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这沈漾是个有远见的人,知道提前预定了一份糕点留锦绣带回去,锦绣自然不加推脱欣然接受,心里寻思着带给木槿和碎玉尝尝鲜。
进了春风烟雨楼,从侧边的走廊避开庭中酒客直上二楼木槿厢房,行至窗边听见一阵秦筝婉转,调子偏低沉。锦绣顿住脚步,细细听,是《江洲词》的曲调。秦筝弦音本就浑厚,再配上木槿那轻细的嗓音颇有一番苍凉感。
扁舟随水流
花叶逐风落
疏影交相错
人间皆落寞
情深忽转薄
对月影独坐
不知何处曲
就此江洲词
锦绣听出这唱词中隐约似有怨念,知道是情到伤处,便推门而进。木槿穿着寝衣,裙衫单薄并未梳妆,脸上尽是落寞之色。碎玉看见锦绣来了,忙起身来迎。锦绣将手中的糕点盒子递给她“这是观常街新开的那家闻香膳坊的糕点,觉得形色俱佳就带些来给你们尝尝。”碎玉接过。
锦绣看向木槿,木槿亦抬头望她,不掩眼中神色。“刚才在门外听见你唱词弹曲,可是有什么忧心之事。”木槿抬手拿起秦筝边上碎成两截的玉簪“很多事你还不明白,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在你这个年纪就已经成了这春风烟雨楼首屈一指的清倌人,那时候我虽然承笑达官贵人间,也不过逢场作戏,无念无伤,直到后来遇见承镜,才晓得这世上情字最动人,也最伤人。”锦绣见她眉宇间尽是忧伤,上前握住她的手,纤细冰凉。
“四哥他最近帮着大哥二哥打点事情,所以才不怎么来,你不要多想就好。”木槿只是点点头,不做言语。见到木槿这样低落,锦绣心情也跌了一大半,想起那日承镜与其他女子谈笑的样子,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来,稍稍坐了一会儿便回府了。
“砚清,四哥现在在哪儿呢?”
“晌午就与秦姑娘一起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秦姑娘?哪个秦姑娘?”
“夫人寿宴那日与秦少将一起来的秦姑娘。”
锦绣想起那日清朗的黄衫女子,秦袅与四哥?
“对了,是夫人请秦姑娘来的。”砚清补充道。
锦绣想起,那日的寿宴本来就是为了替三哥四哥物色妻室人选,秦袅那样的身份性格相貌,必然是母亲的首要人选。三哥去了京中,家里就只剩下四哥了,没想到母亲这么着急张罗。又想起木槿方才所说“我只恨自己是这样的身份地位,一早就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情偏偏还不甘心地去争取,最后越陷越深。锦绣,我知道这其中苦楚,只愿你能永远这样被父母兄长护好,永远不用受这爱而不得,恨而长久。”心中隐隐有些愤懑。
才准备去找母亲,就看见承镜一脸疲惫之色回来了。“你早知道会这么累为什么还要违背自己的心意去陪秦袅?”锦绣原本还有火气,看见承镜这一副憔悴的样子也不忍心过多责备。“母亲喜欢她的豪爽不拘,毕竟是客人,我便陪她出去逛逛。”承镜坐在椅子上,单手支着头,双目微闭,眉间紧缩,倒是和木槿一番神色。
“我去和母亲说。”锦绣毕竟年幼,又是个重情重义的性子,便要往里屋跑。“站住!”承镜站起身就要拉住锦绣。
“锦绣,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有我的苦楚,你我二人平日出去行事高调,连那初来乍到的沈霖都听说过我和木槿的事情投其所好送的我木槿玉簪,父母亲怎么可能不知道木槿的存在,母亲既然还将秦袅急着硬塞给我,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原本就都装作不知道,要是此刻将窗户纸捅破了反而更难办。”
“是我鲁莽了。”锦绣有气无力地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