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司马津、南宫华、龙文方的讲述,我长舒了口气。
醉城,哪里只是一座城啊!
它就像一只吐丝的蜘蛛,任凭蛛网再大再错综复杂,也是由它织就而成的。天下,还有独立在这张大网之外的国家吗?恐怕没有了,醉城垄断的是全天下的“商”字,只要一国不能与商绝缘,也就自然无法与醉城绝缘。
而赤唐国,国内商贸繁荣,商贸税收占了岁入的近四层,可想而知,其受醉城影响之深,之广。
难怪百年来,各国会与醉城达成那种奇怪的默契约定:凡各国官员军士擅入醉城者,必死于非命。
我终于相信,古痕势力之大,若想覆天,也是易如反掌的。
醉城内,除了民富,军也强。
龙文方说,天下诸国,若论军事,无出日月国之右者,其国内诸军,以白骑兵为最,而天下间,惟一能与之争锋的,便只有醉城的麒麟兵。
“天下诸国,”古痕接着龙文方的话道:“论富,赤唐为最,和国次之,日月国再次,其它小国皆可不论;论兵强,日月国为最,和国次之,赤唐国再次,其它诸国亦可不论……”
如此说来,天下三大国之中,综合实力最强的,应该是和国,论军论财,都不会成为其弱点。而赤唐国兵弱,即使有经济作为后盾,军队却难当大任。而日月国经济弱,兴兵窦武民不聊生,可能致使国家经济瘫痪。
再说,日月国已经落入了云楚手中,因此,他只需使计,使和国与赤唐国内乱,大大削弱这两国的实力,便足以坐收渔人之利。
古痕说完,龙文方欲言又止,古痕见了,对我轻笑,“龙将军倒还有事相求于你。”
“求我?”我不敢相信,“我有何能帮将军?”
“回禀少夫人,”龙文方开口,又显斯文儒雅之气,“微臣等连日来被‘七星’棋局所惑,听闻夫人已参透其中奥妙,想与少夫人求教这‘七星’棋局的破解之法。”
“七星”棋局?他居然还记挂着,倒也有心,可是,这局明明是我设下的,龙文方的话颇为蹊跷,我也懒得深思,直道:“将军何处不明,尽管说就是。”
我以为龙文方会让人拿一副象棋过来与我操练,谁知,他竟早已熟记了棋局与棋盘,凭空便与我下起棋来。若非我早将“七星”局演练过千百遍,棋盘入心,只怕此刻便要显拙了。
龙文远客气之后,走出的前几步正是我与玄机对弈时所走的着法,他执黑见招拆招,我步步紧逼,以攻代守,节节使红方化险为夷。古痕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与龙文方,另外两位大人似乎也懂象棋,听得很起劲。想来,龙文方可能曾与他们演练过我布下的“七星”棋局。
“少夫人的应对之法,看似稀松平常,却招招玄机,且似暗含行军布阵之法。”龙文远惊叹,他执黑,已显败绩。
我心虚道:“将军缪赞了。”我哪里懂什么兵法战术,所用的破局招数也都是前辈高人遗留之法。
“车六平四,将军!”我低呼一声,终于将龙文方的黑棋逼死,再无转机。
龙文方稍稍想了想,点头称赞,“少夫人,聪明睿智,破局之法精妙高深,微臣佩服。”说罢,他与另两位大人对视了一眼,三人一齐上前道:“恭贺少主,微臣等今后必当听从少夫人差遣。”他们这是在向我表忠心吗?
嗯?嗯?我看向古痕,他向我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官场上的客套话,便让几位大人平身,退下。
“他们是什么意思啊?”我不解道。
“没什么,”古痕回道:“他们只是想看看,我的妻是否能让他们信服。”
“所以你用‘七星’局,树立我的威信?”我实在不明白古痕的用心,“这是我布的局,我怎可能解不出呢?”
古痕笑笑,“除了龙将军等五人外,可再无人知‘七星’局是你所创。人都说,象棋虽是你所制,‘七星’局却是神医涯农从围棋中演化而来的罕世棋局,当今之世,除了你,尚无人参透其中奥妙。”当日,我与玄机的对弈,竟然以讹传讹,演化成了这般?这恐怕也是古痕有意为之的吧,那日古府的下人根本没见到我与玄机的棋局,自然是古痕说什么,他们便传什么了。
所以,古痕便与龙文方合演了一出双簧?为我在他的臣子面前立威树信?怪不得,龙文方要夸我着法中,暗含兵法策略,想必是要让那两位大臣认为我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的厉害角色吧。
“可你这样做的用意究竟何在?”我的心莫名的有点慌,古痕今日带我入城主府的真正意图似乎就在此,而非惩戒城主古岳。莫非古痕又独自做出了什么决定?
我拉住他的宽袖,“你是不是有什么决定?”
古痕矜冷的看我一眼,“你想太多了。”
“是我想太多了吗?你如此急切的要我在你的臣子面前树威,何意?我只是夫人,不是城主,你要我明了治国安民之策又是作何?”我实在难以相信古痕这么做,没有特殊用意。
古痕的脸,霎那间转冷,“我如此做,只望我若有事,你亦有自保之能。”
“你能有何事?以你之能,你怎么会有事?”我稍显慌乱,“谁能奈何你?”
古痕冷笑,“我虽有百样能耐,却也是个凡人,免不了一死的。更何况,我日后的对手是云楚,他之能,半点小看不得。”
“你不是说,你要独善其身吗?”
古痕冷叹,“我如今,却有欲罢不能的理由。”
“为我?”
古痕冷笑,“为我!”
他从袖袋内掏出一张纸,递给我,我展开即愣,纸上写着四个字,一组词对:诛颜;助妍。这不是当初琴操留下的对子吗?古痕拿给我看是何用意?
古痕明白我的心思,继续道:“这是和国太子借琴操之口,送我的厚礼,他的意图,是要我出手助他。”
我是越来越糊涂了,一个对子,就是重礼?“你找到琴操了?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若助他,云楚肯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
古痕苦笑,“我已没有选择。你可知,琴操如今在何处?”我摇摇头,一直没有人告诉我她的行踪。
“她在虎利大帐。”古痕的话,差点让我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不是说是云楚将她带走的?”醉月院的刘妈妈是这么说的。难道是云楚将琴操送给了虎利?
古痕叹息一声,“青冥的怪疾,急需一味药,名曰‘诛颜’,乃是日月国内的极品牡丹。日月国内,诛颜虽多,但我所需的‘诛颜’却极为稀少,我探询多年,一直不知这种诛颜的生长之地。没想到水净宇竟查出了此地,乃是日月国的‘助妍山’。”这就是那个词对真正的寓意?
“这么怪的山名?”
“哼,这山岂止名怪,山上的极品诛颜更怪,这种诛颜从外看来,与寻常诛颜无异,因此,要辨别出它,需用一位绝世红颜的鲜血,将血滴在诛颜的叶上,若血能渗入,即为极品诛颜。”古痕细细说来,“我若想入山取药,云楚必定会拼死相阻……”
拼死相阻?太夸张了吧,就为一株花?“他为何这般不愿你得到极品诛颜?当真一点情面都没有?”
古痕冷笑,“这是云楚的死穴,我若医好青冥,他之命难保。他自然会千方百计阻止我拿到极品诛颜。这其中玄机,我日后自会告诉你知。”
我明白,古痕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再继续追问。
我急忙转开话题,“那照你的意思,琴操也是和国太子送你的礼物?”琴操不正好是一位绝色佳人吗?和国太子莫不是想施展“美人计”?我那时空有貂蝉、西施为“美人计”牺牲;今这时空,和国太子便要琴操做“美人计”的牺牲者么?
古痕笑笑,“这倒不假,只是琴操原名乃是花向晚,可惜了。”花向晚?花向晚不是“北娇”吗?难怪那风姿绝不像一般人家的女儿。唉,可惜一国宰相之女也不过是谋权者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这么说来,花宰相亦是太子身边的人。
见古痕感叹“可惜”二字时,冷然中有笑,我心中颇感不是滋味,“可惜?可惜什么?可惜你没能及早留住这么个绝色美人吗?”我顿了顿,“其实你也用不着可惜,虎利在你眼里算什么?你现在去把花向晚抢回来也还不迟。”
见我闹别扭,古痕轻轻揽我入怀,圈住我,“她入城之日,我便知道她的身份,若有心留她,还用等到现在?我可惜的是,她是花迎归的堂姐,否则,我倒真有可能留下她。也不至让她被云楚掳去,转赠虎利,致使云楚成功说服虎利叛乱。”
“云楚这种无耻做法,如此离奇,你没想到也是正常的。反正在我看来,水净宇与云楚都不是人,竟把花向晚当成礼物送来送去。”对于花向晚,我一时又生出无限同情之意。
古痕没有评判我的话,若有所思般,“倒是我小看了水净宇。想必他对我也着实探究了一番,方想出这种能激起我兴致的方式,送出这等礼物。只是他却忽视了一点,自花迎归之后,我对和国花家的人已没了兴趣。”
“所以,你就让云楚捡了个大便宜。”我嘟囔。
古痕了然一笑,“百密一疏,我倒是近日方知,虎利对花向晚早有倾慕之心。”
“啊?虎利以前见过花向晚?”不然不可能平白无故倾慕一个人吧。
“这就不得而知了,我见花向晚,是在三年前。她在‘群英会’上跳头舞,想必那时虎利也在吧。”只有推测,看来古痕的消息还不够八卦,可他也去看了花向晚跳舞,这是重点。
“是么?我听说,当年花向晚舞姿绝妙,你看了有没有动过心啊?”这话,我问得,貌似不经意。
古痕收紧手臂,搂我更紧,却久久不说话,仿佛在思量什么。
见他的神情,我心中忽然来气,他不说话,想必定然对花向晚动过心,只是不知何故没能得逞,因此他心虚,所以不敢回答。
这么一想,我越发觉得自己的推测正确,心中便堵得慌,挣扎着就要逃离古痕的怀抱。
古痕似乎不解,“你这又是什么?”
我小女人的脾气,自然不能说给他听,他又猜不出,只一味问我怎么了,可我这些心思怎好意思让他知道?因此,他越问便越发让我生气,我一跺脚,甩开古痕的手臂,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向门口。
古痕追问,“你到底要做何?”
我一拂袖,怒道:“我饿了,要吃饭。”心中不禁骂起古痕这个猪头。
不对,猪都比他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