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可能？”杜念基假装义愤填膺地说，“我来咱们省分行工作没几个月，除了他之外，没得罪过什么人，这件事肯定是他干的。”
“这个老赵，真是太不够朋友了，我回头好好说说他，让他老实点儿，他这么做也太过分了！”
“不过老兄你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环宇集团贷款的事我一定会尽心去做的。等这两个项目上报总行后，我立即就去总行那里替他们做工作，争取把两个项目都拿下来。”杜念基信誓旦旦地说。
听了这话，鲍达心想：赵明宪冲你开了一枪，你还能替他去总行要贷款？这话说给傻瓜听，傻瓜都不会相信的。于是问道：“如果我们这么办的话，你分析分析，他的那个房地产开发项目，能有几分胜算的把握呢？”
“真的不好说啊。”杜念基皱着眉头说，“我只能是尽力而为了，估计在总行获得审批的可能性很小。”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一样，鲍达心想，前些天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杜念基就是这么说的。鲍达想了想，将了杜念基一军：“按照赵明宪的本意，他是以房地产开发贷款为中心的，如果这个项目拿不下来，估计他的干法水泥生产项目也不会做了，那么整个这件事就算是黄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杜念基忧心忡忡地说。
鲍达考虑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轻声对杜念基说：“念基，既然我们是兄弟，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哥哥的话，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我原打算给环宇集团发放八个亿的贷款，然后从这笔资金里面拿出来1500万，去给你嫂子拍电视剧的。”
“哦？”杜念基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鲍达。
随后，鲍达详细地跟杜念基讲了林茵整容后人气下降，没有片约的苦恼，并把凌小姐的拍片计划告诉了他，只是隐去了林茵已经开始吸毒的环节。
杜念基听罢拍了一下鲍达的大腿，很是埋怨地说：“我的好哥哥，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这件事呢？”
“嗐，我张不开这个嘴啊。”鲍达羞愧地说，“再说了，挪用贷款属于严重违规的事情，我不想连累你，只打算在赵明宪那里解决掉，所以才全力以赴地为他促成这两笔贷款的。现在你这么一搞，我的计划也跟着泡汤了。”
听了这话，杜念基想了一会儿，随后认真地分析道：“这八个亿的贷款，不论是拆成两笔上报，还是并成一笔上报，在总行那里都不可能全部通过，所以你的这个计划并不可行。干脆，我们抛开赵明宪，我直接贷给你1500万得了！”
“哦？这好吗？”鲍达很是意外。
“有什么不好的？”杜念基理直气壮地说，“哥哥你对我不薄，兄弟我也应该为你和嫂子做点儿事情了。这样，你们信贷业务处去找一家文化传媒公司，制订出一个给他们发放1500万贷款的计划，我这里立即上会研究，只要我的大笔一挥，签字同意发放就行了呗。”
“1500万贷款，完全在省行的限额权限内，你是有权签字发放的，不需要上报总行。”鲍达说。
“那当然了。”杜念基说，“况且我也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我知道现在国内影视剧行业投资普遍看好，投资拍电视剧，获利空间很大。以嫂子的知名度作担保，以凌小姐的周密策划作保障，我相信我的这1500万不会瞎的。”
“那当然不会。”鲍达说，“我投资这笔资金，并不以赢利为目的，只是想利用这部电视剧恢复你嫂子在影视界的人气罢了。当然，因为这样量身定制的电视剧成本很高，想要赢利，可能性也不大。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还款期限到了的时候，我会把收回来的资金全部如数归还给你，我手里绝不留一分钱。”
“我相信你。”杜念基肯定地说，“我们都是商贸银行的员工，对这家银行，谁也不会做出那种吃里爬外的事情。”
“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如果到时候1500万的资金不能全部收回来，导致你的贷款形成不良，那就又给你添麻烦了。”鲍达说。
“嗐，咱先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杜念基摆了摆手说，“就算到时候损失个百八十万的，我们也会通过其他渠道找补回来的，你说是不是？”
“这件事，真要谢谢你的一片苦心了。”鲍达诚恳地说。
“兄弟之间，还说什么谢字啊。”杜念基说。
鲍达心里很清楚，文化传媒一类的公司并不在商贸银行贷款支持的行业范围内，总行对这类贷款没有明确的支持或者回避的要求。杜念基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钻了一下总行在贷款投向管理上的空子，给自己提供这么一大笔资金，也算是很够朋友了。
两个人因为共同密谋了这件事，显然有了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鲍达站起身，用力地和杜念基握了握手，两个人相视而笑。
杜念基这几天心情不错，自从跟崔明姬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两个人终于走到了一起。直到这时杜念基才知道，原来崔明姬已经离婚好多年了，跟前夫也没有子女。
杜念基委婉地询问了离婚的原因，崔明姬依偎在他的怀里告诉他：“我跟我前夫是高中时候的同学，他也是朝鲜族人，而且几乎不会说汉语。高中毕业后，我考上了中央财经大学，他考上了延边大学。我们在大学读书期间，我的家就从延边搬到这里来了。他为了追随我，毕业后也来了这里，在一家企业工作。但是他的语言关始终没有过，跟我们这里的人交流起来非常困难。我们结婚后，他在事业上一点儿起色也没有，慢慢地就消沉下去，整天借酒消愁。这时我怀了孕，但是因为他酗酒，胎儿很不健康，刚生下来就夭折了。因为这件事，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我叔叔看着心里很着急，也不想让他再影响我的生活了，就托人把他调回了延边，找到一家很好的单位安顿他，我们俩的婚姻也就这么结束了。”
杜念基没有想到崔明姬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的生活经历：“看来举家南迁对你们的生活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啊。”
崔明姬点点头说：“我的父母都是农民，父亲他们那一辈，只有叔叔一个人凭借自己的能力出人头地了。他一直没有子女，父母就在我小的时候把我过继给他做女儿。叔叔待我很好，为了让我更安心地跟着他生活，就把我的亲生父母也接到这里来。没想到，到底还是因为南迁的事影响到了我的婚姻，这也是他心里最内疚的地方。”
“这些年过去了，你没有再找男朋友吗？”
崔明姬看了杜念基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能不找吗，还没少找呢。前些年我叔叔急得没有办法，就在他们检察院的单身男同志里替我物色对象，都快成‘乱点鸳鸯谱’了，但是始终没有遇到合适的。”
“是不是你的眼光太高了？”
崔明姬点了点头：“这方面主要怪我。我的前夫本来是一个很出色的人，读书的时候学习成绩很好，个人能力和素质也很高，只不过是因为没办法融入到当地这个环境里，才没落了下去。我们俩都是初恋就结婚的，所以我的内心里始终不能忘记那一段婚姻经历。那些年我的父母也劝我尽快找个男人，这样也好让我叔叔心安一些。我也曾经努力过，但是终究无法在感情方面强求自己，时间一长，也就把结婚的事抛在脑后了。”
“是不是非要等到遇到我的时候？”杜念基调侃道。
崔明姬轻轻地打了一下杜念基：“美的你！”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杜念基亲吻着崔明姬白皙的面颊问。
“你很特别。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发现虽然你的脸上是一副很世故的表情，可是你的眼睛却很清澈，好像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你的心底似的，也好像你一眼就能洞察别人的内心世界似的，很奇妙。”
“是吗？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也觉得你的眼睛很特别，竟然是褐色的。看来我们俩很有缘份啊。”
听了这话，崔明姬叹了一口气，轻声说：“我们俩还是随缘吧，我不会影响你的家庭的。”
杜念基听了，没有说什么，动情地亲吻着崔明姬的嘴唇。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又在感情上犯错误了，不知道怎么的，懵懵懂懂地就跟崔明姬走到了这一步。崔明姬是自己的直接下属，无论如何自己都应该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不应该和她发生这样的关系。好在现在看来崔明姬还是比较冷静的，她既接纳了自己，又不想过分地影响到自己的家庭，想来她也不会影响到两个人之间的工作关系吧。这就使杜念基的心里安稳了许多，以后的事情，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两个人既然已经有了这么亲密的关系，关于商贸银行的很多内幕，就都可以敞开来谈了。杜念基先问了那次自己想调阅诚信大酒店监控录像资料而被崔检察长制止了的事情。
崔明姬直言不讳地告诉杜念基说：“其实我叔叔一开始就怀疑是赵明宪和鲍达一起陷害了孔连明，心里很为他鸣不平。但是因为没有接到举报，而且他也不想插手我们行这些烂事，就一直没有采取行动。
“那为什么他后来又突然采取行动了呢？”杜念基问。
“我叔叔和你相识后，感觉和你很处得来。那次我们三个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你想管一管孔连明这件事，但是你当时没有直接求他协助调查，他就担心你想暗中找别的渠道做这件事。如果那样的话，不论你能不能调查出个结果，对你都是很不利的，因为赵明宪他们已经完全控制了诚信大酒店的上上下下，谁调阅他们的监控录像，他们马上就会搞得一清二楚。你得罪了赵明宪，就等于得罪了鲍达和苗知春，那样将对你今后的工作十分不利，甚至是十分危险的。”
“所以你叔叔就决定亲自插手这件事？”
“是的。”
“监控录像调查的结果怎么样呢？”
崔明姬摇了摇头说：“他们做事很谨慎，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从监控录像上看，孔连明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们就在诚信大酒店二楼的包房里吃的饭。后来省检察院专门派人秘密询问了那个包房的服务员，据服务员反映，当时饭桌上只有苗知春、鲍达、赵明宪、孔连明四个人，开始的时候，好像是孔连明收到了对什么人的举报信，赵明宪求他不要追查下去，孔连明不答应。苗知春和鲍达也跟他说不要查，说着说着几个人就吵了起来，孔连明和赵明宪二人吵得最凶。后来不知怎么的，孔连明就烂醉如泥了，几个人离开了包房。根据楼层监控录像记录的画面看，是赵明宪的司机搀扶着孔连明进了十楼的客房，司机从客房里出来没几分钟，就有一个小姐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又过了十分钟，警察就冲上来了。整个过程中，苗知春、鲍达和赵明宪自始至终也没在事发现场露过面，就在那个司机扶着孔连明上楼进客房的同时，他们三个人行色匆匆地离开了诚信大酒店。你说神秘不神秘？”
杜念基点了点头：“那么他们那天晚上因为什么人的举报信而吵架呢？”
“嗐，你对省行的事情还不了解，所以猜不出来。如果是林文国、唐明皇我们这些老员工，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有人举报了肖明森在对环宇集团的贷款方面存在问题，所以赵明宪、苗知春和鲍达才会那么卖力气地跟孔连明求情。后来我叔叔也找孔连明密谈了一次，他也承认了这件事。但是除了这件事，那天晚上他是怎么喝多的，又是怎么跟小姐上的床，他一点儿都不记得了，你说他冤枉不冤枉？糊涂不糊涂？”
“哦？这个肖明森这么有面子吗？”
“那当然了。”崔明姬说，“你还不知道吧，在你来省行任职之前，苗知春、鲍达他们一直想把肖明森提拔为副行长或者行长助理，后来没想到总行把你派了来，就断了他们的美梦。”
“我说的呐，这个肖明森好像总是对我有意见似的，原来是因为我挡了他的道。”杜念基说。
崔明姬摇了摇头说：“肖明森可千万不能提拔上来，否则我们行就成了一窝黑了。兰霞和黄希瑞无法跟他们抗衡，到那时，他们就为所欲为了。”
杜念基说：“现在看来，你叔叔不让我插手孔连明的事是对的。如果我插手了，不仅调查不出个什么结果来，反倒暴露了自己，那样确实太危险了。”
崔明姬认真地分析着说：“其实自从你到省行工作之后，一直都处在一个很危险的环境里。苗知春他们一直没有动你，是出于几个方面的原因：一来你是总行指派来的干部，他们不知道你的底细，所以暂时没有采取行动。二来，你刚来就赶上了路平大案，他们尽忙活这件事去了，班子内部的矛盾还没有暴露出来。第三，你表面上整天嘻嘻哈哈的，还没有跟他们正面交过锋，尤其跟苗知春和鲍达的关系还算过得去，所以他们暂时还能够容得下你。”
“唉，这种暂时的平衡很快就会被打破了。”杜念基叹了一口气说，随后把环宇集团申请两笔贷款，自己不配合他们，以及赵明宪找人向自己的客房开枪的事情告诉了崔明姬。
崔明姬听罢十分担心：“对环宇集团贷款的事情一定要小心谨慎，赵明宪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像个笑面虎，实际上手黑得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