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惊异地看着天使，“你怎么会知道生命之果？”
“我们认识布丁科姆。”天使回答，“是他告诉我们，生命之果关系到双生城的存亡。那些居民的疾病，只有生命之果才能治愈。现在，布丁科姆去了精灵们的营地，想从合欢丛林中寻找生命之果的蛛丝马迹。布丁科姆是个好小伙子，我希望他能成功。”
“那他也许找对了地方。”罗宾说，“还是在很多年前，我听伟大的预言家耶雷斯说起过生命之果的事。那时他的灵魂还没有受到伤害，生活在蝙蝠之洞的一间密室中。”
“他怎么说？”
“提起生命之果时，他说再多的悔恨，也无法挽回逝去的爱情。”罗宾说，“爱只有一次，如果你失去了它，它就不会再回来。”
“这是他关于爱情的预言，还是他本人经历的感悟？”莉莉斯问。
“或许兼而有之。”罗宾笑着说，“谁知道呢。耶雷斯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其中的大部分得到了验证，不过也有一些预言晦涩难懂，让人捉摸不透。”
“耶雷斯曾经爱上过一个少女。”一个小伙子突然插话说，“那还是他年轻时候的事。后来他抛弃了她。”
“发生了什么事？”天使问。
“耶雷斯喜欢钻研那些神秘的预言，这让他不能自拔。”小伙子说，“战争发生的时候，耶雷斯已经很老了。据说他的恋人和精灵一族有着密切的关系。”
“她是她们的首领，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罗宾笑着说，“圣洁的卢莉。”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熟悉呀。”我说，“莉露曾经对我们提起过她，似乎她将是我们要面临的敌人。你们有谁见过这样一位女子吗？”
罗宾摇摇头，“精灵们从来不和我们人类来往。不过，我知道卢莉有一个妹妹。她生活在炎鬼洞中，人们称她为多变的阿希拉。这个消息是我们失去了家园之后才得知的。之前炎鬼洞并不是一个神秘的场所。很多年青人会深入到洞穴的深处去采集熔晶，把它们雕琢成精美的饰品送给心爱的人。”
“我和天使见过阿希拉。”我说，“她生得美貌，但有时候会以丑陋的面目示人。小胖子尤拉莉亚说，她讨厌别人把她看做女巫。但我曾经随口提起过，她却并没有生气。”
“呵呵。”罗宾笑了起来，“见过精灵的人，如果没有被精灵们伤害，就会受到她们的保护。但得到精灵保护的人太少了，她们似乎更喜欢与其他种族打交道。哥布林小妖、蛇与野狼，还有其他在月光下出没的种族，都乐意与精灵们共享丛林和荒漠。她们的敌意，仅仅针对我们人类。”罗宾转过头，对莉莉斯说，“你可以试着猜一下，为什么她们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我们。”
“她们被背叛了。”莉莉斯简单地说，“有人辜负了她们的爱。”
“你说的对。”罗宾脸色变得凝重，“有人辜负了她们的爱。”
“爱究竟是什么？”一位小伙子笑着问，“红土之战打响的时候，我还没有来得及品尝到爱的滋味。它难道就这么美好，能使人神醉心迷，以致于一旦被背叛，就要反目成仇。既然深爱着对方，难道就不能用更大的包容来看待对方的背叛吗？我们受到了魔法的伤害，被流放到幽灵之岛，已经丧失了爱的权利。可是，我仍然认为，爱不应该这么偏执。”
“你没有尝到爱的滋味，当然不会知道被背叛时的痛苦。”天使笑着，她转过头说，“如果他将来抛弃了我，我会亲手杀了他。”
“你才舍不得呢。”莉莉斯笑说，“不记得昨晚你对我说的话啦，要不要我复述一次？”
天使脸红了，她又追着莉莉斯，在甲板上玩起了捉迷藏。
“别闹啦。”罗宾说，“我们得校正方向，确保到达双生城。”
食物被搬了过来，是我们滞留在幽灵之岛时，罗宾和他的船员在岛上补充的。食物的品种很单调，但是我和天使已经远离日沉之都多日，早已习惯了单调的食物。
“再和我们谈一谈双生城吧。”莉莉斯请求道，“在日沉之都时，我就多次听说起这个美丽的地方。希望它不会衰败到让我们失望。毕竟在我们的传说里，它是令人心向神往的。我一直希望能拥有一盆自己的永不凋谢的灵之花，而双生城盛产这种绚烂的植物。”
“你会拥有永不凋谢的灵之花。”罗宾说，“谜之旋涡的外面，大片大片地种植着它们。它们的生命是很顽强的，我想200年对它们来说不算问题。问题的关键是，你们已经失去了日沉之都，你又准备将它安放在何处呢？”
“总会有一个地方适合安放它的。”莉莉斯笑着说，“这个，我会自己考虑。日沉之都只是我们临时的居所，它本来是荒芜之地，只是因为你们在红土之战中失败了，我们才不得不在那里建立起新的城市。你不用自责，红土之战的失败，谁都没有责任，我也不是在责怪你不够勇敢。只是我想，我们的根并不在日沉之都，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到生育我们的土地。那才是我们的家。”
“哈哈。”罗宾大笑起来，“你的话很委婉，但仍然刺痛了我的心。红土之战中，没有退缩的懦夫，人人都拼死向前。真理之城西侧的那片荒漠，为什么会变成血红的土地？那是我们战士和我们敌人的血。”
莉莉斯笑了，“没有人说你怯懦。只是我在想，为什么会爆发那场战争。无论如何，很多人死亡都是令人悲痛的事。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昆德拉大叔还经常默默地一个人坐在角落，哀悼昆德拉大婶的死。他流下来的眼泪，可以积成很大的一个桶。”
“你不再喊老昆德拉为父亲了？”罗宾惊异地问，“你知道了你身世？”
“是的，我的母亲叫安吉，而不是昆德拉大婶。我的父亲也不是昆德拉大叔。”莉莉斯说，“我听到了他和医生摩多的对话，才知道这一切。昆德拉大婶救了我，我会像女儿一样对待昆德拉大叔。等他年老体迈的时候，我会赡养他，履行一个女儿的义务。”
“你这样想，就让人放心了。”罗宾说，“每一个人都应该怀有感恩之心。瓦尔格挥动闪电击向老昆德拉的时候，我就在他的身边。那个时候，你的母亲因为人们的误解，被剥夺了抚养你的权利。是老昆德拉力排众议，将你收留在身边。昆德拉大婶是个好人，闪电在即将击中你和老昆德拉之前挺身而出。那个时候，大家都已精疲力竭，没有能力再去帮你们抵挡那道闪电。昆德拉大婶用自己的身体，救了你和老昆德拉。当然，还有许多人。瓦尔格和哈尔德雷斯没有想到，一个年迈的妇人竟然勇于献出生命，悻悻地退回了真理之都。”
“那么，你们不是在红土之战中受到伤害的吗？”
“红土之战是由一系列的战事组成的，它不是只包含一场战斗。”罗宾说，“昆德拉大婶的死，只是稍稍延缓了他们的攻击。后来，我们一步步被逼退，直到许多人死去。那个时候，我们每天都笼罩在死亡的威胁之下，没有人能够摆脱这种压抑的氛围。大家都知道我们失败了，但是没有人愿意承认。死去的人越来越多，被幽灵之船载入幽灵之岛的灵魂就像夏夜成群结队的萤火虫，你怎么数都数不清。”
“你也是那个时候受到伤害，被放逐到幽灵之岛的吗？”
“战争的结尾，绝望到处弥漫。大家也不再像战争开始那样团结，队伍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由野心勃勃的恩纽斯带领，和他的手下修拉还昆德拉两位将军率领，去了野狼谷的附近，从此就没有了消息。至于我们，由退守炎狱山。直到瓦尔格和哈尔德雷兹重新集结，使我们的炎狱山遭受了又一次损失。我是在这次战斗中离开我的战士的。你说的小胖子尤拉莉亚，是我的女儿。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很担心她。预言者耶雷斯的灵魂受到第二次伤害之前，曾经忧虑地告诉我，她的命运不会一帆风顺。我和妻子没有能很好地照顾她，现在后悔却已来不及了。”
罗宾的脸色变得灰暗，他的身体看起来缥缈不定。面前的食物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几个小伙子端来了淡水，用于洗漱和擦洗被弄脏的甲板。刚刚过了正午，太阳透过笼罩在船体上的雾霭射到我们的面前，船桅的影子笔直地贴着甲板，在舱体上留下了细长的黑色轮廓。小伙子都进入到船舱中去了，他们必须避开阳光的曝晒。过多的照射会使他们的能力受到伤害。
我们随着小伙子一起下到了船舱中，船舱阴暗凉爽，却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霉涩味道。罗宾坐在船舱的一头，默默地沉思。船舱外，海浪轻轻地扑击着舷板，发出轻微的哗哗声。
我使了个眼色，天使将莉莉斯带走了。
“你有话要说？”罗宾轻轻地问。
“是的。”我直截了当地说，“莉莉斯是安吉的女儿，也是你的孙女，为什么你不承认？”
“别和我提安吉。”罗宾冷冷地说，“她不是我的女儿。”
“我不清楚她做错了什么，让你无法接纳她。”我问，“她为了将大家从战争中摆脱出来，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我亲眼看到矮人们为她献上了花环。”
“请别向我提起她，她做得再多，也无法挽回她犯下的错误。”罗宾说，“我们属于安瑞家族。做为流浪者家族的一部分，只有爱才能体现我们的家族荣誉。但是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安瑞家族不会再接纳她。”
“无论她做下了什么错事，她都是你的女儿。否认并不能解决问题。”我说，“更何况关于对错的评判，并非几个世人随口说说就能下定论的。至少在我接触过的人中，大家都认为安吉有着光彩灿烂的灵魂，没有任何让安瑞家族抹黑的地方。如果大家都原谅了她的过错，你还有什么不能放下呢。莉莉斯是个好姑娘。想一想，她是你的孙女。将来总有一天，你会老去的。你不希望那个时候，她的孩子们围绕在你的身边，为你带来快乐吗？”
罗宾的脸色显得更冷酷了，“不，不要期望用这些打动我。在她犯下错误之前，我曾经劝说过她，瓦西历不是一个可靠的青年。但她不听，固执地相信自己的直觉。安瑞家族是个多灾多难的家族，从我的祖父开始，就接连不断地受到各种挫折和打击。我一直试图改变家族的命运，希望她能够得到一份值得珍惜的爱。”罗宾叹了一口气，脸色稍稍和缓了些，“可是，我的愿意始终无法实现。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切尔西很早之前就离家出走，从此下落不明。最小的女儿又顽劣不堪，似乎永远长不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