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觉得:观察的范围广,人才就多,人才多才有比较和选择的余地,才有可能慎用选择人才。但是只“广”而不讲“慎”就会有人鱼龙混杂,滥竽充数。曾国藩认为,用人是万事的根本,成大事者,必须学会尊重与运用人才。只要这个人确有所长,就算给他的印象并不好,甚至与他心存隔阂,曾国藩都不惮任用和举荐。大至总督,小至营哨,曾国藩举荐和扶植的人才非常之多。可以说,发现人才是一个成功领导者的首要本领,其价值往往超过了所发现人才的价值。
衡才
【原文】
喜誉恶毁之人,即鄙夫患得患失之心也。于此关打不破,则一切学问才智,实足以欺世盗名。
方今天下大乱,人怀苟且之心,出范围之外,无过而问焉者。吾辈当立准绳,自为守之,并约同志共守之,无使吾心之贼,破吾心之堤也。
君子有高世独立之志,而不与人以易窥;有藐万乘,却三军之气,而未尝轻于一发。
君子欲有所树立,必自不妄求人知始。
古人患难忧虞之际,正是德业长进之时,其功在于胸怀坦夷,其效在于身体康健。圣贤之所以为圣贤,佛家之所以成佛,所争皆在大难磨折之日,将此心放得实,养得灵,有活泼泼之胸襟,有坦荡荡之意境,则身体虽有外感,必不至于内伤。
士人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不甘为下流;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敢以一得自足;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三者缺一不可。
凡人心之发,必一鼓作气,尽吾力之所能为。稍有转念,则疑心生,私心亦生。
余死生早已置之度外,但求临死之际,寸心无可悔憾,斯为大幸。
舍命报国,侧身修行。
古称“金丹换骨”,余谓立志即丹也。
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而后不忝于父母之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故其为忧也,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蛮夷猾夏则忧之,小人在位贤才否闭则忧之,匹夫匹妇不被己泽则忧之,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此君子所忧也。若夫一身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之荣辱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
人之气质,由于天生,本难改变,惟读书则可变化气质。古之精相法,并言读书可变换骨相,欲求变之之法,总须先立坚卓之志。
治心治身,理不必太多,知不可太杂,切身日夕用得着的,不过一两句,所谓守约也。
凡沉疴在身,而人力可以自为主持者,约有二端:一曰以志帅气,一曰以静制动。人之疲惫不振,由于气弱。而志之强者,气亦为之稍变。如贪早睡,则强起以兴之;无聊,则端坐以凝之此,以志帅气之说也。久病虚怯,则时有一畏死之见,憧扰于胸中,即梦魂亦不甚安恬,须将生前之名,身后之事,与一切妄念,扫除净尽,自然有一种恬淡意味,而寂定之余,真阳自生,此以静制动之法也。
诵养气章,似有所会,愿终身私淑孟子,虽造次颠沛,皆有孟夫子在前,须臾不离,或到死之日,可以仰希万一。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今译】
喜欢被人称赞,厌恶被人诋毁的人,就是具有庸俗小人患得患失的思想的人。倘若这一关勘不破,那么一切学问、才智,就都只是用来欺世盗名的。
现在天下很乱,人人都怀有得过且过的心理。事情与自己无关,则不予过问。我们应当立个标准,自己遵循,并且联合志同道合的人一起遵守,千万不要让心中坏的想法,破坏了心中的堤坝。
君子有远大独立的志向,却不让世人轻易地看出;有藐视帝王、退却三军的勇气,却从不轻易显示。
君子若想要有所建树,就必须从默默地不让别人知道自己开始。
古人在遇到困难忧虑的时候,正是他的品德修养进步之时,其功表现在胸怀坦荡,其效验表现在身体健康。圣贤之所以成为圣贤,佛家之所以成佛,其重点都在于遭受大的磨难挫折的时候,把心放得实,养得灵,有开朗活跃的心胸,有坦荡的襟怀,就算身体受了外部伤害,也不至于伤到身体内部。
士人第一要有志气,第二要有见识,第三要有恒心。有志气,则不会甘心为下流;有见识,就明白学习没有尽头,不敢稍有所获就自满;有恒心,就肯定没有办不到的事。三个方面,缺一不可。
凡人心发动,必须一鼓作气,尽一切力量去做,只要有一些想法,便有疑心,而私心也随之而来。
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要临死之时,并无可后悔遗憾的事,就是万幸了。
要舍命报效国家,要戒慎恐惧,重视修养。
古时说“服了金丹,就可换骨成仙”,我觉得立下志向,就是金丹。
君子立志,应当有把人类和万物作为自己同胞的胸襟度量,应当有品德高尚、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只有这样,才无愧于父母的生养之情,不愧为天地间的完人。所以他忧虑的,就是自己不如舜帝、不如周公,以及自己不专修德行、不精通学业。于是,便会忧虑小民的顽固不化,忧虑外敌侵扰国家。忧虑坏人当道而优秀人才被排斥埋没,忧虑自己不能给平民百姓以恩泽,即俗话说的悲天悯人,这是君子之忧,至于那一己的成败,一家的温饱,世俗之人理解的荣辱得失、贵贱毁誉等,君子是顾不上为此忧虑的。
人的气质是天所生成的,因此很难改变,但是通过读书却可以改变。古代精于相人术的人,甚至说读书可以改变人的骨相。但是,说到要改变人的气质的方法,最关键的还是先确立坚定的志向。
修心养身,道理不必很多,所知道的也没有必要太庞杂,与自己切身相关,每时每刻都用得着的,只要一两句话就行,这就是守约。
只要是疾病缠身,而依靠自己的力量可以加以控制的,大概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以顽强的意志指挥气,一种是以静制动。一个人疲惫不堪、精神不振,都是因为气弱。然而,意志坚强的人,气也会随意志而稍有改变。比如贪早睡,就可以凭毅力坚决早起;如百无聊赖之时,若端坐而聚气,气必会振作。此乃以志帅气。久病则气虚胆怯,时时有怕死的想法,困扰于心,就是睡梦之中,也难以安适,必须将生时的名誉,死后的一切事情,还有各种杂念,都全部除掉,这样,自然心中生出一种恬淡的感觉来,从而在寂静之后,真阳自生,这就是以静制动的方法。
诵读《孟子》中养气章,好像已经有所领会,我愿终身以孟子为师,就算不断颠沛流离,受尽苦处,似乎总有孟夫子在我跟前,时刻引导着我,也许到死的时候,可以有所仰信。
知人善任,量才器使
曾国藩说:“如果使人人建言,参互质证,岂不更为核空子?”通过建言,上司可以收集思广益之鼓,也可以借此观察下属的才识程度,的确是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曾国藩主张在“广收”的基础上“慎用”。他声称:“吾辈所慎之又慎者,只在‘用人’二字上,此外竟无可着力之处。”为何要慎用?因为“人不易知,知人不易”。
慎用的核心是量才器使。“徐察其才之大小而位置之”,用其长处避免短处。薛福成称曾国藩“凡于兵事、饷事、吏事、文事有一长者,无不优加奖誉,量才录用”。曾国藩生前获得“有知人之明”的赞誉,就由于他慧眼识人,又因材使用。
要真正做到量才器使,首在怎样去认识人。他指出:“窃疑古人论将,神明变幻,不可方物,几于百长并集,一短难容,恐亦史册追崇之辞,初非当日预定之品。”把有一定能力或有一定成就的人誉为“百长并集,一短难容”,甚至神化,不可否认是认识人才上的一种片面性。所以,衡量人才要不拘一格,判断事情要不苛求,不因木材腐朽就弃置不用,不频繁撒网有失去捕抓大鱼的机会。关键的是善于去认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不可苛求全才,“不可因微瑕而弃有用之才”。他写信给弟弟说:“好人不易寻取,弟为留心采访。凡有一长一技者,兄断不肯轻视。”有材不用,因是浪费;大材小用,也有损于事业;小材大用,则危害事业。曾国藩说:“虽有良药,如果不是对症下药,那么也形同废物;虽有贤才,若没有发挥其作用,那么与庸俗之辈无什么两样。栋梁之材不可用来建小茅屋。牦牛不可用来抓老鼠,骏马不可用来守门,宝剑如用来劈柴则不如斧头。用得合时合事,就算是平凡的人才也能发挥巨大作用,否则终无所成。因而不但心没有人才,而担心不能正确使用人才。”
为了“慎用”,必须对人才时加考察。曾国藩说:“所谓考察之法,何也?古者询事、考言,二者并重。”即要对下属的办事情况和言论情况同时进行考察,而曾国藩特别注重臣下的建言。当时,“考九卿之贤否,但凭召见之应对;考科道之贤否,但凭三年之京察;考司道之贤否,但凭督抚之考语”。曾国藩说:“若使人人建言,参互质证,岂不更为核实乎?”通过建言,上司可以收集思广益之效,也可以借此观察下属的才识程度,的确是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
曾国藩在道光三十年(1850)所上的广开言路的奏折,固然是针对咸丰帝下令求言的应时之作,同时也隐约反映了汉族地主要在满清王朝中获得更多的“伸张”机会的萌动。在同一份奏折中,曾国藩提出了对人才的“甄别”,他把它归之于“培养之方”中。事实上,甄别,就是考察。甄别的目的是“去其良莠”。不加考察或甄别;而对那些不投上者之所好的人才,不加培养,不加使用,固然是对人才的浪费;不加考察或甄别,只单凭在上者的爱好或印象保举和超擢,把那些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阴谋家和野心家看成“人才”来培养和使用,定然会造成恶劣的政治后果。这种事例,在历史上是屡见不鲜的。曾国藩说:“不铲除荆棘,那么兰蕙也会没有芳香。不赶走害群之马,那么良驹也会短命。”曾国藩本人非常注意考察人才,对于僚属的贤否,事理的原委,无不博访周咨,默识于心。据《清史稿》记载:曾国藩“每对客,注视移时不语。见者悚然,退而记其优劣,无或爽者。”而且,他阅世愈深,观察愈细微,从相貌、言语、举止到为事、待人等等,都在他的视线之内。据说,曾国藩颇知麻衣相法,有一首流传的口诀,传闻是他写的:“邪正看眼鼻,真假看嘴唇。功名气概,富贵看精神。若要看条理,全在语言中。”又有四句:“端庄厚重是贵相,谦卑含容是贵相。事有归著是富相,心存济物是富相。”这些,都带有浓厚的唯心色彩,不足为训。但口诀中提到的“端庄厚重”等等,却是“慎用”时所应提倡的美德。
才德
【原文】
余谓德与才,不可偏重。譬之于水,德在润下,才即其载物溉田之用;譬之于木,德在曲直,才即其舟揖栋梁之用。德若水之源,才即其波澜;德若木之根,才即其枝叶。德而无才以辅之,则近于愚人;才而无德以主之,则近于小人。世人多不甘以愚人自居,故自命每愿为有才者;世人多不欲与小人为缘,故观人每好取有德者。大较然也。二者既不可兼,与其无德而近于小人,毋宁无才而近于愚人。自修之方,观人之术,皆以此为冲可矣。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今译】
我觉得才与德,两者不可有偏颇。用水来比喻,它的品德是润下,它的才就是浮载物品、灌溉田地;用木头来比喻,曲直是它的品德,作为舟辑和栋梁之用就是它的才。倘若德是水的根源,那么才就是水的波澜;倘若德是树木的根,枝叶就是树木的才。一个人有德而无才,就与愚笨之人相近;一个人有才而没有德,则与小人一样。世上的人大部分不愿承认自己愚笨,所以常常自称愿意成为有才的人;世上的人大多不希望自己成为小人,因此常常以德取人。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既然两者不可兼得,那么与其没有品德而归于小人,还不如没有才能而归为愚人。自我修养的方法,识人的方法,都可以从此入手。
采访宜多,用人唯才
曾国藩觉得:观察的范围广,人才就多,人才多才有比较和选择的余地,才有可能慎用选择人才。但是只求“广”而不讲“慎”就会有人鱼龙混杂,滥竽充数。
曾国藩觉得,用人是万事的根本。成大事者,必须学会尊重与运用人才。他曾从战国时期白圭的故事中得到启发。
白圭,战国时期周人,为人头脑机灵,尤其善于经商,往往用很低的价钱买进东西,再用很高的价钱卖出东西。他捕捉赚钱的时机,就像猛禽猎取食物一样迅速。他称自己“吾治生产,犹伊尹、吕尚之谋,孙吴用兵,商鞍任法。”他的这一套生财之术引起当时天下商人的效法。
曾国藩觉得,求得人才要像白圭经营买卖一样,只要确定目标,就要像鹰隼猎取食物一样迅速,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
曾国藩平时非常注意对僚属的才能的观察了解,并善于从中发现人才。求得人才后,曾国藩能量才用人,知人善任,他的原则是:“收之欲其广,用之欲其慎”,“采访宜多,委用宜慎”。
曾国藩觉得,选用人才定要慎重,则对人的使用得当,一旦使用得当,就有利于事业,更有利于发挥人的积极性,形成心情舒畅、生动活泼的局面,慎而不广,必会人才匮乏,或窒息人才,同样是事业的大患。
曾国藩广招天下人才,由于求才心切也有不慎的时候。有一次,一个人假装校官,前来拜访曾国藩,言谈间海阔天空,议论风生,大有天下唯我至尊的架势,曾国藩惜才如金,对前来投奔的人都倾心相接,但是非常讨厌言不务实之人。见这个人口齿过于伶俐,心中非常奇怪,想要试探一番。于是,谈话中故意主张,用人必须杜绝用隐瞒事实真相的人,那人一听,面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说:“受欺骗与不受欺骗,全在于自己是一个如何的人。我纵横当世,略有所见,像中堂大人为人真诚,德高望重,别人都不忍心欺骗;像大臣宗棠大人,为人正直,威仪严肃,别人不敢欺骗他。当然,别人没有欺骗他,而他却怀疑别人骗自己,或者,已经被骗了还不知道的人,也处处可见。”曾国藩观察别人向来注重条理性,看见这个人连讲四种欺骗方法,且非常有道理,忍不住大喜,连忙对他说:“你可以到军营中,去看看我所任用的人才。”此人立即答应。到第二天,那个人将军中文武各官一一拜会,而后假装神秘地对曾国藩说:“军中多豪杰俊雄之士,但我从中发现有两位君子式的人才。”
曾国藩很高兴地对他称赞不已,待为上宾,并想重用此人,但时间过于急促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暂时让他督造船炮。时间不久,突然有一天士兵来报,对曾国藩说那人挟千金逃走,请曾国藩发兵追捕。曾国藩一时黯然失色,沉默半天,说:“停下,不要追。”兵卒撤回,这时,曾国藩用双手捋须说:“人不忍欺,人不忍欺。”身边的人听到这句话,想笑又不敢笑。过了几天曾国藩说起前日发生的事,幕僚们忍不住问他,怎么不发兵追捕。曾国藩的回答胜人一筹:“现今发、捻交炽,此人只以骗钱计,若逼之过急,恐入敌营为害实大。区区之金,与本人受欺之名皆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