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蔓霓醒来后,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伤口,发疯似的砸了镜子,甚至连整间病房都被她折腾的面目全非。这件事,是第二天一大早颖熙听John在电话里告诉自己的。
沈蔓霓手术之后是昨天后半夜醒过来的,而那时候颖熙已经被傅东城强制带回了家。
“我要去趟医院,方便送我过去吗?”
昨晚送她回来的傅东城一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也就这般和衣睡在沙发上,颖熙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沈蔓霓醒了,我要过去看看。”
他揉了揉太阳穴,良久才点点头,“我先去洗把脸。”
颖熙看见他站起身的时候,原本展展的衬衣都被压得皱的一道一道的杠子。“你是不是挺累的?”
傅东城一路都是没什么表情的开着车,还把车窗全都开着,让凉风肆虐的灌进疾驰的车里。这会儿的他和颖熙平时看见的实在差距挺大,“昨晚没休息好吗?”“你在沙发上睡一晚,第二天的状态也不会好的。”
还能调侃她,看来不过是大少爷有些起床气罢了。“你昨晚倒也肯‘纡尊降贵’地挤我的沙发。”“我倒是想去床上睡,可你不给啊。”
他像是突然来了精神,嘴里不依不饶的挤兑她
颖熙却安静了下来,总觉得跟他谈论这些,总有种说不出的暧昧情愫。
傅东城把她载到医院侧门,“我就在这等你,大门口记者太多。”“嗯。”侧门虽然离住院部有段距离,可是好在这里偏僻,可以轻易的避开死守在医院大门口等消息的一帮子记者。
颖熙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沈蔓霓的声音,“都出去!”一拐弯就看见两个护士和沈蔓霓的助理从病房里退了出来。
“蔓霓姐怎么样了?”小助理别过头不理她,其中的一个护士面露难色地告诉她,“她看到自己的伤口之后,只要有人靠近她,她就发疯似的。”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小护士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你自己当心吧。”
沈蔓霓的单人病房很宽敞,也没有那么刺鼻的药水味,只是她拉起来所有的窗帘,让整间屋子都死气沉沉的压迫着人喘不过气来。
“蔓霓姐。”她轻唤了一声看着窗户发呆的沈蔓霓,见她不动,又走近了几步,拾起被她扔在地上的枕头,把枕头放回到床上,又建议似的开口,“我们开会窗户好不好?”
见沈蔓霓没有反对,颖熙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帘子,推开窗户,吹进屋里的是清晨伴着蓬勃生机的和煦威风。
颖熙回头看见沈蔓霓披散的头发被风微微撩起,一如自己当年第一次见到她真人时,慵懒且随意的模样。沈蔓霓突然开口,“你不用觉得多我有愧疚,昨天的情况不管是谁,我,我都会……推开的。”
她说的,正是颖熙昨天胡思乱想着认为的,可是今天经她这样说出来,颖熙却不再这样想了。
“我怎么可能不愧疚?你真心救我也好,顺手推了我一把也罢,你身上的伤,都是跟我有关。”
“跟你有关又怎样?”沈蔓霓突然拔高了嗓音,“我有怪你吗?干嘛非要往自己身上揽?”她拉起被子从头盖过脚,“我累了,你走吧。”
“你会做植皮手术的吧?”颖熙还是站着不动,看着雪白的被子问她话。
“你出去!”沈蔓霓的助理突然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蔓霓姐,伯父伯母来了。”沈蔓霓一下子扯开被子,坐直了身子,“爸……妈……”之喊出这两个字,已然是泪眼朦胧,其他的话怎么都说不出了。
沈蔓霓的妈妈看到她脖子上的伤痕,哭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抱住蔓霓。她的父亲显然也很心疼,背转过身子擦眼泪的时候,看见了退到角落站着的颖熙,“你……你是?”
“您好,我是蔓霓姐的师妹。蔓霓姐是为了,为了我……”“纪颍熙你出去。”沈蔓霓打断了颖熙的话,“让我安安静静地跟父母待一会儿。”
小助理拉着颖熙的胳膊带着她出了病房。一关上病房门,小助理就对她说,“蔓霓姐现在肯定是一看到你,就想起自己身上的伤,你别来打扰她了还不好?”
“我只不过想来看看她,没想到那么多。”颖熙自嘲的笑笑,“结果现在连道谢都变成了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蔓霓姐就跟我亲姐姐似的,所以我目前没有办法若无其事的面对你。连我都这样,蔓霓姐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你气我才是应该的,像蔓霓姐那样对我冷冷淡淡的,我才觉得难过。”小助理递了张纸巾给她,“妆都花了。”转而推开门,又进去了病房。
颖熙照旧是小心翼翼地绕去了侧门,她真的是怕有人问关于沈蔓霓的状况,哪怕是一直待在车里等着自己的傅东城,连对着他,纪颍熙都不想多说。因为她不好,真的很不好。她今天的模样比起前一天的意气风发,真的恍如隔世,不过是一夕之间,除了能叹这世事无常,别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昨天在舞台上哪怕只要晚一步,哪怕只要多和观众挥一下手,如今躺在医院里的人便不会是旁人了。只是,没有那个“哪怕”,所以她现下侥幸的光鲜苟活。
可沈蔓霓刚才在病房里两眼空洞的样子,真正的刺痛了她的神经。
她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也有过那样的一段日子,大把大把的时间都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发呆、在放空,在脑子里不断的想着离开人世的念头。
那时候的自己傻啊,连死都不怕了,哪还会怕活着。但愿,沈蔓霓不要跟自己当初一样傻。
“想什么呢?”颖熙自打上了车,便一直无视一旁担任司机的傅东城,只把脑袋抵着车窗玻璃,心思早就已经飘得老远。“想着自己烧了哪的高香,居然让给沈蔓霓带我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