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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进驻维也纳和占领那不勒斯(1)

这一章讲的是在议会时期(1818-1822年),罗斯柴尔德五兄弟经营家业的一些故事。

这个时期,罗斯柴尔德家族已经积累了大量的财富。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是:不仅要守住财富,还要让财富尽可能地壮大。当时,欧洲诸国刚刚结束了二十多年的争战,长期的穷兵黩武以及国内的社会动荡导致各国财政普遍紊乱,只有在和平的条件下,经过长期的努力,这种局面才有望得以扭转。几乎每个国家都陷入了资金匮乏的困境,要筹集经济复兴所需的资金,不得不向发了战争财的富商那里借钱:在这些富商当中,罗斯柴尔德家族是首屈一指的。罗氏家族也很愿意借款给各个王室和贵族,因为这种贷款的偿还往往都是很有保障的。那段时期,他们向很多王室伸出了援手。

内森在五兄弟中排行第三,却脱颖而出,掌握了家族的大权。在长期与英国政府打交道的过程中,他学到了一个道理要集中精力做大生意才能获得丰厚的收益;并且,与皇室的经济往来一般都是比较稳妥的,因为那些政府、贵族们碍于声誉,总会尽力按时还款。内森从不会对自己已有的成绩沾沾自喜,更不会满足于坐享其成,他的目标是不断壮大家族的力量。他在经营方面的一贯理念是:使用资金应该像用兵一样,纵览全局,选择要害。这成为罗斯柴尔德家族后来所有政策的主旋律。

当时,他们的企业在商界已经拥有了极高的声誉,然而欧洲社会对犹太人的歧视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企业的发展,因此在经商的同时,他们也抓住一切机会提高犹太人的社会地位。在奥地利还比较顺利,但是他们的故土法兰克福仍对犹太人采取很不友好的态度,甚至对声名显赫的罗斯柴尔德家族也毫不客气。家族里负责法兰克福事务的是阿姆斯洛,他一直致力于改变该市元老院的态度,并希望能通过普鲁士和奥地利影响到元老院对犹太人的政策。1818年初,他便遇到了这么一个好机会:对犹太人颇有好感的普鲁士财政大臣哈登贝格亲王(Prince Hardenberg)给了他一些支持。

那时,普鲁士的财政也混乱不堪,赤字庞大、入不敷出,公务员的薪水和军费支出眼看就要难以维系了。财政部的日子捉襟见肘,国王本人也债台高筑了。在这种情况下,普鲁士商船队驻伦敦的代表巴兰登(Brandon)建议向罗斯柴尔德家族求助。哈登贝格亲王欣然接受了这一建议,并让跟他有过私交的阿姆斯洛对这次贷款给予帮助。阿姆斯洛应允了他的请求,并借机代表法兰克福所有的犹太人恳求王子赋予他们平等的社会地位。

他在给王子的信中写道:“……我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议会迟迟未下达的决议,乞求殿下能伸出援手,使犹太教民的卑微地位有所提高。我们对尊贵的普鲁士政府怀有深切而美好的期望。我们深信,亲王殿下圣明,看到了犹太人为国家发展所做的贡献,必定不忍心让我们的未来因种族歧视而受到阻碍。”

哈登贝格亲王很愿意帮助他们,因为这与他的个人信仰正是不谋而合的。然而,他要取得国王的恩准还比较困难——国王向来对犹太人嗤之以鼻。国王的观点是,对于法兰克福元老院的某些过激政策可以予以限制,但是应该让地方官员有充分的自主权。“总之,”他说,“我不希望普鲁士在议会中站到犹太人的一边。”

对此,哈登贝格亲王有些愤愤不平。不过,最后国王还是让步了,因为哈登贝格的一番解释让他明白了:普鲁士必须向罗斯柴尔德家族借款,因此在法兰克福议会中压制犹太人是极不明智之举。议会的决议正在与法兰克福元老院的政策日趋一致,使得犹太人的处境越来越艰难,只有像哈登贝格亲王和梅特涅那样位高权重的人才能阻止法兰克福地区的民众对犹太人采取极端仇恨的态度。

阿姆斯洛称贝斯曼家族(House of Bethmann)是犹太人的天敌——尽管与蒸蒸日上的罗氏家族相比,它已是江河日下、辉煌不再但贝斯曼对此矢口否认,他在给朋友大卫·帕里什(David Parish)的信中写道:“……我对犹太人绝无半点偏见。阿姆斯洛一直认为我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事事与犹太人作对;我试图让他改变这种错误的看法,但都是徒劳。如果他不能相信我,他可以去问问我们基督教的教徒——他们总是怀疑我偏袒犹太人呢!总之,阿姆斯洛的这种说法纯属个人私见,没有半点依据。”

阿姆斯洛并不是存心找碴,他很愿意与普鲁士和奥地利保持良好关系。普鲁士严峻的财政危机看上去是大捞一把的绝佳机会;为了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他与在伦敦的内森密切合作、竭尽全力,务必要使普鲁士在万般无奈之下来向他们求援。

普鲁士四处举债并非短期的形势所迫,而是长期财政亏空酿成的恶果。到1817年,政府已经背负着两千万的流动负债,年利息率高达20%。仅利息都无力偿还,要靠借新债来支付。不仅如此,财政预算还显示出700万的巨额赤字。终于,哈登贝格亲王应国王的指示,派财政部长去筹集一笔新贷款。克里斯安·冯·罗瑟(Christian von Rother)是一位很有才干的官员,在金融事务方面堪称哈登贝格亲王的左膀右臂,并且因战时筹款事务中的卓越表现而闻名。

亲王在给罗瑟的信中写道:“此事的意义非常重大,目前许多方面都急需资金……普鲁士的维持急需这笔钱。我将急切地等着你的回音,请充满勇气、毅然决然地开始行动吧!”

罗瑟先去了柏林的一些公司,那些人都想趁火打劫狠狠地赚一把,就像罗瑟在报告中所说的那样“他们的条件既苛刻又侮辱人”。在荷兰,他也没有碰到什么好运气。然而,到法兰克福,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作为普鲁士的财政要员,他在早些时候就与罗氏家族有过接触了;如今,他与阿姆斯洛的谈判更是一帆风顺。

阿姆斯洛让他去伦敦与内森进一步协商,因为内森是家族里面处理重大事务的最佳人选,有了他的参与,事情就成功在望了。事实上,在此之前,普鲁士曾派巴兰登在英国与内森进行有关借款的磋商,但他不太受欢迎,谈判也无果而终。相比之下,罗瑟在之前的交往中曾给他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因此,当得知普鲁士这次派他来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巴兰登则灰溜溜地回去了。

于是,现在对方参与谈判的两个人都是他们家族的好朋友了:罗瑟和威廉·冯·洪堡德(William von Humboldt)——他是伟大的探险家亚历山大·洪堡德的兄弟。洪堡德不仅是一位出色的外交官,也是一位优秀的学者兼哲学家;不过他对有关钱的事务知之甚少,把自己的私人财产都交由罗斯柴尔德家族打理。而罗瑟则恰恰相反,被誉为财政领域的天才。洪堡德对内森在财务方面的才能深信不疑,对此,在呈送给国王的报告中,他使用了许多溢美之辞——这些话出自于他这样的人之口,就更显得非同凡响了。他在报告中这样写道:“在我看来,这次借款如果想要成功的话,应该通过内森·罗斯柴尔德……他堪称目前国内最富有创业精神的商人……据我所知,他值得信赖、为人诚实,并且聪明机智。但我不得不说,如果想与他做生意,就必须接受他的观点。因为他在财富积累的过程中养成了独立思考的习惯,并且,他的业务如此繁忙,一桩生意不成功对他来说简直不足挂齿。他在这一点上非常坚定。此外,他还预先提出要求,不允许普鲁士驻英国的领事以任何方式干预此事。”

洪堡德的这份报告作为个人意见的阐述,是非常有价值、有份量的,可以看出他没有受到外界影响——因为在结尾时,他还提出一些不利因素,并建议不要接受这笔贷款,这显然与内森的心愿是相左的。

罗瑟与内森的谈判进展异常顺利,很快就达成了500万的借款协议。在罗瑟看来,这一协议对普鲁士而言是不小的收获,因为其他国家,即使是与普鲁士力量相当的强国,也只能筹到数额极小的贷款。

尽管谈判过程中也遇到了一些小的波折,但双方始终保持着友好的关系——这一点,在他们那时的书信中就能看出来——罗瑟曾写信给所罗门,说自己很高兴进一步地认识了他的弟弟内森,他非常欣赏内森的人品与才智。

所罗门的回信充满了友善与热情,并与内森一致地向他保证:“这将是一桩很成功的交易;他们永远都是他最忠实可靠的朋友。”罗瑟满心轻松地回去了,他很高兴自己能不辱使命、功成而返。

在议定的执行日到来的那天,内森派了一艘船,向汉堡运来100万泰勒(thaler,旧德币)。

经过此事后,对于内森的个人魅力,罗瑟的感受与洪堡德相比,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他在给国王的信中写道:“在英国,内森·罗斯柴尔德是最受尊敬的人之一。他能影响到伦敦所有的金融事务。人们普遍认为——实际上已经是事实了——他完全地控制了该市的汇率……作为一个金融家,他的影响力是不可限量的。”

罗斯柴尔德家族上上下下对这笔生意都非常满意。这是他们经手运作的第一笔大额政府贷款。这次成功使他们大受鼓舞,开始在更大范围内发展这类业务。总之,这笔贷款给后来的很多生意开了个好头。

并且,双方在谈判中形成了真挚的友谊。之后,洪堡德还曾把罗斯柴尔德兄弟介绍给了自己的哥哥亚历山大(Alexander)。洪堡德是在伦敦的罗斯柴尔德府上的常客,内森也经常回访他。洪堡德受过良好的教育,学识渊博,与“暴发户”内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洪堡德在给妻子的一封信中曾直言不讳地写道:“昨天,我同内森·罗斯柴尔德共进午餐。他学识浅陋,语言粗俗,但却机智过人,在金融领域有着很深的造诣。席间,他几次将马丁(Major Martins)将军驳得哑口无言。当时,马丁将军也在和我们一起用餐,不住地称赞一切法国的东西,还对在战争中牺牲的士兵们有点过度地伤感。罗斯柴尔德当即就插嘴说:‘但是,如果那些士兵没有牺牲的话,阁下现在恐怕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中尉呢。’马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罗斯柴尔德一家都希望能与洪堡德保持友好的关系,所罗门也在借一切可能的机会给他留下好的印象。有一次,他在卡尔斯巴(Carlsbad)遇见了洪堡德的妻子卡罗琳(Caroline),就向她大献殷勤。后来,卡罗琳在给她丈夫的信中写道:“我接待了几位探访者,其中有一个所罗门·罗斯柴尔德,是在法兰克福替你打理财产事务的那位先生的哥哥。他谈吐幽默、招人喜欢。在谈话中,他对我的接待表示了谢意,还说:‘夫人您应该再去法兰克福玩一玩,像您这样的女士我们还是养活的起的。’这话听起来真风趣。他还问到在钱的方面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说他的钱包愿意随时为我效劳……”

由罗斯柴尔德兄弟和洪堡德协商办理的这笔普鲁士的借款,是三兄弟同心同德、齐心协力所取得的成功。

当所罗门和内森在伦敦处理这件事时,阿姆斯洛在法兰克福却碰到了一个很棘手的情况:黑塞的王太子上门来借钱了。历来,当罗斯柴尔德家对一笔业务不感兴趣时,就会推托说进行大宗交易都要征得兄弟五个的同意才行——而往往这五个人都分布在天南海北,相隔很远,征得五个人的同意岂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

这一策略成功地用到了黑塞王太子的借款事宜中。王子的父亲——黑塞选侯(即威廉)当时已经75岁了。王子桀骜不驯,事事与父亲背道而驰,在日常开销方面更是如此:选侯一向节俭,太子却挥霍无度,许多人从他的这种生活方式中受益。王子对钱的需要一直在不断膨胀,因为选侯划拨给他的钱——据他自己认为——数额少得简直有些荒谬。结果,他不得不向外求援追溯起来,他求助的这家公司在某种程度上还应该将其繁荣归功于他的父亲。他向罗斯柴尔德公司请求一笔贷款。

自然而然,这件事对外界是高度保密的,连选侯也毫不知情。1818年新年伊始,王子请求贷款20万泰勒,这一请求得到了满足。然而,这笔贷款过后还不到六个月,他又想要更大的一笔贷款。并且,他还说,罗斯柴尔德家对选侯的家底了如指掌,因此在贷款的问题上不应该为难他。

卡尔·罗斯柴尔德碰巧当时在卡塞尔。王子于是紧急召见了他,告诉卡尔他已经向其公司再次提出了贷款请求,同时还重复了他最后所说的那番话。对于王子旧债未偿、又借新债,卡尔感到很奇怪。并且,王子最后所说的话也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一旦选侯知道了自己的儿子在外债台高筑,不仅会对王子大发雷霆,还可能对罗斯柴尔德家族也心生厌恶。回到家后,卡尔在门厅碰到一个管家,就忍不住没好气地发了一通牢骚。

回到法兰克福后,卡尔听取了大哥阿姆斯洛的建议,两人商量之后,给王子写了这样一封信:

“最尊贵的王子殿下,……坦诚地说,在不久前借给您为数不小的二十万泰勒之后,我们没有料到这么快您会再次要求一笔数额更大的贷款。您一定对我们的家规有所耳闻——我们处理重要事务时,需要取得几兄弟的一致同意。因此,在听取他们的意见之前,我还无法给您一个肯定的答复。另外,我们对您来信中的这段话甚为不解,还请殿下明示。您说:‘您们对于选侯的事务了若指掌,因此完全不必担心贷款的偿还问题。’我们对于选侯的事务的了解也仅限于政府授权我们处理的方面。并且,我们还需保留足够的资金来维持正常的业务运转,所以请原谅我们不能为了贷款给您而倾尽所有。”

这封信有两个目的:一方面,它可以暂时敷衍一下王子;另一方面,如果一旦事情泄露出去,它也可以作为搪塞选侯的说辞。

王子看到回信后大为不满;他看得出这封信是在避重就轻、刻意非难他。他本想怒气冲冲地回复一通,但还是克制住了愤怒,因为他希望将来仍然能从罗斯柴尔德公司借到钱。事已至此,他觉得由自己出面去谈判有些不太合适了,于是他选择了布德鲁斯作为中间人,并再三叮嘱他要高度保密,尤其不能让选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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