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鬼灵杖方一握到仄仄手中,不可思议的事情便发生了!
那‘鵸鵌’木雕似是被什么奇怪的力量触动了一般,竟是发出颇为诡异的乌拉乌拉地低鸣声,随即从那三头六目中骤然迸射出六道灼眼的绿芒来,罂漓漓眼见此景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小心!”
话音未落,人已拂袖而至,素指如勾如弹,几道金色的异芒已从指尖飞出,将那绿芒湮灭于无形。
而那空鸣族老者几乎是在同时冷哼了一声,眼见这暗算又失败了,却还是心有不甘,正待脱口而出什么更厉害的咒语来操纵那已然离手的鬼灵杖,冷不防又是几根银芒飞来,这次却是直接没入了他的哑穴,只见他张着嘴,开开阖阖半晌,终是无奈的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魏星影右手捏着一根长长地银针,缓缓地插入他的风池穴,手指不停地转动着那细长的银针,然后魏星影半阖着双目,慢慢地将左手覆在那空鸣族老者的天灵盖上……罂漓漓隐约猜到魏星影大概是在用他的独门银针读那老者的记忆,这便是最快最直接地获取所要讯息的途径,之前对那妖狐转生的双生子便使用过一次,虽然未曾亲眼所见,但是对于魏星影的这个本事,罂漓漓还是颇为惊叹的!
所以,此时她并不敢惊扰她,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玄铁短刃,警惕地观察着四野。
之前这里的百来位空鸣族巫师,已经悉数被他们三人杀了个干净,此时那些人的尸体都静静地漂浮在那血池里,算是对那些离城无辜冤死的人们有了一个交代。
而此时这血池周围竟是只剩的他们四个活人,四下寂静地有些异样地诡异。
而那仄仄却并没有放开手中那根邪乎的鬼灵杖,只见他圆睁着那双溜圆黑亮的眸子,颇有些好奇地研究起这奇怪的巫师杖来,五指之间却是隐隐有电光在凝聚,发出嗤嗤的声音。
在他手中的电流穿过鬼灵杖的霎那,鬼灵杖剧烈地颤动起来,数道黑烟毫无征兆地从那鬼灵杖的‘鵸鵌’口中喷出,弥漫在四野,紧接着,从那黑烟中开始慢慢幻化出无数的怨灵来,不光是之前在这血池上方所看到的那些离城的怨灵,甚至还有更多更狞猩的面孔,仿若是之前被那鬼灵杖所吞噬的怨灵统统都被吐了出来一般!
顷刻间,众人的头顶上方已是黑压压地一团……漫天都是怨灵的魂影,无尽的哭嚎鬼啸之音震耳欲聋,在天地间萦绕不绝。乌云翻滚,墨浪滔天,到处都是死灵的气息!
罂漓漓感觉此时像是掉进了冰窟一般,浑身有些哆嗦,从头皮寒到心里。倒不是害怕,只是这种阴森滔天的怨气,让人觉得非常地压抑,非常地不舒服。
可那仄仄此时却仿若毫无感觉一般,他手中的电流还在嗤嗤作响,那鬼灵杖颤动得更厉害了,仿若要将之前吞噬掉的那些亡灵一股脑儿都吐出来一般……可那些原本漂浮在上空的怨灵魂影却不知为何,渐渐地不安分起来,罂漓漓感觉得到那四野所弥漫地阴戾之气越来越重……“仄仄!快丢掉那鬼东西!”罂漓漓忽然觉得有些不安,大声地朝那仄仄怒吼着,身形一闪,已来到近前,只见她右手手腕微微一振,手中的玄铁短刃已然手起刃落,眨眼间就削掉了那‘鵸鵌’木雕的其中一个脑袋,紧接着,又是卡擦卡擦两声,再看那鬼灵杖竟已变成了一根光秃秃的木杖,而那‘鵸鵌’木雕的三个脑袋,此时都已落地,终是不再喷出黑雾和怨灵来!
可是,那些之前被吐出的怨灵却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一般,忽然间便化作一股巨大的黑色漩涡,向罂漓漓和仄仄所在的方向席卷而来!
只见罂漓漓左手临空虚点,灵巧的指尖一勾一拨一弹一推,数道金色的符箓凭空而就,随着她手指的勾弹舒展,化作道道淡金色的流光!只听罂漓漓轻叱一声,浩荡着庞大灵力流光骤然间似奔流,如潮涌,向那巨大的黑色漩涡奔涌而去!
可是,那金色的流光却还未靠近那漩涡,就被吞噬,一切消于无形!
那仄仄此时已经丢掉了那根光秃秃的木杖,目光炯然,气势磅礴地将双拳合拢做锤状轰向那黑色的漩涡,一道凌厉的电光从他的双拳之中轰然而出,却依然如同方才罂漓漓使出的金色流光一般,被那黑色漩涡顷刻间湮灭于无形!
而此时那不远处的魏星影已经进入了神游太虚的状态,双目微阖,似是在费力地读取着那位空鸣族老者的所有记忆,哪里帮得上半分的忙!
眼见罂漓漓和仄仄便要被那无尽怨灵所形成的黑色漩涡所吞没,忽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似从遥远的九天之外飘渺而来,那声音悠扬婉转,空灵纯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遮天蔽日的黑色的漩涡在那悠扬的笛声中瞬间消隐,又幻化成了之前那漂浮在空中的怨灵魂影!
罂漓漓和仄仄对望一眼,全身的神经却是绷得更紧了,不知这笛声究竟来自何方,意欲如何,所以,两人此时都不敢放松警惕。
罂漓漓一把揪住那仄仄的衣领迅速地闪身来到魏星影的身侧,伴着她口中的低吟,一道暗金色的结界在众人的身前若隐若现……而那笛声开始渐渐变低,却又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又连绵不绝,那些四下飘散地怨灵魂影,开始变得异常地安静,周围的阴戾之气渐渐地消退……紧接着,随着那笛声忽然婉转高亢起来,那原本乌云密布阴气沉沉的天空中忽然绽放出五彩的光芒,那光芒普照之处,成千上万的怨灵魂影开始不断地模糊,直至化为湮泅,消隐无痕。
“镇魂曲!”仄仄惊呼出声,罂漓漓此时也是瞪大了眼,一双金棕色的眸子却是终是锁定了那笛声的来源处,因为,那笛声越来越近。
在那高亢而婉转的笛声中,远远有一位身着白衣之人踏着如冰面滑行般流畅的步履走了过来。不,说是走,未免太快了,那每步踏出都极远,白衣下的足尖在地面上略一轻点便如飞一般弹起来,霎那间已来到近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而看那身姿,却应该是一位女子。只是,她这一身的白衣胜雪,在这血海炼狱的映衬下,竟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当她来到近前的时候,却是连看都没有看罂漓漓他们三人一眼,径直便奔到了那血池边。
然后,在罂漓漓和仄仄错愕的目光中,她将手中的长笛随手地塞入怀中,便已然重重地跪倒在那血池边,只见她虔诚地匍伏在地,身体微微地颤抖着,看那模样,竟是在啜泣。
此时那血池之上的怨灵魂影早已消失无踪,只有那成千上万死不瞑目地头颅依旧在那血池中漂浮着……只见那带着青铜面具的白衣女子匍伏在那血池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罂漓漓忽然心中一动,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她缓缓地走到那人的身后,试探性地开口道:“这位姑娘,逝者已逝,还请节哀……”
“是你们替他们报的仇?”半晌之后,那青铜面具之后传来一道嘶哑颤抖的声音,听那声音,却是年纪并不大。
罂漓漓微微地楞了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对方此时是背对着自己,方才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谢谢。”那白衣女子缓缓地起身,并没有回头,只见她从怀中轻轻地掏出一面八角铜镜抛在空中,五色霞光仿佛星河倒泻一般,顷刻间,那些漂浮在血池中死不瞑目的邺国人的头颅纷纷如那之前的怨灵魂影一般,化为了湮泅……而此时那血池中,剩下的只有那百余具空鸣族巫师的尸体,此时只见那女子双手齐动,刺目的银光连闪,似是正月里的烟花,将那些血池中的尸身骤然间便炸成了一片血肉模糊。
然后,还未待罂漓漓和仄仄反应过来,那白衣女子已然化作一缕清风一般,来到那早已被魏星影折磨得仅剩下一口气的空鸣族老者近前,清冷地声音再次传来:“把他交给我。”
罂漓漓紧张地看了看魏星影,正在心中盘算应该如何应对,却庆幸地发现,魏星影此时已经恢复了神志。
似是已经读取完了那人的记忆一般,魏星影缓缓地睁开双目,收回了手中细长的银针,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那一片显得比之前空荡的血海之上,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又看了看罂漓漓和仄仄那略微有些紧张的表情,最后定定地将目光落在眼前这带着青铜面具的白衣女子身上:“邺国人?”
虽是疑问句,可是他的口气却是一口咬定了对方的身份一般。
“最后一个邺国人……”当这女子用她清冷地声音微颤地说出这话的时候,罂漓漓觉得自己的心中替她泛起了无尽的哀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