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无意中看到一本书,作者是个美国人,遵遵教导恋爱中的女人:如果和男人闹冷战,千万别主动给他打电话,否则就死定了。我成了该观点的追捧者,所以,尽管轩三天没有给我打电话,尽管我多次地将电话拿起又放下,我还是竭力忍着,但凡是有过这种经历的人都应该可以体会到,那是多么难熬的痛苦,就象有若干个小蚂蚁在骨头上乱爬,呼吸都变得困难。第四天晚上,我终于忍不住了,拨通了他的手机。他几乎是铃声刚响就接了。我不说话,让他听我的呼吸声,轩也沉默着,我们僵持了一会,我忍不住问:“你在哪?”。“马上去吃饭,几个朋友”,轩没有再叫我宝贝,语气里也没有什么久别后的激动,伤心气愤痛苦一下子将我搅的大乱:“你为什么这么多天不给我打电话?”我近乎叫喊。轩的声音柔和了很多,显得有点理亏的样子:“对不起,是我不好,可是你前段时间的确让我有恐怖的感觉,你知道吗,宝贝,我们不是生活在真空中,我有我的朋友,有我的家人,我的那个家,虽然它不能给我带来温暖和快乐,但那是我的家,是我生活的地方,现在对我来说,一切都已经打乱了”,轩说着说着,也有点激动了。“所以,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
“什么好好思考”,我打断了他,“你就是现在不爱我了,你可以冷静了,你在跟我做了一场游戏,你现在觉得游戏伤害到你了,所以,你就想结束了!”,理智在一点一点消失,我发疯似的叫嚷,已经顾不得在外面房间的儿子是否能听到。“你别这样好不好,你这样想我们真的没法再处下去了。”这是轩头一次对我如此说话,这个男人并非真的软弱,而我已经习惯了他对我的迁就和顺从。“你是说要跟我分手是吗?”,以前,都是我跟他说分手,现在竟然轮到他来对我说,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心智全乱了,所有的想法就是,我被这个男人玩弄了,我要报复他。轩似乎还是不想让我过分伤心,开始妥协:“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你要是继续这样只考虑自己,不管别人的感受,我们就没有办法相处下去了,我不是不爱你,宝贝。”
我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解释,只是想着他刚才对我的冒犯,想着他刚才要分手的意思,我被怨恨燃烧:“行,我们可以分手,但你要现在过来跟我说清楚!”。“我现在去不了,他们已经在等我了,我也到了,要不我们改个时间再好好谈谈,或者明天。”“不行,你现在就过来!”我习惯了对他的蛮横和霸道,可轩已经不吃我这一套了。“不行,我现在真的去不了!”轩的语气从未有过的坚决,“我挂了”。他根本也不管我是否同意,就挂断了电话。我象一下子被人推下了悬崖,拼命地想抓住可以救生的枝藤,我根本不知道我现在的痛彻心扉是因为对他的爱,还是因为被人抛弃后的自尊受损,或者是不服输心里作祟,我再次拨响他的电话,然而我听到的是一长串嘟嘟声以及一句幸灾乐祸的女声:“你所拨叫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他竟然敢不接我电话,我一遍遍的拨,儿子睡觉了,一盏盏的灯光渐次熄灭,夜,死一般沉寂,只有月亮在鬼魅地笑着,我象个幽灵似的坐在那里,机械地拨着那个曾经让我心动莫明的号码,曾经的熟悉变得麻木变得机械,仿佛成了一个符号,一枚刻章。天空由黑暗变得朦胧,变得灰白,又突然地变得清亮,我一看表,已经是早晨七点钟。
一个人在海边捡贝壳,他要捡一个紫色的贝壳送给心爱的女人,因为,那个女人明天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不是背叛,而是那个女人失去了记忆,他要在最后的时间里用他们曾经爱的见证----紫色的贝壳来唤回她的记忆,她的爱,他找呀找呀,每找一个见不是紫色就扔就海里,他找呀找呀,扔呀扔呀,找了整整一天,黄昏来临的时候,终于,一枚小小的,精致的,泛着紫光的贝壳被他抓到了手里,然而,由于一整天机械的动作,他又惯性地把那枚贝壳扔进了海里……在我们的生活中,有多少惯性的动作会使我们失去最宝贵的东西呢?我依旧惯性地拨着那个号码。手表的指针向着八点,我身心瘫软,奋力将无线电话扔了出去。机落声起,电话铃竟然响了起来,我几乎是跳过去接听,是轩的声音,我整整等了一夜的声音:“对不起,宝贝,我的手机放在车上,我们吃完饭去喝酒了,我喝醉了,被他们送到洗浴中心睡了一夜,刚才我一看手机,吓坏了,手机上显示的是136个未接电话,21个短信”。我楞住了,眼前出现那天晚上茶几上不挺闪动的红光,那134个未接电话和20个短信的字样,眼泪再次滚落下来,我扔掉了手中的电话,将头埋在被子里,失声痛哭,那是荒野中绝望的狼嚎,那是杜鹃啼血,那是孤猿哀鸣。
很多的疾病都是在夜晚悄然而至,身心俱疲的我在夜里发起了高烧,腹痛难忍,我坚持着爬起来,找了片药,可仍然未见好转。汗珠一滴滴往下落,全身的衣服很快湿透了。人在生病的时候,总会本能地联想到死亡,我将屋子里的灯全打开,希望能减少内心的恐惧。去医院吧,一个以思想和精神为傲的人,在这种时候也只能求助于医生了。一看表,十二点三十五,这午夜时分,哪里还会有车呀?我自然地想到轩,对他的依赖已经成为惯性,我拿起电话,刚想拨他的号码,又停住了,我从来没有在他回家以后给他打过电话,而且前一天晚上的怨恨依然满腹。这就是情人呀,我可以跟他花前月下,缠绵悱恻,但真正需要他的时候,他正搂着另一个女人共赴南柯。我打了柳冬的电话,这就是朋友,他不会经常陪伴你,不会跟你耳鬓厮磨,但当你最困难的时候,向你伸出手的往往是朋友,尤其是,我找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柳冬接电话的时候象在梦呓:“谁呀?”,我有气无力的求助声让他顿时清醒,“你别急,我立刻过来”。只用了二十分钟,我就已经坐上了柳冬的车。他一边开车,一边说笑话逗我,男人和女人就是不同,他们不会详细地去问病情,他们总是在行动,在尽力地去为她人做点什么。而女人却不一样,换了我,一定会柔声细语地问他,你怎么了?怎么不舒服?哪里疼?怎么疼?夜里的医院,寂静阴森,医生也是睡眼朦胧,他按照程序给我做了检查,用触惊不怪,触怪不惊的语气吓唬我:“你这是肠梗阻,幸亏来的及时,否则,等到肠穿孔。”看我已经吓的面色土白,又动了恻隐之心:“快去挂两瓶水吧”,他将病历及药单处方都递给了站在我旁边的柳冬。“嘿嘿,他把我当你老公了吧?”,在打吊针的时候,柳冬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象捡了个大便宜。我笑得有气无力,疼痛已经减轻了很多,但人却疲软如泥。我有点恨轩,恨他将我带入了一个深渊,恨他曾经对我柔情蜜意,信誓旦旦,而一旦我成为他的负担,便逃之遥遥,只留我独自承受这两个人共同种下的苦果。
“你跟他吵架了?还是分开了?”柳冬突然严肃起来,转了话题。我被他问得一楞,象见到久别的亲人,把跟轩的事情倒了个一穷二尽。“我也是过来人,其实,两个人的这种事情,最好的结果就是都慢慢淡了,否则,一定会有一方受到伤害。”柳冬是想到了他自己和那个大学教师的事情禁感慨。“如果让你再去恋一次,你还会吗?”我本来想说婚外恋,可他现在从法律上根本就没有婚姻,尽管他和前妻仍然过着家庭生活。柳冬摇摇头,又摆摆手:“不会了,绝对不会了,太累了,我爱不起了,还有说实话,现在心也麻木了。”很多女人都抱怨男人的无情,就象很多男人抱怨女人的无义一样,男人和女人总在互相埋怨,但其实他们需要共同的东西,他们被共同的东西所伤害,只不过男人会选择沉默,女人则选择发泄,所以这个世界上满是怨妇,我也不例外。送我到家门口,我没有让他进去,自从上次的尴尬之后,我开始告诉自己,他是个正常而健康的男人,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如果一个东西,让你身心大乱,让你迷失自我,就放手吧。”柳冬丢给我一句金玉良言。
放手?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做起来谈何容易。象是有感应,晚上轩给我打了电话,我一听到他的声音,顿时泣不成声,将夜里的惨状一一告诉他。他一直静静地听,直到我停歇下来,才叹了口气说:“我马上过来看你!”。轩进门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束百合,清新的花枝和他仓黄的倦容就象一幅对比鲜明的工笔画,他在我的额头上试了一下温度,如释重负地说:“不烧了。”我恩了一声,点点头,斜靠在床栏上,半闭着眼睛看他。只那一夜,突然彼此之间似乎有了距离。他的面容变得陌生,变得遥远。“吃饭了没有?”,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又摇摇头,笑得勉强:“没有,不想吃,也不想做,儿子我也是给他吃了点水饺。”轩腾地站起来,很着急的样子,“这怎么行,我给你去煮点粥。”他去了厨房,我则静静地躺在床上,想我这个人,想他这个人,想我们的过去与现在,想我们看不见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