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芷桑本来想问司马景泉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大早去了哪里?皇上是不是真的死了?可是看到司马景泉一脸倦容的躺在马车里,黎芷桑硬是把满肚子的疑问吞回了肚里。其实昨天夜里从皇宫里回来起,她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但是她却不敢问他。泉王府还是以前的王府,一点也没有变。竹儿看到了他们回来了,站在门口顿时惊傻了。她一直等在王府里,她相信她的主子一定会把王妃带回来的,果真,她真的等到了。
司马景泉看了一眼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的三个镶金阳文:
『轩明殿』
他迟疑了一下,抬脚走了进去。
时别数日,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想到他最终却还是回到了这里。
鹰眸锐利的扫过四周,定在一张与他同样削俊的脸庞上,只不过一张刻上了岁月的深痕,而一张妖冶邪魅如初,完美的让人啧啧称叹。
“你…总算是回来了。”
桌案上的人正是被闹的满城皆知‘病危’了的燕苓国皇帝--司马潇仁。他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脸上的病态不显而露。
司马景泉只是远远的看着他,锐利的眸子不动的声色的扫视他的周身。淡淡的问:
“多久了?”
“三年了…三年了!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终于遭到报应了!这三年来我一直在忏悔,一直在等着你回来。”
司马潇仁捂着胸口又咳了几声。目光始终停留在司马景泉的身上。脸上的欣喜不言而溢: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司马景泉淡淡哂了一声,
“你好好担心一下你自己就行了至于别人你就少操那份心了,你倒了,可别妄想有人会替你收拾烂摊子!”
司马潇仁捂胸又喘了几声,这几年因为这病,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对于国事也力不从心。眼看朝宗越来越乱,野心勃勃之人气焰也欲发嚣张,他却无能为力。
“好逮我们兄弟一场,你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我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你就别再说风凉话了,老兄的希望可全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司马景泉暗自忖思着司马潇仁的话,却不动声色。如今她的娘子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他已无所他求,只希望能让黎芷桑安安心心的过上好日子就行。
“就知道你几次三番派人去请我回来准没好事,如今我才刚一回到府里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就要接受你的剥削,看来我司马景泉这一辈子就是劳累的命。”
司马景泉一边抱怨着走出了轩明殿。
司马潇仁却面色一喜,他的最后一句话不就表明了他愿意助他吗。燕苓国的未来有希望了!他也不用再担忧他的皇位是不是会被不轨之人夺去了!
正在司马潇仁为他的这个新认知而兴奋不已的时候,司马景泉却又碰到了一件十分难缠又头疼之事。
司马景泉刚出轩明殿没多久,正打算打道回府,却在宫门口被一个手持扶尘的太监拦住。这太监司马景泉曾经见过几次,名叫小安子,长年在太后身边照顾。
“太后娘娘听闻泉王爷回京,大喜,特意在慈安宫摆了一桌宴席,还请泉王爷带着王妃前去赴宴,千万别辜负了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小安子的话让司马景泉微微皱了皱眉,他这才一进宫来太后就派了人来请他吃‘大餐’,这消息还真够快的!
很多东西都是人所不想要的,很多事情都是人不愿意做的。
就像此刻被邀去赴宴的司马景泉和黎芷桑,尽管千般百般不乐意,但是他们还是不得不去。
黎芷桑抬头哀怨的看了一眼一脸肃容的司马景泉,“夫君,我们可不可以不去?”
她不想去赴那劳子宴啊!她想的是怎样说服司马景泉陪他回一趟娘家,她想她的爹爹,想他的表妹辛舞儿!
“如果你不想你的夫君背上抗旨不遵的罪名而被拉去蹲大牢,如果你不想我们的王府因为牵怒太后而被拆为平地,就乖乖的坐好。”
司马景泉故意夸大其词,看到他的小娘子因为他的话而变得越来越不安,秀丽的脸庞也因为紧张他而变得越发惨白,他只好叹息一声,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这小家伙,还真禁不起吓!
马车徐徐的驶进了宫门,到了午安门便换上了步撵,径直去了太后的慈安宫。
柳太后端端正正的坐在厅堂里的凤雕椅上,时隔三年,岁月不知不觉间在她的两鬓间染上了斑白,看得出来,她的脸部还是特意经过保养过的,所以没有才没有出现太多的痕迹。这几年,因为司马潇仁的病,因为后宫的紊乱,因为皇室的子嗣单薄,她也没有少操心。只是奈何很多事情她心力有限,想管也管不了,也就随他去了
看到司马景泉携着黎芷桑走进来,柳太后的脸上顿时堆满了喜色,“泉儿,三王妃,快些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们,总算是回来了!你们还真忍心,把哀家一个老人家丢在这宫里,自各跑到外面潇洒去了。害哀家思念成灾,整日里吃斋念佛,就怕你们出个什么事。如今看你们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哀家也就放心了!”
柳太后声泪俱下,说的话却也诚挚。黎芷桑早就把先前进宫时的不情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忍不住跑了过去抱住她的胳膊,“桑儿也好想念太后,桑儿以后经常来看望您!”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黎芷桑怕她不相信,拉了在一旁无动于衷的司马景泉一起向她保证,
“我和夫君都会常来看您的!”
柳太后大喜,面上的精光一闪飞逝。抬起手摸了摸黎芷桑的后脑勺,面上不说,心里却窃笑不已,这丫头还真好康。
“哀家总算没有白疼你,要是后宫里的那帮妃子们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少操好多心了!”
柳太后话刚落,一声娇怨便从外而进:“姑妈~你是说我们不懂事,只会让您操心吗?这让我们以后怎么还有脸面对您?”
柳太后抬头,又扭头对司马景泉和黎芷桑抱怨道:“你们看吧,这说曹操曹操就到,还尽说些让人闹心的话!”
一同进来的人除了柳诗诗,还有多日未见的杜茹欣,以及挺着大肚子的辛茜儿,外加后宫里的一连串莺莺燕燕。她们一一向太后请过安,差不多坐满了整间屋子。这些人大多是听到司马景泉的风声不请自来的。司马景泉的‘光荣’事迹可是早就传遍了这燕苓国的后宫的。他们当然想一睹这位被盛传长相妖魅风姿卓越在战场上所向披糜无人能敌的王爷。
如今皇上一病,她们更是无所顾忌,其实大家都心里明白,趁着自己花容未谢容颜还在,尽早找一个‘靠山’才是正经。
这泉王爷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翩翩男子自然也就成了她们眼中最理想的‘靠山’。
慈安宫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如此热闹过了。
宴席过后,司马景泉和黎芷桑被柳太后留下来了陪她看皮影。
柳太后说,难得来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快走了。
司马景本来是想要带着黎芷桑告辞回去的,但是看她一脸兴奋,他只好留下来了。
“泉儿,这出特好看,我看了好几次了,名字叫那个什么什么来着……”
柳太后指着台上,却一时记不起那出的名字来了。
一旁的柳诗诗见机连忙提醒她道:“姑妈,是叫七仙女下凡间三董永。”
“哦,是是是,我怎么就突然给忘了呢!唉…人老咯,不服也不行了!”
柳太后拍了拍大腿,好似为自己的健忘而感到十分的懊恼。
“太后,您身子还健朗着呢!再活个几十年绝对不成问题。怎么会老呢!”
挺着大肚子的辛茜儿见他们谈的热闹,也忍不住插话过来。
柳太后瞥了她一眼,看她挺着肚子,向她轻招了一下手示意她坐过来:“我活那么长做什么,只要你们听话些,多给我添几个皇孙儿,不让我闹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提到孙儿,柳太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司马景泉和黎芷桑,微眯着双眼。
“哀家记得,曾在三年前就传出了三王妃怀孕了的消息,不知道……”
司马景泉见太后提起这事,脸色突然变的有些铁青。他看向一旁始终低着头的黎芷桑,把她拉到怀里。自从黎芷桑回到他的身边,孩子就成了他们的‘禁忌’话题。他虽然很想去夕绰国把他们的孩子从夕滓秦手里夺回来,但是黎芷桑却拒绝,她说她欠夕滓秦的太多,既然夕滓秦坚持要把子秋留在他的身边就让他留在那里吧。这样她心里对夕滓秦的愧疚也就少一点。
柳太后看他们的神色,也知道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话题,于是转移话题道:“早些天鑫玉国给我们上贡了好些布帛,皇上差人送了好几匹来。我堆在那里也是堆着,眼看这秋天又要来了,桑儿却衣料单薄。小安子,你领着三王妃去锦云宫挑些回去做几件衣裳。”
“姑妈!您可真偏心,那布匹我都求了您好多次您都不肯给我,这桑儿妹妹一来您就给她了!真不公平!”
柳诗诗一听,愤愤不平。
“哦,那诗诗丫头,你说怎样才算公平?”
“我们也要!”
“好好好,你们一起去挑点吧!”
柳诗诗大喜,和黎芷桑随着小安子一同去了锦云宫。
出了慈安宫,走了一会,柳诗诗忽然停住脚步,看向一旁的黎芷桑。
“看你人傻愣愣的,没想到全都是装出来的。在家里把景泉表哥迷的死死的,在夕绰国把夕绰国的皇帝迷得神魂颠倒的,现在回到燕苓国又把太后给迷住了,可真是一个了不得的狐媚子!”。
黎芷桑被柳诗诗说的一脸通红,却不知道如何辩驳。柳诗诗见她不出声,反而更气了。
“不要以为不说话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也不要以为景泉表哥处处护着你你就很得意。你以为表哥真的那么在乎你吗?他不过是因为不想把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让给别人罢了!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他跟你说了吗?明明知道你就在夕绰国他又为什么不去找你?你对他的事又知道多少?你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都不知道吧!你根本对他一无所知!!”
看着黎芷桑的双颊红润逐渐消褪,血色尽失变得惨白。柳诗诗满意的踏着步子随着小安子去了锦云宫。
黎芷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慈安宫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泉王府的。她被今天柳诗诗的那一大堆问题给怔住了。她说,他的夫君并不是真正的在乎她,并不是真正的深爱她。
“怎么了,看你从锦云宫拿完布料回来就一直郁郁寡欢的,也不见你说一句话。是不是因为不喜欢那些布帛?如果不喜欢的话没有关系的,我可以再差人帮你去弄更好更漂亮的来。”司马景泉早就觉察到了黎芷桑的闷闷不乐,于是一回到府里,他就再也忍不住的问她。
黎芷桑只是摇了摇头。不想让他担心。所以跟他说要和竹儿去学绣白兰绣鞋,找借口溜了。
“王妃,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打从黎芷桑自皇宫回到府里,竹儿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说是来向她学绣鞋,老走神不说,针刺到她的手指好几次她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见黎芷桑神思还不知道飘忽在何处,竹儿终于忍不住伸过手拍了拍她,唤了她一声:“王妃!”
这突如其来的唤声和轻拍把黎芷桑惊了一跳,思绪也被拉了回来。她有些懊恼,自己今天怎么老走神。柳诗诗还真是如愿以偿的把她搞得神精兮兮的。
“竹儿,你家王爷平常都喜欢做些什么?”
“不会吧,王妃你今天一直老走神,别告诉我就是在想这些事情?”,竹儿惊愕,王妃天天和王爷呆在一起,竟然还来问她一个小丫头这种问题!真不知道是该说他家王妃太笨,还是他家王爷眼光实在太低!!
“我是问以前我还不是王妃的时候…”黎芷桑满脸通红。
竹儿想了一下,“王爷喜欢做什么,我也不是很了解也。以前他不是跑到外面去兜风就是睡觉,不然就在书房里写写字什么的。”
黎芷桑皱了皱眉头,显然对这个答案是不太满意的。
正在黎芷桑为这事纠结纠结再纠结的时候,黎褚很意外的带着辛舞儿来了串门子。
黎褚一进门,看到三年未见的女儿,激动的涕泪狂奔。
“女女儿啊!你让为父担心死了,我日日夜夜饭不思,寝难安,就盼着你能安安好好的回来。你倒好,回来了一声不吭,也不回黎府来看我老人家。为父太伤心了……”
黎褚的满腹牢骚,让一旁的黎芷桑和竹儿忍不住的满头黑线。
黎芷桑无语的是,她的父亲大人何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这么肉麻兮兮。而竹儿无语的是,原来传闻当中英勇神武杀敌无数的黎将军竟然是一个如此‘脆弱’如此‘爱哭’的一个老头儿。这真是让她大跌眼境。她终于明白她家王妃为什么会这么…这么…‘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爹爹,桑儿有准备去看你的啊,只是夫君说了要过些日子才能去。所以…”
“所以你就忍心把我老人家一个人呆在家里?”
黎褚一脸委屈状。
“表姐,这块布好漂亮哦,送给我好不好?”
随着黎褚一起过来的辛舞儿忽然兴奋的靠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清绿色碎花菱布。这布是柳太后送给她的,据说是鑫玉国进贡过来的贡品。因为柳诗诗对她说了那些话后,黎芷桑心情一落千丈。所以她在锦云宫里根本再没心思挑选,只是随便拿了几匹就匆匆返回来了。没想到辛舞儿竟然如此喜欢,黎芷桑自然想也没有想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给她。
辛舞儿抱着黎芷桑一阵猛亲,“就知道桑儿姐姐最好了!”
说完辛舞而又一蹦一跳的跑到王府四处‘打探’去了。
“女婿人呢?”
黎褚四处找寻,一路进来他并没有发现司马景泉。
黎芷桑刚想摇头说不知道,司马景泉从门外潇洒的踏了进来。“岳父大人来了怎么不通知一声?”
“通知?你个兔崽子,回来了也不带桑儿来王府看我一下,要是我不亲自来,你是不是不打算让带她来看我啊!!”
司马景泉极其无辜的看着眼前因‘思女心切’而对他大动肝火的老岳丈,他有说过不带他的娘子去看他吗?
好吧,他忍。谁叫他老人家是岳丈,而他是女婿呢。“岳父大人,您熄熄火,千万别动怒,伤了身体是大事。我到芙蓉楼摆桌酒席向您赔罪还不行吗?”
黎褚瞬间转怒为喜,“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