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收到柯娆询问的短信,我方才觉得错失了良机,人家主动送上门来,我竟然拒之门外,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对不起。”我辗转反侧,最终还是给焦逸发了条短信,抬眼看了看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他铁定关机了,这条短信应该是石沉大海了。
滴滴的短信提示音一响,我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
“亡羊补牢。”
史音把怀里的电脑一扔,劈手夺过我的手机,“亡羊补牢,什么意思?”
我皱着眉揣测“圣意”:“亡羊补牢”后面应该是“为时未晚”,还是“为时已晚”呢?
史音把手机扔还给我,“你们俩都神经,深更半夜的猜字谜,真有心情!”
的确是有心情,他大半夜竟然还有心思和我逗,想来心情应该不错,那当然就是“为时未晚”了。
“属下拟请恩旨,明晚七点,波麦酒店,继续补牢,何如?”我在键盘上打字如飞。
沉默,接下来是饱受煎熬的沉默,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屏幕,眼睛很快干涩疼痛。
焦逸果然是最会折磨人的!就在我不甘心地放弃,躺在床上,大瞪着眼数羊强迫自己入睡的时候,短信提示音再次刺破了我的耳膜。
“准。”
天,一个字竟然酝酿了半个多小时。
“便秘。”发出比“难产”更恶心的这两个字后,我迅速关机,躺在被窝里窃笑。
“美女,你恋爱了?”史音放大的面孔显现在我面前,我看到她的眉毛上下飞舞。
“去!”我白了她一眼。
“哼,你当本小姐是瞎子,你刚才那一连串非正常反应,还敢说不是恋爱了?快,如实招来,省得我严刑逼供。”史音伸出“九阴白骨爪”向我的腋下袭来。
我没有招供,因为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我不能屈打成招。
幸亏第二天焦逸没有到公司坐班,否则我见他一定会脸红,昨天晚上史音那丫头胡诌,玩笑扯得有点远,我虽然一概否认,但内心那种喜滋滋的感觉却十分甜蜜。
天快黑的时候,仍然没见他的影子,我就有点坐立不安了,他虽然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但会不会忙忘了呢?
“补牢否?”我悄悄发了一条短信。
“补。”回答得很迅速,让人喜出望外。
波麦酒店,再次踏足这么高档的地方,如果不是心里有底,我心中的小鼓肯定敲得厉害。
军绿色的车子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一步步地向我走近,让我感觉离成功越来越近。
“发什么呆?”焦逸在我的身旁立定,我如从梦中惊醒一般,不好意思地摇头笑笑。
“走,我带你换个地方。”焦逸不容分说拉起我的手就走。
我瞬间脸色蜡黄,猛地甩开他的手,“我哪儿也不去。”
“怎么了?”我的反应太异常了,焦逸觉不出来才真是睁眼瞎。
“说好了在这儿的,你……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我努力为自己的失态打着圆场,“再说现在去哪儿也没有位子了呀!”
“我是担心你忌讳,这儿……”焦逸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他也是一片苦心,竟然心细到担心我有大餐后遗症,尤其是重来这个地方,总不免会让人触景生情。
“你不知道我很健忘吗,没事,没事。”我拖着他往座位上按,生怕他把我拖走了,我的心机就白费了,所以眼睛不住地往门外看,不知道柯娆那边把事办得怎么样了。
“你还约了别人吗?”焦逸淡淡地问。
“没有……怎么会,我……哪有那么傻,好不容易和帅哥独处,还……分享,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么大度啊!”我自知戏演得不好,笑容一定很干涩,总觉得刚抹上去的粉都被我挤得有点掉渣。
“没有就没有,心虚什么?”焦逸坐在位子上整理器具,语气中有半分调侃,半分不在意。
“哪……哪有?”我弱弱地狡辩,连心虚都被他看出来了,这家伙眼真毒。
反正一会儿有“下家”买单,我在菜谱上素手乱指,感觉服务员的敬意随着我点的菜金的增加噌噌直涨,不看价钱点菜的感觉真爽。
焦逸也忍不住侧目,用看暴发户的眼神审视了我好久。
“吃吧,不用客气,我买单。”我一边说一边率先夹了一只龙虾放进嘴里,守着焦逸我敢言行无状,一会儿大人物来了,一切都得谨小慎微,还是先吃为妙,省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焦逸好有耐心,一直看着我胡吃海喝,偶尔夹点菜放到自己的盘子里。
如果不是好东西堵着我的嘴,我一定会告诉他:你做你的绅士,嫌我丢脸可以把墨镜戴上,但别要求我做淑女,在美食面前,我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可是,我没在他的眸子里看出异讶和嗔怪,也就懒得占用吃东西的时间来说话了。
“庄姜,想向你请教个问题。”焦逸轻轻开口,那份不在意装得好辛苦。
“说。”我尽量言简意赅,否则食物从嘴里喷出去就太浪费了。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处理我和杜纯的关系?”他轻抿了口汤,掩饰他的不安。
“娶她。”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焦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有埋怨、有苛责,更有对他的问题不尊重回答的气恼。
我使劲咽下一嘴的食物,装傻充愣地询问:“你不喜欢她吗?看不出来啊!天天在一块儿,全公司的人都以为你们板上钉钉了呢!”
“我只是……”焦逸急着抢白,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哈哈,原来这位称得上“黑带九段”的职场高手在情感方面竟然连乳臭未干的小孩都不如!
“同情、可怜、愧疚、自责……所以你给出的反应就是安慰、隐忍、补助……想雪中送炭,不想雪上加霜……”我深刻地剖析着他的心理。
焦逸看我的眼神如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
“可是,人家看重和利用的,也正是你的这些心理……”被需要的感觉,让我不吐不快。
我想告诉他,女人是最会演戏的,女人的眼泪是最廉价的,也是最有效的,尤其是美女的眼泪,是最给力的武器,我不是美女,所以我不屑于去哭。
“焦逸,好巧。”
柔美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如鲠在喉的感觉让我很不爽,如果映入眼帘的不是柯娆那张俏脸,我一定会用“巧你个大头鬼”来还击她。
我暗自伸了伸舌头,差点忘了正事!
柯娆轻扶着柯风驰的胳膊,已经站在了我和焦逸的面前,这和预先设定的情景已经有所出入。原本是他们一进门,我应该引导焦逸去和他们打招呼的,不成想刚才说得太投入,全被我抛之脑后了,幸亏柯娆够机灵。
一看到柯娆旁边的柯风驰,焦逸的脸瞬间挂了冰碴,我的心也紧跟着咯噔了一下。
“是啊,好巧,柯总好。”我深鞠一躬,悄悄把嘴里的东西清理了一下。
焦逸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你好,庄姜,好久不见,你是越来越漂亮了!”柯风驰淡笑。
这官腔打得也太假了,放眼望望眼前这几个人,想起小学时有这样的题:画出以下不属同一类别的一个。我铁定就是被画走的那一个。
我最不善于接的词就是别人夸我,这么明显的谎言,我得好好琢磨一下其居心何在。
柯娆在我发愣的间隙轻咳了一下,我这才意识到我又给我们的计划当了绊脚石。
“大家这么有缘,不如坐下一起吃吧!”
我不敢看焦逸的脸,依然能感到他如刀子般犀利的眼神。我又一次当了叛徒,而且是明目张胆地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好啊!”柯娆暗暗握了握焦逸的手,才使他没有愤然离席,我心虚得手心直冒汗,鬼知道他的冰碴脸是因为我的背叛,还是因为柯风驰的淡然。
搭桥计划已然完成,我不再多说,满桌的鲜美食物却不再提起我的食欲,我很不应景地开始反思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逸儿,多吃点,看你忙得都瘦了!”
柯风驰很体贴地给焦逸夹菜,柯娆也笑着附和,弄得我越来越迷糊,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焦逸的表情始终保持在0摄氏度以下,阴沉地保持着君子之风。
“逸儿,我年纪越来越大了,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你回来帮我吧,柯氏更能让你一展宏图……”柯风驰说得有些动情,难得一见的不淡定。
“你错了,我去柯氏只会败了它,而我最不愿意做的就是轻而易举的事。虽然我回国的最终目标就是败掉柯氏,但我要凭我的能力去做,而不是在未开战前你就举白旗,我不接受施舍,尤其是你的。”
焦逸的话我听不太懂,但他骨子里渗出的那股寒意我懂,那股恨意坚不可摧。
“是你母亲的遗愿吗?”柯风驰叹了口气,“她自始至终都是恨我的,对吗?”
“她什么都没说过,你不懂她的纠结,不然她不会这么早离世。”焦逸的眼光一闪,那是宝石支离破碎前最炫目的光芒。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身体里流的都是同样的血,孩子,我不希望你活在上一辈的阴影里,也不希望你像年轻时的我一样工作得那么辛苦。娆儿是女孩儿,柯氏自始至终都是你的……”
我像玩拼图游戏一样,一点一点地把他们的话接起来,得出的答案让我震惊不已:焦逸因复仇而回国,报复的对象是他姓柯的身家几百亿的爸爸!
焦逸在我的眼中越来越有个性,一个视几百亿如粪土的男人真的很MAN。
这样的谈话最终是无疾而终,自然也没有什么结果,柯娆和柯风驰飘然而去,留下心惊胆战的我手足无措。
焦逸看我的那一眼让我读懂了他的心思:收拾不了柯风驰我还收拾不了你!
“巧合,纯属巧合!”我本能地做垂死挣扎。
“嗯,酒店又不只是给我们俩开的。”焦逸认同地点头,可不知为什么我内心的不祥感更强烈了,他会这么乖?
“如果明天再传我和柯风驰是父子的谣言,我肯定不会认为是你说出去的。”柯风驰一走,焦逸的表情迅速升温到春暖花开的样子。
“办公室那些姐姐看我受宠都不容我的,就算我肯说,她们都未必肯听,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好了!”我指灯发誓。
“好,我吃好了,谢谢你的大餐,我去取车,你不用着急,这些可以打包。”
焦逸的态度让我暗自埋怨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算是被“背叛”二字吓破了苦胆啦,真是草木皆兵!
美滋滋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好几名侍者一送再送,女王般的感觉淡化了我对焦逸的那点忧惧。
“女士,请问您是付现金还是刷卡?”
啊?搞错了吧,柯娆应该已经把账付过了呀!我明明看到柯娆去了总台的,只不过焦逸也跟了出去,到底什么情况?
有钱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我一个冤大头?天啊,我这不算善举吗?为什么要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就在我把钱包翻了个底朝天,如割肉般拿出我的工资卡时,军绿色的车子从我的身边呼啸而过……
手机短信提示音适时到来。
“我和柯娆说了什么,你懂的。”透过短信,我看到了焦逸一张窃笑的脸。
我彻底失望地交出我的工资卡,唉,焦逸这次修理叛徒的行动来得真迅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