看不出喜悦与悲伤,原来这两者如此相似。

夏洛风临走前我和他一起去了趟海边。海风吹啊吹,我们沉默地望着平静无边的灰蓝大海,肩并肩地坐在海滩上喝着啤酒。白色的浪花不时地冲上岸来,冲刷着我们的脚丫。

远处,一群人在打沙滩排球,满身沙砾地在海滩上滚来滚去。再远处,几个人抱着吉他轻轻地弹唱:我要你陪着我,看着那海龟水中游,慢慢地爬到沙滩上,数着浪花一朵朵……

夏洛风喝完啤酒,忽然站了起来,朝不远处的大海大声喊道:“我爱林芷蓝。”然后将喝光了的装啤酒的易拉罐用脚狠狠地踩了下去,易拉罐发出清脆的金属钝击声,他又笑着回头望了望我,将压瘪的易拉罐空瓶用尽全身力气扔向大海深处。易拉罐在斑驳的海面上顺着浪花朝远处飘去。

“怎么样?芷蓝,要不要一起玩?”

“不了,我还没喝完呢!”我歉意地笑了笑。

“喝不完就别喝了,来,过来一起玩!”说着夏洛风又过来把我硬生生地拉了起来。“快,你把你的啤酒瓶也扔了,朝大海表达一下你的心声。”

“我爱夏洛风——”我的右手顺着夏洛风牵着我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将易拉罐在空中一掷扔向远方。

悲伤是相对的,微小的悲伤终将在更加沉重的悲伤面前变得幼稚可笑。我以为只要心脏还在跳动,那么我们就能承受这种悲伤。我像被迎头拉进一条悠长黑暗的隧道里,那无尽强大的黑暗紧紧裹住我。我已经听见所有的悲伤化作巨大的海啸,在我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压迫我,撕扯我……

终于,我坐在海滩上哭了,我把脸埋进巨大的碎花裙的裙摆,白色的浪花冲上岸来,又退去。

“芷蓝,怎么了?不是玩得好好的吗?”夏洛风看见我哭了,忙蹲在我身边,关切地问道。

“我只是舍不得你走,才忽然想哭的。”我抬起头,泪眼蒙眬地望着面前的夏洛风。

“小傻瓜,我走了也还是会回来呀!”夏洛风用手抹了我脸上的泪珠。

“可你一去就是五年,我会想你的。”

“芷蓝,说真的。这五年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有人追你的话就别拒绝,我不想耽误你的青春。”夏洛风忽然把目光移开,望着脚下的沙滩。

我坚定地望着夏洛风,却在他流离不定的眼神里看到了闪烁的光芒。那一刻我并没有领悟到那种眼神所代表的意义。

我们就这样相拥着在海边坐了一夜,直到迎来第二天的朝霞,一轮红日的升起映红我们的脸,才踏上返回的列车。

这是我和夏洛风的最后一次旅行,他送了我一条情侣项链,可以和他脖子上的那条拼成一个完整的爱心。我用一半微笑一半痛苦的表情呆望着他的睫毛跟杏仁状的眼睛微微颤动,脑子一片空白,像一道划破寂静长空的闪电击中了我,让我如一根稻草般急切地燃烧,带着焦灼的味道和热烈的声响,纵身投入。我承认我真的爱上他了。

但殊不知爱情就像平握在手中的一团散沙,越是想要抓紧它,越是会从手的四周渗出滑下。

旅行回来仿佛从梦中惊醒,所有的美好事物都飘散而去,需要面对的依旧是那些烦心琐事,让人莫名的伤心……

不知不觉离高考已经结束一个星期了,但刘宇飞的内心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解放,因为他一心要报考苏娅雯的学校,哪怕考不上,跟她在一城市也好……刘宇飞有突如其来的莫名的恐慌,对未来的惆怅,他时常想人生的意义,从现在起,这条道路就要由他自己去走,去创造。这一年过得是那么快,当他回首时,一切都已在身后,让他想起了朱自清的《匆匆》,岁月就是这样匆匆……

“你打电话查分数了吗?”高考分数出来的那天,苏娅雯像完成任务一样准时拨打了这通电话。

“嗯,查了,没考上……”刘宇飞似乎刚起床,还没有睡醒,语气中带着几分失落。

“什么没考上,上不了大学就上中专啊!总不至于再复读一年吧!”苏娅雯有些激动。

“我是说我没考上你上的那所,但我考上了和你一座城市的另一个学校的中专。怎么样?这样又离你近了一步……”刘宇飞说着说着就对着话筒痴痴地笑了起来。

苏娅雯的心里却很不是个滋味,她犹豫了半天,却还是鼓足勇气地说:“刘宇飞,你别来找我了,说实话,我有新男朋友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随后是“嘟嘟”的挂断声。

刘宇飞的眼中饱含着泪水,他在心里无数次地骂自己太没用,学习不够用功,没能考上苏娅雯上的大学,苏娅雯一定是对自己太失望才这样说的。

面对失败的青春,刘宇飞的心都在颤抖。苏娅雯不知道刘宇飞为了不让她失望曾在考场中因过度紧张险些晕倒。他甚至没有勇气去查分数,第一次的高考的打击带给了他无限的阴影,犹如可怕的梦魇挥之不去……

是啊!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逃避又能逃得过去吗?所谓的“黑色六月”让刘宇飞的身心都在阴影的覆盖下,他也是那黑色幕布中的一个精灵,所有的举动都不得不服从安排,听天由命。现在面对他的还有爱情突如其来的双重打击。

王磊与苏娅雯的第一次外出旅行就激起了矛盾。这是他们交往以来第一次吵架。

事情大致是这样的,苏娅雯爱浪漫,想住个带浴室洗手间的房间,王磊没有多少钱,所以大煞风景地说:“能住就行了啊,上厕所洗澡都是无关紧要的。”

苏娅雯立刻斜了王磊一眼,气呼呼地说:“谁说上厕所洗澡是无关紧要的事了,这么热的天我一天不洗澡就难受。上厕所还要出房间多不方便啊!”

王磊憋红了脸说:“娅雯,咱们能省点就省点吧!”

旅店老板眯起眼睛露出不屑的神情说:“只剩这个房间了,要不要随你们。”

谁知王磊却不以为然地加了一句,“这房价怎么这么贵啊?学生也不打个折吗?”

最终王磊咬了咬牙领着苏娅雯住了进来,苏娅雯躺在床上一边极力压住心中的不快,一边安慰自己:你爱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钱。

可第二天发生的事情就让苏娅雯再也忍不住了,和王磊起了矛盾冲突。

中午在一家装修一般的农家小菜馆吃饭,王磊说旅游景点菜贵,只点了素的,说荤的回家吃。本来也没有吃几个菜,全是素的不说,可王磊在结账时还不忘捎上一句他的口头禅:怎么这么贵?可以打折不?

苏娅雯第一次觉得自己和王磊在一起颜面尽失。回想起以前在学校一起吃青菜萝卜的倒也没什么,因为学校提倡节俭。现在出来了看见别的女孩和男朋友一起要星星要月亮的,想要什么买什么,无名之火在心里猛烈地燃烧。于是冲王磊大吼一句:“怎么什么都嫌贵啊!没钱就别带我来。”

王磊也气不打一处出:“我是没钱,我不是你心目中的那种有钱的公子哥,你要是看不上我当初为什么说喜欢我,难道是喜欢我的钱?”

浓浓的火药味激起了导火线的引燃,导致了炸弹的爆炸。

苏娅雯哑口无言,回去怎么也睡不着,越想越委屈,出门在外,面子很重要,再说短短的几天旅行能多花几个钱,她觉得是王磊舍不得在她身上用钱,是不爱她的表现,于是才这么生气。

苏娅雯忽然怀念起与刘宇飞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刘宇飞没出息,花的钱全是父母的钱,但他确实满足了苏娅雯的虚荣心。

此刻,苏娅雯陷入了爱情的矛盾中,爱情的天秤像是玩起了跷跷板游戏,一上一下地摇摆不定。

夏洛风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他,因为害怕那种离别的感觉,我自己在寝室里收拾着行李,准备过一个落寞的暑假。

坐在峨眉山通往成都的长途大巴上,坐在最左边窗口的我却被坐在最右边窗口的一个男生吸引住了,戴着墨镜的侧脸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吸引我的目光仅仅是因为熟悉,没有别的原因。我不时地向他投去亲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由于他始终没有拿下墨镜,我猜不出他是谁。他一直静静地望着窗外急速而过的风景,耳朵里塞着OPPO的MP3,聚精会神地听着歌。他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到了下车的时候,他才从耳朵里取下MP3,拿下墨镜,伸手去拿行李架上的背包。那个背影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在脑海里拼命搜索着那个形象特有的代名词,忽然闪现出赵浩南的影子。当他背上背包转过身来的一瞬间,我却怔住了,真的是他,赵浩南。明明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却还是觉得在这里碰见他好意外。他看见我的表情比想象中要冷漠许多。我以为我们还是朋友,我以为这么久没见面他见到我时会给我一个哪怕算是勉强的笑容,我以为他见到我会有惊喜,我以为他会对我有关切的问候,哪怕是一句简单的客套——你还好吗?然而他见到我后立刻避开了我的目光,一句话也没有说,形如陌路般地走开了,任凭我一个人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下了车。

我这才意识到赵浩南变了,变得不再只属于我,或许他从来就不是只属于我,就像一台电脑,从内存、主机到外置U盘,他全部都有了变化。

望着赵浩南头也不回的远去的背影,我明白是自己先伤害了他的脆弱的心灵,如今他才会有“哀莫大于心死”般绝情的举动。

在火车站的贵宾候车厅里,我又一眼就认出了头戴捧球帽、身穿黑T恤的赵浩南。他一边品尝着免费的茶水,一边用手点燃了一只烟,迫不及待地吸了起来。

我忽然觉得他变得很冷漠,而自己因为伤害了他顿时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向他拢去……可偏偏造化捉弄人,候车厅仅剩下一个位子,就在他旁边。

他抬起头看见站在十米之外的我拎的大包小包的,顿时良心发现般地开了口:“喂,林芷蓝,有位子你就过来坐啊!何必傻呆呆地站在那儿呢!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这才像群众收到领导下达的命令似的慢慢晃了过来,用手习惯性地拍了拍座位上的灰尘,尴尬地坐在赵浩南旁边。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和赵浩南的关系竟会变得这样尴尬、这样陌生、这样令人不自在。气氛一直处于不正常的严肃中。忽然他打破了沉默,问道:“他呢?怎么没有送你回家?”

“谁呀?”我不是装糊涂,而是真的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实在是不知道赵浩南口中的他是指夏洛风还是指平时总跟我一起的潘妮或苏娅雯。

“你男朋友呀!”说着赵浩南又点燃了一支烟,马上吞云吐雾起来,烟雾迷漫在我们周围的空气中。

“喔,他呀!”我被烟呛得咳了一下,“出国了。”说完我用双手捶了捶自己的胸膛,烟雾呛得我说话都说不出来。

“出国了?要去几年?那你不是又一个人了?”赵浩南忽然掐掉烟头上的火星,瞪大眼睛望着我。

“嗯,去五年。不过我会等他的。”我既平静又坚定地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代表我内心感情的分量。

“去五年,五年不在一起感情就会既淡又断的,等,别傻了,说你幼稚你还要装成熟,真好笑!”赵浩南说完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是那么自然又随意,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他的那句话相当于一句真理。

“很可笑吗?”我诧异地皱起了眉头。

“没有。没有。你慢慢等,我不拦你。”说完赵浩南用手扶正了头上的棒球帽。

“赵浩南,我们还是朋友吗?”看着赵浩南自然而是不加修饰的笑容,我鼓足了勇气问道。

“当然了。”

“我希望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切。”赵浩南用不屑的神情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开玩笑地说:“谁希望和你这种小丫头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啊!”

“那你是不愿意啰!”我恼羞成怒地用手去抓赵浩南的头上的帽子,想示威一下。

“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帽子还我啦!”赵浩南终于像以前那样和我轻松惬意地聊天、开玩笑了。

此刻我觉得世界又是那样美好,因为我和赵浩南打破了僵局,关系又变得自然融洽起来。

苏娅雯赌气似的头也不回地独自回了北京,王磊也不知道哪来的大男子风范,总认为是苏娅雯当众不给他面子,让他难堪了,所以也没有主动道歉的意思。

坐在火车上的苏娅雯心里酸楚楚的,给刘宇飞发了条我在回北京的火车上的短信,刘宇飞二话不说换了鞋就飞奔到火车站望眼欲穿地站在站台前恭候苏娅雯的回来。

下了车的苏娅雯一看见站在不远处直向她招手的刘宇飞,心头一热,忙扑了上去,眼泪都快滴下来了,没想到对她最好的还是刘宇飞。

“走吧!我帮你拿!”刘宇飞一看苏娅雯的表情就知道准是在外面又受了委屈,可看着苏娅雯破涕而笑的脸,又不忍心问下去,只是默默地接过苏娅雯手中的行李箱。

“你也考到峨眉山市了?”苏娅雯换了个话题。

“嗯,只希望能和你一起。”刘宇飞转过脸来深情地望着苏娅雯,白寥寥的日光柔化了他的脸部线条,只剩下干净得近乎透明的微笑,以及落在眉宇间的些微隐忧。

“那太好了啊!你可以经常来学校找我玩啊!”说完了苏娅雯像高中一样自然地挽起了刘宇飞的胳膊。

“好啊!”刘宇飞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本想试探问一下苏娅雯的新恋情问题,却又觉得似乎多此一举。

这时苏娅雯突然想起王磊,考虑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打开手机一看仍然没有他的短信。苏娅雯在心里愤愤地念道:好个王磊,今晚一过我就不原谅你了,有本事你以后也别再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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