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薛宝钗更有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应该拥有的独特的人格魅力。她处事周到,办事公平,关心人,体贴人,帮助人。一次,袭人想央求湘云替她做点针线活,宝钗知道后,马上对她讲明史湘云“在家里一点做不得主”,“做活做到三更天”,“一来了就说累得慌”的苦衷,责怪她“怎么一时半刻不会体贴人”,并主动接去了要湘云做的活计。还有一次,湘云要开社作东,宝钗因怕她花费引起她婶娘报怨,便资助她办了螃蟹宴。因此,史湘云这位心直口快、性情豪爽的小姐,曾经真心地这样称赞宝钗:“这些姐妹们,再没有一个比宝姐姐好的,可惜我们不是一个娘养的——我但凡有这样一个亲姐姐,就是没了父母,也是没妨碍的。”对于寄人篱下的林黛玉,家境贫寒的邢岫烟,薛宝钗也都给过种种帮助,这里就不一一赘述。即使对大观园的下人,薛宝钗也能体贴他们的起早睡晚,终年辛苦的处境,为他们筹划一点额外的进益。
另外,从传统角度来看,“大家闺秀”更重要的是要遵守封建道德的三纲五常。也就是说,一个大家闺秀,必须是一个封建礼教忠诚的信仰者和自觉的执行者。宝钗在这一点上做得也不折不扣,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曾多次规劝贾宝玉走“仕途经济”、“立身扬名”之道,以至引起贾宝玉的极大反感,说她说的是“混账话”,并说“好好的一个清白女子,也学的沽名钓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不仅对宝玉是这样,对湘云、黛玉等人,宝钗也是如此,她也多次向黛玉、湘云进行“女子无才便是德”、“总以贞静为主”之类的封建说教。当然,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明显能感觉到在大观园的贵族少女中,她是受封建正统思想、封建道德观念毒害比较深的一个。
因此,作者曹雪芹对薛宝钗的态度是相当矛盾的,既爱又恨。但不管怎样,这都无法影响到薛宝钗作为封建大家庭“大家闺秀”的典范形象。
秦可卿是病死的吗?
在红楼十二钗之中,秦可卿本来应该是最不起眼的一钗。说到出身,她也很一般,书中说,她只是营缮司郎中秦业从养生堂抱养的养女;说到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她不能像其他十一钗一样有人疼有人爱,并且是最早死去的一个钗,红楼梦故事刚刚打开,她的生命便走到了尽头。但是,凡是读过《红楼梦》的人,没有一个人不对秦可卿留有深刻印象。当然,并不仅仅是为她独有的美貌所吸引。而是对于她的死备感兴趣。通过她的死和她死后发生在贾府里的一系列非正常的反应,便可以生出来很多疑问。先看下面几个疑点:
疑点一:
贾珍哭得泪人一般,正和贾代儒等说道:“合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说着,又哭起来。众人忙劝道:“人已辞世,哭也无益,且商议如何料理要紧。”贾珍拍手道:“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
秦可卿是贾蓉的妻子,如果说秦可卿死后,贾蓉“哭得泪人一般”,我们还可以理解。然而书中在秦可卿死后根本没有提过贾蓉,而是着重描写贾珍的反应,要知道,贾珍是贾蓉的父亲,是秦可卿的公公。贾珍如此表现,实在难以理解;作者这样写,更让人琢磨不透。
疑点二:
贾珍见父亲不管,亦发恣意奢华。看板时,几副杉木板皆不中用。可巧薛蟠来吊问,因见贾珍寻好板,便说道:“我们木店里有一副,叫作什么樯木,出在潢海铁网山上,作了棺材,万年不坏。这还是当年先父带来,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现在还封在店内,也没有人出价敢买。你若要,就抬来罢了。”贾珍听了,喜之不禁,即命人抬来。大家看时,只见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珰如金玉。大家都奇异称赞。贾珍笑问:“价值几何?”薛蟠笑道:“拿一千两银子来,只怕也没处买去。什么价不价,赏他们几两工钱就是了。”贾珍听说,忙谢不尽,即命解锯糊漆。贾政因劝道:“此物恐非常人可享者,殓以上等杉木也就是了。”此时,贾珍恨不能代秦氏之死,这话如何肯听。
我们知道,秦可卿只是营缮司郎中秦业从养生堂抱养的养女,嫁给贾蓉已是造化。秦可卿死后,为什么贾珍不仅“哭得泪人一般”,还要不惜一切代价为她置办上等棺木,要知道,那可是“潢海铁网山上,作了棺材,万年不坏”。连贾政都说:“此物恐非常人可享者,殓以上等杉木也就是了。”可贾珍为什么“恨不能代秦氏之死,这话如何肯听。”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疑点三:
秦可卿死后,贾珍为了让丧事办得更风光一点,不惜一切为贾蓉捐了个五品龙禁尉;当秦可卿出殡的时候场面惊人的隆重,甚至出现了“八公送殡,四王路祭”的千古奇观!
如果说,贾珍为了面子,为了让自己的儿媳妇的丧事办得更风光一点,不惜一切代价为贾蓉捐了个五品龙禁尉,这一点还可以理解。但是,秦可卿出殡的场面就隆重得让人难以接受。根据相关人士研究,在当时即使是一个二品官员的出殡场面办成这个样子,那也相当不错了。但是,秦可卿只不过是营缮司郎中秦业从养生堂抱养的养女,说多了也只是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之一的贾家的一个小辈。丧事办成这样,令人生疑。
综合这几个疑问,我们要问:秦可卿到底是何许人士?为什么她一死,作为公公的贾珍便哭得跟泪人一般?为什么贾珍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她的丧事办得那么风光?为什么秦可卿死后,她的丈夫贾蓉没有什么反应,而反应最大的却是贾珍?
另外,我们都知道,《红楼梦》在开书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中用判词和曲对秦可卿命运的交代和后面对秦可卿命运的描述是不一致的,这也应该引起我们的注意。先来看秦可卿的判词和曲:
判词:
画:高楼大厦,有一美人悬梁自缢。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曲:
好事终
画梁春尽落香尘。
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
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
宿孽总因情。
显然,通过判词和曲,我们至少可以得出两个结论:一、判词中暗示着秦可卿是“自缢”,并且是在高楼大厦上“自缢”而死的;二、秦可卿之死和一个“情”字有关,“宿孽总因情”。看来,作者在写第五回的时候,给秦可卿设计的命运:一、因“情”而死;二、“自缢”而死。那么,作者为什么又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让秦可卿“病死”呢?看来,“秦可卿之死”的确蹊跷,我们要想弄清楚以上提到的这些疑问,就必须先弄清楚一个问题——秦可卿到底是怎么死的?
接下来,我们来看几条相关的脂批内容:
甲戌:今秦可卿托……理宁府亦……凡……在封龙禁尉,写乃褒中之贬,隐去天香楼一节,是不忍下笔也。(按:甲戌本此页被对角撕去,故缺字甚多。)
推断:此批语中说“隐去天香楼一节,是不忍下笔也”,很明显,秦可卿是死于“天香楼”的。那么,判词中的“高楼大厦”很可能就是指这里的“天香楼”。
甲戌:“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岂是安富尊荣坐享人不能想得到处。其事虽未行,其言其意则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
推断:此批语中说“‘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从这里我们至少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第五回的标题前半部分应该是“秦可卿淫丧天香楼”,而不是“秦可卿死封龙禁尉”;作者之所以要把原来的内容删掉而改成我们现在能看见的“秦可卿死封龙禁尉”,是批书者认为秦可卿“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岂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者?其事虽未行,其言其意,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于是“命芹溪删去‘遗簪’、‘更衣’诸文,”于是,这样一删,“是以此回只十页,删去天香楼一节,少去四五页也。”这样一来,多少关于秦可卿之死的真正原因就被“删”了。
甲戌侧批:可笑,如丧考妣,此作者刺心笔也。
推断:此条批语是针对“贾珍哭的泪人一般”的。可见,贾珍之所以哭秦可卿哭得像泪人一般,之所以“如丧考妣,此作者刺心笔也”,很可能是因为秦可卿的死与贾珍有极大的关系。
甲戌侧批:补天香楼未删之文。
靖侧批:是亦未删之笔。
推断:这两条批语都是针对“因忽又听得秦氏之丫鬟名唤瑞珠者,见秦氏死了,他也触柱而亡”而批的。原文关于瑞珠之死的描写的确是惊心之笔。瑞珠为什么会“触柱而亡”,当然很可能是因为主人死去,自己伤心过度的结果,但很可能还另有隐情。
综合这些疑点,我们到此终于可以得出如下结论:作者本来给秦可卿设计的死法是在“天香楼上自缢而死”的;秦可卿的死和贾珍有很大的关系。
但是秦可卿的死和贾珍到底有什么关系呢?这时,我们应该从另一个人身上寻找答案,这个人就是焦大。
在第七回“送宫花贾琏戏熙凤,宴宁府宝玉会秦钟”的末尾部分有这样一段描写,有人指派焦大送“秦钟”回家,焦大不乐意,就在院子里撒起野来,于是:
众小厮见他太撒野了,只得上来几个,揪翻捆倒,拖往马圈里去。焦大越发连贾珍都说出来,乱嚷乱叫说:“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甲戌眉批:“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以二句批是段,聊慰石兄。】【蒙侧批:放笔痛骂一回,富贵之家,每罹此祸。】众小厮听他说出这些没天日的话来,唬的魂飞魄散,也不顾别的了,便把他捆起来,用土和马粪满满的填了他一嘴。
焦大在这里所说的“爬灰的爬灰”是专指公公和儿媳之间发生性关系的乱伦。通读整部《红楼梦》明显有爬灰嫌疑的只有秦可卿和贾珍。这样一来,“秦可卿之死”的原因便逐渐明显起来。第五回判词和曲之中暗示秦可卿之死与情有关,这就暗示秦可卿和贾珍之间的“情”;判词之中的“高楼大厦”就是秦可卿所住的天香楼。由此,我们也可以对秦可卿之死做一个具体的推论:秦可卿嫁入贾家,然后与贾珍发生不正常的乱伦关系——贾珍和秦可卿的不正常的乱伦关系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丫头瑞珠在某一天撞见贾珍和秦可卿正在偷情——秦可卿觉得颜面扫地,无脸见人,一气之下在天香楼“自缢而死”——瑞珠闯了大祸,在贾珍的威胁下,“触柱而亡”。
贾元春难道真的是“暴病身亡”吗?
贾元春,贾政与王夫人之长女,自幼由贾母教养。作为长女,贾元春在宝玉三四岁时,就已教宝玉读书识字,虽为姐弟,有如母子。后因“贤孝才德”,贾元春被选入宫作女吏,不久,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贾家为迎接她来省亲,特盖了一座省亲别墅。该别墅之豪华富丽,连元春都觉得太奢华了。元妃虽给贾家带来了“烈火烹油,鲜花著锦之盛”,但她却被幽闭在皇家深宫内。省亲时,她说一句,哭一句,把皇宫大内说成是“终无意趣”的“不得见人的去处”(这些语句读来确实有触目惊心之感,因为在那样一个以封建王权为尊贵的社会,即使有任何抱怨,但是在“省亲”那样的场合面对那么些人说出这样的话,令人费解)。这次省亲之后,元妃再无出宫的机会,后暴病而亡。
其实,细心的人读者应该能感觉到,贾元春的死在《红楼梦》一书中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内容,尽管作者在写这一部分内容的时候并没有花费太多的笔墨。但从某种意义上讲,“贾元春的死”直接决定了贾家的命运,也直接决定了《红楼梦》一书内容的发展主线。但是,就是这样一位能决定贾府命运的人物的死,作者在书中交代得却非常含糊。通读《红楼梦》,在读到“贾元春之死”这部分内容的时候,大部分读者都有非常明显的感觉——贾元春死得太突然。作者为什么要早早地就让贾元春死去?贾元春到底又是怎么死的?要真正揭开红楼梦的其他迷案,我们必须得先解开这个谜团。
通读《红楼梦》,我们至少可以发现有三处描写直接暗示了“贾元春之死”死得不寻常,并非简简单单的“暴病而亡”。
首先,第五回中的关于贾元春的“画和判词”的暗示:
只见画着一张弓,弓上挂着香橼,也有一首歌词云:
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
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兔相逢大梦归。
原先有人根据“贾元春居住在宫中”,把“画”中的“弓”解释成“宫”。但是,我们认为,这样的解释是不合理的。实际上,这里所讲的“弓”就是“弓”,就是象征军事和战争的“弓”,这说明元春的存在是和政治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至于弓上挂着的“香橼”则是谐“香冤”,更是证明元春的死纯粹是政治的牺牲品。“虎兔相逢大梦归”中的“虎兔相逢”和书中“是年甲寅年十二月十八日立春,元妃薨日是十二月十九日,已交卯年寅月”是相一致的,因为,“十二地支”中有“寅虎”一支,“寅”即为“虎”,相应地,“兔”就是指“卯”。“虎兔相逢大梦归”也就预示着——“是年甲寅年十二月十八日立春,元妃薨日是十二月十九日,已交卯年寅月”。当然,关于这一点还有很多种解释,甚至还有人认为,“虎兔相逢大梦归”中的“虎”和“兔”并不是地支之中的“虎”和“兔”。但是,不管作何解释,我们总能从这里得出一个结论,元春的死是必然的,不仅仅是“暴病而亡”,至于真正的原因,尚待人们的进一步研究。
其次,第五回中描写贾元春的曲子《恨无常》暗示:
恨无常
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
眼睁睁,把万事全抛,
荡悠悠,把芳魂消耗。
望家乡,路远山高。
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儿命已入黄泉。
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
在脂批本里,这一曲后有一批语——“悲险之至”。
曲子里的“无常”,我们既可以理解为“死亡”,又可以理解为“人世无常,变化多端”,人一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变故,贾元春很显然是遭遇了大变故。再有,“望家乡,路远山高。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儿命已入黄泉。”试想一下,如果贾元春是正常的死亡,或者是暴病而死,那么她应该是死在宫里的,在这书中并没有说贾元春在死之前,并没有到什么地方去游山玩水(想必她还没有那种机会),那么凭什么说“望家乡,路远山高。”这就令人费解了。书中给我们的感觉:贾家和皇宫同在京城之内,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即使是很远,肯定也不会隔山隔海,没有必要描写成“路远山高”。因此,在曹雪芹本来的设计里,贾元春肯定应该是死在外地,至少不是皇宫。因此,从这点看来,贾元春的死不是正常死亡。更让我们疑窦重生的是曲子《恨无常》旁边的那条脂批——“悲险之至”。元春死后,对贾府的任何人来讲,悲从中来,这很符合常理,但是“险”怎么讲呢?这不能不让人怀疑。
再次,贾元春省亲的时候点了四出戏——“豪宴”、“乞巧”、“仙缘”、“离魂”。在脂批本里,这四出戏的每一个戏名旁边都有一条批语:
《豪宴》的批语是:《一捧雪》中伏贾家之败。
《乞巧》的批语是:《长生殿》中伏元妃之死。
《仙缘》的批语是:《邯郸梦》中伏甄宝玉送玉。
《离魂》的批语是:《牡丹亭》中伏黛玉死。
我们暂不看其他三出戏,单看《乞巧》一出。脂批的内容讲得很明白,认为《长生殿》中伏元妃之死。那么,《长生殿》是什么样的戏呢?《长生殿》讲的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戏中杨贵妃最后缢死于马嵬坡。既然脂砚斋认为“《长生殿》中伏元妃之死”,那么,《长生殿》里的杨贵妃就是指贾元春,也就是说,贾元春很可能是被缢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