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的婚事定下以后,春梅赶紧做着各种准备。穷人家的嫁娶,没有有钱人家那么繁琐,最要紧的还是为新婚夫妇准备他们的婚房。赵汉昌本身住着的房子都是张家的,虽说张家和他们的关系非常好,但是如此大事也还是要通报张家,得到张家首肯才妥当。春梅的打算是将东面原先用来堆放柴草的屋子辟出一间,给长生作为新房。只是如此一来,东面堆放的柴草势必会减少,这虽不至于影响供给张家的烧柴,但总还是要预先得到主人家同意才好。
春梅备了些礼品,亲自去了趟大张巷,将长生成婚在即,自己的打算告诉了陈管家和张继宗。当年春梅当水妈时哺乳的孩子嘉骥,现在已经是23岁的小伙子,张继宗也正在为他物色合适的女孩子。嘉骥从小就和水妈春梅特别亲近,亲热的程度超过了他和亲生的母亲朱丽英,乃至朱丽英有时候也带着一点嫉妒开玩笑说春梅这个继娘像是嘉骥的亲娘,自己这个亲娘反倒像是继娘了。
嘉骥小的时候常常吵着要见继娘,张继宗夫妇就会让人带信去,春梅也会马上到张家和嘉骥相处一会儿。后来嘉骥渐渐长大,春梅去得就少了,但是只要是春梅一到张家,嘉骥必定会一步不离跟着她转,直到如今他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依然如此。春梅一进张家门,嘉骥就围着她“继娘”长、“继娘”短地叫着,连倒茶这样的小事也是他亲自来,不让丫环们插手。张继宗和朱丽英都是习惯了的,他们和春梅也合得来,看着嘉骥如此,只是会心地笑着,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春梅坐定以后,照例问了问安好,这才将长生将要娶亲,想求张家答应她,把东面的屋子腾出一间来,给长生小夫妇两个居住。
张继宗听她一说,也没怎么多想,一口答应了,他说:“春梅,你和汉昌这么些年来替我家看着山庄和那么大的一片山林,一直做得很好,前不久还拖累汉昌吃了那么些苦头,真对不住了。春梅,我家的这几间房子,既然交给你们使用,里面的一切就都由汉昌和你做主,想怎么用都可以。你的子女也一个个大起来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不用特意过来问我们的,你们看着办就行。”
春梅连忙说:“少爷,”她还是如以前一般,一直称张继宗为少爷,称张嘉骥这一辈自然是小少爷了,“张家再怎么说都是我和汉昌的主人家,遇到这么大的事情过来讨个示下那是应该的。”
接着,春梅又说了打算将东面那间屋的大门封了,改成一间朝南的房间,后面那半间就先不动,以后要是长生想分家,那就把那里改成灶头间。张继宗笑着对她说:“春梅,我已经说过了,你想怎么办都可以,这件事就不要多说了。你看,我们光顾着说话,嘉骥一直在那里等着,他看到你来,一定想多和你说说话呢。”
春梅看了看一边坐着的嘉骥,也笑了,她一笑,嘉骥趁机就凑了上来。张继宗和朱丽英低声商量了几句,开口说:“春梅,我和丽英的意思是到了长生成亲的那天,我们就不去打扰了,就让陈管家到时候走上一遭吧。”
春梅没想到作为主人家的张继宗,居然还会这么安排,即便是管家上门贺喜,那也是大大地破了规矩的,她连忙说:“少爷、少奶奶,你们如此高抬,叫我们如何受得起。劳动陈管家,也让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张继宗说:“你是嘉骥的继娘,完全没有什么受不起的。另外我也知道你在陆湾村上一直要受点气,陈管家去一下,让他们知道知道在你们的身后就是我们张家,这样对你们以后过日子有好处。陈管家去还有个好处,他在外面比我还要压得住那些宵小之徒。”
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陈西元这时插话道:“少爷,你说笑了。不过既然少爷这么吩咐了,我到时一定去。春梅,你到时候一定别忘了通知我一声,千万别辜负了少爷的一番好意。”
春梅连忙答应着。这时候张嘉骥也开口了:“爹、妈,到时候我也要去。”
这个要求从规矩上来说有点太过分了,张继宗一时之间没有回答,陈西元也不好插话。春梅正想开口劝阻嘉骥几句,朱丽英说话了:“嘉骥叫春梅继娘,长生就是嘉骥的继哥哥,嘉骥去道个贺凑个热闹也没什么不妥。继宗,我看就让他去吧。”
张继宗这才说:“你说得对。嘉骥,到时候你去了一定要听你继娘的话,不要人来疯才好。”
嘉骥听到爹娘都答应了,很是高兴,连忙答应着:“爹爹,你放心,我一定听继娘的话。”转过头又问,“继娘,我长生哥哥的新娘子好看不好看?”
春梅笑着说:“好看。你别光顾着问长生哥的新娘子好不好看,你自己也要赶紧找一个新娘子,一定要找个比你长生哥的新娘子更好看的。”
嘉骥倒也不怕难为情,笑着说:“继娘你放心,我这次先去看看长生哥哥的新娘子长得什么样子,回头再给继娘找一个比她还漂亮的继儿媳妇回来。”
大家都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春梅见事情办好了,心里牵记着家里面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忙,就告辞回家,嘉骥一直陪着她,把她送到了大张巷的头上。
又过了没多久,就到了长生娶亲的日子。这天赵家办了几桌酒,到的贺客虽说不多,但是陆湾的陆士泉,张家的陈管家还有小少爷张嘉骥都来了,这几个人的到场,却是一般的人家所不能比的,所以赵汉昌和春梅非常高兴,觉得很有面子,场面上也就特别喜庆。
陆炳兴今天正好回家,老远就看到了赵家门前忙忙碌碌地,问了手下的人,才知道是春梅的大儿子长生讨老婆。他到了门口,就停下了脚步,打算进门去给他们添点乱。当他一脚踏进门槛时,春梅连忙迎了上来。陆炳兴没有搭理春梅,正要开口说些不讨喜的话,却见桌上不但坐着陆士泉,还有陈西元也在,陈西元旁边那个衣着光鲜的后生,他虽然不认识,但是凭他在外混的那点眼色,就猜到可能是大张巷张家的少爷。这下他可不敢造次了,虽然心中老大不舒服,到了嘴边的话却立马变了:“春梅,不知道今天是你家长生的喜日子,恭喜了。”
春梅本来还怕他说什么不入调的话,现在听他这么说,放下了心,连忙客气道:“炳兴保长,你不大回家,我也没办法请你,今天既然遇上了,就请进来喝杯酒吧。”
陆炳兴说:“不了,你们喝你们的吧,我还有事,今天就不打扰了。恭喜你啊,也恭喜长生了。”
他说着就想退出去离开,临走前再次朝新郎新娘那边看了看。这一看,他才发觉新娘子长得很好看,虽说皮肤稍稍黑一点,但是脸蛋和身段却都十分出色,不禁有点嫉妒长生了。他再次盯了新娘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春梅家里这一场婚事,虽然男女双方的亲属都很少,两方面也都是在人前要矮上一头的出身,但是由于有了陆士泉,特别是有了张家的捧场,让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家都对赵家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