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北爱的名声再一次响彻圣京的贵族圈。达官贵人们既想与她套关系,又害怕她。就连大皇妃这样自诩皇家贵妇高人一等,对她也是敬而远之的。毕竟真要冲突起来,圣皇和大皇子是绝对不会帮她的。
“殿下,你都不知道外面是怎么说的。”
北爱手上拿着一本书,封面上写着ADreaminRedMansions,其实就是红楼梦。父亲为了研究中国古典文化买的,她是第一次看,觉得很有意思。
说话的是端阳郡主,自从圣皇赐婚之后,她就成了继五皇子之后公主府的又一常客。圣皇许是为了省事,将她与五皇子的婚期定在了同一日。不同的是,五皇子日日缠着洛好锦,而端阳每天来缠着北爱。
“本宫以为有些话不值得听。”
端阳蔫了,她就奇怪了,殿下明明与她是同年的,怎么总是感觉她要比自己大上好多呢?她凑过去看她的书,发现又是自己不认识的。她虽然没去皇家学院,但好歹也在宗学里上过好几年。怎么殿下这里的书,她就每一本看的懂的呢?
“他们说您嚣张跋扈,残暴不仁,目无尊长…总之好多好过分的话。如果不是因为我,也许就不会。”说起来,她真的很内疚,如果不是她,后面就不会有赫哲琴娅那么一出。
北爱仍是看着书,不过听端阳口气里有愧疚之意,就劝解了几句。
“本宫确实有嚣张跋扈的资本,或许还挥霍的不够彻底!本宫若不是残暴不仁,哪有那些人今日的安然?至于目无尊长,除了圣皇圣后何人敢妄自尊大,做本宫的长辈?这种流言不值一提。本宫是什么人,不是一个两个人说了算的,更不是那些自诩贵人的说了算的。”
“殿下说的是。”端阳点点头,是她自己想差了。那些人终究不过跳梁小丑,在真正的强者面前这种把戏只是笑话罢了。
“且不说本宫。你与叶枫如何?”
端阳纵是大气之人,这般被人提起未婚夫,终究是不好意思的。红着脸,低着头。想起那日他同自己搬家的情景。
她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他吓得跳了起来。那样子真是可爱的紧。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看来你对叶枫很满意嘛!”
端阳点点头,虽然很是害羞,可还是毅然的表达了自己态度。“我是很喜欢他,也要谢谢殿下的成全。”
“喜欢么?喜欢就好。”想了想,又说了北叶枫的过去。“叶枫是我父亲手下的人。几年前,因为伤了双臂,才不得不回到圣京。他手臂如今尚不能举,往后还要你多照料。”说到这里,北爱话语里有些无奈还有几许凄凉。军队里的医疗条件太差了。就是北叶枫这样等级的将士,虽说算是救治及时的,可到底落下了病根。
她知道能让殿下都这般感慨,他的伤定不是小事。既然决定相守一生,她希望能让他幸福的过。“殿下愿意同我多讲讲他的事吗?我想多了解一些。此次求婚,是我强求,但我愿意用一生去弥补他。”最初的时候,她只希望能够“相敬如冰”,而现在她希望温暖他。
什么都好说,讲故事真不是北爱的长项,再动人的故事经过她的讲述都会变得淡然无味。这一点她自己也很清楚。
“随,你进来。他要听枫的故事,你给她讲讲。”
介子随傲娇的摇头,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反思。他以为自己做的没有错,其实他错了。他不该一边爱着她,一边又将她奉若领袖。他们之间的鸿沟,其实一直是他自己亲手挖开,只是从前他一直不明白。而从纳了于悦己之后,他逼着自己放手。很多原来看不清的,才开始明朗起来。
“说吧,本宫也想听听。”
介子随这才应了,不管如何他都爱她,不管他如何爱她,她都只是他的主子。基于这两点,他没有拒绝她的理由。他依旧爱她,更甚从前,只是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介子随的声音很动听,像低弦的大提琴,条理清晰,是个很适合讲故事的人。
北叶枫是老家主,也就是北爱的父亲带回来的。那个时候老家主也还未及弱冠之年,北叶枫是孤儿,所以才赐了他北姓。他一直跟在老家主身后,直到他战死,那时北叶枫就在他身边。北爱出生的时候,也是他抱着她回的圣京。那时候,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后来北爱回了邺城,他就回到了她身边。直至三年前,他们全数中伏,为了护送北爱突围,他当时被射成了刺猬。
“枫死死地护住了殿下,突围以后,他全身都插满了箭。当时军医一致说没得救了,但殿下执意说一定要保住他的命。殿下亲手拔了箭,让军医开了药,又亲自守了他三天三夜,才救回了他。枫醒来之后,殿下就去为他报仇了,将那一伙流兵挫骨扬灰。只是,枫的手因伤了筋脉,再也无法举起。”
介子随语气平淡,可端阳郡主却听得泪流满面。
全身都被箭插满了,那该有多痛?她不敢想象。若是没有殿下,枫就不存在了吧?那个时候殿下是抱着怎样心情拔箭的?
“哭什么?能够活下来的已经是大幸。多少人埋骨他乡,多少人尸骨无存。活着就很好了。”北爱说的风淡云轻,心里还是有些沉重。后面半句更像是在叹息。她虽是出身血族,常事杀戮。但战争和那种单人厮杀是完全不同的。尸横遍野,那种情景,她们甚至觉得会看到麻木。她以为下一次不会再有感觉了,可还是袭来一阵阵的寒意。
端阳不说话,只小心翼翼的抹眼泪。
介子随看着一脸淡然的北爱,她好像永远都没有眼泪。可是很多次,他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无尽苍凉。几乎每一次战后,无论成败,她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城门之上或是在空阔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