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这穿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呢。这天儿,就这些日子最冷了,你可要好好的保重身子,龙胎要紧呢。丽嫔你也是,这么冷的天儿,看你的脸色都有些白了,丽嫔也是要多注意身子才是。”皇后手里捧着个小小的手炉儿,微笑着对玉儿她们说着话。
丽嫔心里有些不痛快,皇后你一口一个“妹妹”的叫着这懿嫔,好生亲热,是显给我看的么?我不就是不像她一样,对你百般讨好,低眉顺眼么?哼,我只要有皇上的宠爱就行了,现在我肚子里也有了,相必你也知道了吧?哼哼,看到时候,这后宫是谁的天下?
想到这里,丽嫔又露出了她那让玉儿不舒服的笑容,却是转过头对着玉儿说到:“是呀,懿嫔,你现在是有了身子了,要多保重才行呀!你可不要让皇后娘娘太担心了!若是你他日一举生下个阿哥,只怕皇后会比任何人都要高兴呢!”
玉儿听出丽嫔话里的火药味,知道她是看不惯皇后对自己亲热,秀眉微挑,一抹浅浅的笑,挂在唇边,一只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肚子上,一只手捏着手绢儿,放在自己膝上,先是看了一眼皇后,再轻启朱唇,含着笑对丽嫔说到:“谢谢丽嫔姐姐的关心,妹妹我一定会注意的,倒是姐姐今日穿得未免有些单薄了,瞧姐姐的脸,都有些白了呢。姐姐要多注意身子才是呢,说不定姐姐哪日也怀上了龙胎,就明白身子定是要好好养着的了呢。”
这番话一说出口,丽嫔果然顺着玉儿的话下去了,玉儿知道她就是看不顺眼皇后对自己姐妹相称这么亲热,故意对着她说了这些话儿,就只等她发作。
“谁有那个资格做你的姐姐!别叫得这么热乎,我可没那个能耐!我哪里有那个能耐,与你做姐妹!我只不过是在深闺之中长大的女子,哪里比得上你这个有着大世面,又见识宽广的懿嫔呀!只有那些见识与你相同的人,才配得配得上做你的姐姐!”丽嫔果然把玉儿想听的话说了出来,她没发现,皇后的脸色,突然沉了下去,还得意的瞪了玉儿一眼,哼,你个市井出身的小女子,也配与我称姐道妹?
玉儿知道她心直口快的性子,说这些倒是一时顺了心,却没想到皇后就在这里坐着呢,皇后可以对自己叫“妹妹”的,她这么一说,不就把皇后也拉下水了吗?这不是拐着弯儿骂皇后是无见识之人吗?听说皇后也算是出身大家,性子再宽和,也会受不了丽嫔的这些言语吧?
果然,皇后沉着个脸,抱着小手炉的手也抱得更紧了些,那双并不是特别美,但闪着深邃的眸里,略有了点儿不高兴,微侧着头,看着丽嫔说到:“丽嫔这话就有些儿不是了。在这宫里,大家都是侍候皇上的人,且不说年长位份,就算是顾着侍候皇上的情份,不也是姐妹吗?”
这已经是皇后很不高兴的表现了,莺儿站在皇后身后,对这个丽嫔是轻轻摇了摇头,哎,这个丽嫔,还真仗着皇上多宠她几分,就这样的与皇后说话,真是太不像话了。
丽嫔这才发现失了言,忙忙的说到:“皇后娘娘!嫔妾不是那个意思,嫔妾只是……”
玉儿接过口:“姐姐,丽嫔姐姐不过是一时失言罢了,她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前儿个,妹妹我有些话儿,可能冲撞了丽嫔姐姐,丽嫔姐姐还在恼着妹妹呢,想来,姐姐是不会与丽嫔姐姐计较的,是吗?”
丽嫔听着玉儿这些话,只觉是无比的刺耳,谁稀罕你来求情了?只得生生忍下,皇后还看着自己呢!恨恨的咬了下牙,只得对着皇后低声下气的说到:“皇后娘娘!嫔妾真不是那个意思,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脸色儿缓了一些,她本就没生多大的气,只是觉得这丽嫔说话有些儿冲了,再想想咸丰对她说的话,眨了下眼,换上和缓的语气:“丽嫔人无须自责,本宫没有什么,你们这样的赶来也累了,都回去休息吧。”
玉儿知道皇后性子是宽厚的,她既不再说下去,也就由她,只是说到:“丽姐姐脸色儿很不好看呢,早些儿回去歇着吧。妹妹在这里与皇后说说话儿,就不与丽姐姐同行了。”
丽嫔只得谢恩回去。转身之时,狠狠的瞪了玉儿一眼,用只有玉儿才听得到的声音“哼”了一声,这才由自己的宫人扶着回去了。
皇后没想到玉儿会留下来陪她,她现在只觉得这后宫之中,与她说得上话儿的,只有这个懿嫔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个懿嫔很亲切,与她很是合得来。
玉儿留下,与皇后相谈甚欢,皇后见她身上所穿所戴,都是自己赏的,心里也是很高兴,说了些儿话,竟留下玉儿在她这里用午膳。
而丽嫔,气鼓鼓的回到自己的永和宫,已是有许多人都在等着她呢,都是些来祝贺她的贵人常在,她只得把心里的不快都压了下去,打起精神来应对这些人,她虽是性子急了些儿,却不是傻子,知道在宫里不能树敌太多,美丽的脸上挂着强堆出来的笑容,一一招呼着来人。
突然,她看到一个身影,心底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不快又涌了上来,峨眉一颦,语气不快的说到:“哦,琬贵人也来了,倒是稀客呢,好久都不见你了,你不是从园子里回来了,就一直养着吗?怎么今儿有空来我这里坐坐了?”
众人都顺着丽嫔的目光看去,果不是,那个身子单薄得像个纸人儿一样的人,不就是琬贵人么?她今天穿了半新的藕合色旗装,身上所饰之物皆是些旧物,看起来人憔悴了许多,眼窝儿都出来了,哪里还有原来丰润的样子?大家皆知,这宫里的人,哪个不是“两只富贵眼,一颗玲珑心?”她如今并不受宠,只怕是俸例,年赏还有一应赏赐之物,都被克扣了不少,才会有这样狼狈样儿。
琬贵人低着头,轻轻的说到:“今日是丽嫔娘娘的大喜,嫔妾怎能不来恭贺娘娘?”她哪里知道,丽嫔此时有了身子,最忌讳的就是她!
丽嫔还是那副样儿,带着些讽刺,不紧不慢的拨着手里的茶碗儿,却是对着她的宫女说到:“没用的东西!我想喝口热茶都没有!却只给我上了这凉的!莫非这永和宫里,连热水都没有了么?”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茶碗儿重重的磕在桌上,吓得她身边的宫女忙磕头请罪,眼色儿好的,忙忙的去换了新茶来。
这么一闹,顿时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众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有明白的,知道这是针对琬贵人;不明白的,却是在心里嘀咕着,怎么这丽嫔,说变脸就变脸,却是不给那个琬贵人几分面子?
琬贵人更是觉得尴尬,站在自己的位置边上,一脸的难色,要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只是低着头,绞着自己的手绢儿,她不过是想着,自己来讨好一下这个丽嫔,也自己的处境有些改善罢了,哪知道丽嫔却待见她,这么冷的天儿,手心里竟出了汗水。
“好啦,坐下吧,谢谢各位姐妹好心来看本宫,这么冷的天儿,真是为难各位了。琬贵人不是一相与懿嫔交好么?怎的不去见一见她,今日她与本宫一同受封,怎的就想着来本宫这里了?”丽嫔见大家都不敢说话,心里又有了些儿得意,话里带刺的对着琬贵人说到。
这些日子,玉儿过得并不是很舒心。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一种难言的紧张之感,似乎这些场景,她都在哪里看到过;努力的去想,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些日子,送来的花儿她也无心去看,总是被心里这种奇怪的感觉所围绕,特别是,那天她从梅园里遇到丽嫔,两人针锋相对了一番,皇后又给她说了那个秘密之后!
玉儿在自己这长春宫里足不出户了好几日,一是天冷她身子懒,也不想出去,反正她已免了向静太妃皇后请安;二是咸丰这些日子,竟然都在陪丽嫔,三天只是来了一次在她这里用午膳。
“娘娘,早些儿歇着吧,现下天气冷,天儿也暗得早。娘娘如今身子越发的重了,可是要好好的保重才是!”烹雪侍候在玉儿的身边,看着玉儿峨眉微颦,粉脸上写着失落之态,知这几日皇上没来,她心里难受。
“嗯。”玉儿抬起玉腕,心里想的却不是皇上来没来,这皇上与李治比起来,相差太多,既不深情,也不专情,天下男儿皆薄性,她玉儿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在她心里最大的隐患是,丽嫔!
思来想去,她明白如今她与丽嫔算是同时有了龙种,话说一山不能容二虎,更何况是在这个吃人不见骨头的皇宫!且不知肚子里的是皇子不是公主,若是自己生了一个皇子,还好;若是自己生了一个公主,而丽嫔生了一个皇子,那自己岂不是以后都不会在丽嫔面前抬起头来?
幸而文贵人的到来,给了她一个新的想法,这丽嫔,自己对她是太了解了,她是爱美爱得不行的,就算是肚子里有了,她为了有宠,也定会与皇上同房,虽定会小心,自己却是还要帮她一把才是!
而她与文贵人说的那些话儿,不过是教文贵人,多送些儿安神香给丽嫔,这安神香是没什么不妥之处,但她身边的烹雪二人,却是有功夫在身,想在这小小的香里做些儿手脚,却不是没可能!
玉儿心里有着打算,她并不会傻到在安神香里加麝香之类的东西,那东西容易被人查出来,她只不过会在里面加些儿无关痛痒,却能与安神香完美结合,使人催情,一点一点把腹中孩儿给吸掉精血的药物,纵是查了出来,别人也想不到,那些个普通的东西有这么厉害的功效。
想到此,玉儿心情略好了些,烹雪二人,已是她的心腹,不管她有什么样的要求,这二女都会不折不扣的去完成;现在天微暗,咸丰已是一点来看她的意思也无,她也不甚在意,一心一意的等着消息。
哪知这中间,出了些儿变故,原本做了手脚的安神香,是要借文贵人之手,送给丽嫔的,可是,文贵人因身子抱恙,琬贵人来看她时,无意中把要送香给丽嫔的事透露了出来,倒叫琬贵人起了心思,现在她不想见到玉儿,更不想看到玉儿春风得意的样子,在她失去孩子的时候,却是她最得意!
因而偷偷的把文贵人要送给丽嫔的香拿了些儿,反正文贵人现在这个样子,大概也出不了门,自己先送给丽嫔,讨个好儿,再给文贵人说上一声,反正这个文贵人好说话得很。
于是,这日琬贵人就带着从文贵人那里悄悄拿来的安神香,到了丽嫔这里。果,丽嫔对她还是不怎么待见,待她把这香拿了出来,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丽嫔对她态度大改,竟对她称起“妹妹”来。
话不多说,半月过去,玉儿却是渐渐的与咸丰见面多了起来,不为其他,只因为这些时候,静太妃病了,却不是很安份,不管是从哪里,要他封太后的声音是越来越多,他感觉只有在玉儿这里,还能说说话儿,玉儿有时的见解,让他心里很是舒服。
“哎,玉儿,你说说,朕这个皇上,怎么就做得这样的累!哪里有先例,不是生母,不是皇后却封太后的理!这些个大臣,亏他们想得出来!”咸丰脸色儿并不是很好,坐在玉儿那里,与她说着心里的烦恼。
玉儿心里有些吃惊,咸丰这些日子与她倒是亲近许多,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与她说着他心里的烦,还好她在镜中,看了无数处那个女皇处理朝政之事,也有了些儿了解,时不时的与咸丰说些那个女皇的处置方法,竟得到了咸丰的赞许。
这一切,让玉儿的心里开始有了另一种欲望,她从咸丰的表情里读到了,原来操纵大权,是那样的有趣!只不过,这个皇帝,只是醉心于声色,完全没把大权的收握放在心上,要是自己,自己可以左右他,那自己在后宫的威信,不是进一步的提高了吗?
因而,玉儿更是发愤的看书,看那些历史书籍,特别是那本?《资治通鉴》,更是不离身,她现在有些佩服那个女皇了,一个女子,竟可把国家玩弄于股牚之间,难怪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会死在她手里。
这日下午,玉儿歇过一回,正捧着书看得入神,突然听到一阵脚步之声,似有些杂乱,向着自己这里而来。
“什么事儿呀,梅儿,看你那个样子,有些紧张有些兴奋的,出了什么事了?跑这么急?”烹雪一直呆在玉儿的身边,侍候着玉儿看书,见着梅儿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有些紧张,有些惊惶,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有些儿好笑的说到。
梅儿竟跑出了些儿汗水,给玉儿行了一个礼,就急急的说到:“娘娘!永和宫的丽嫔,小产了!”
“啊?”玉儿听到梅儿这样说,亦是吃了一惊,不过很快的就释然了,丽嫔小产,不是她意料中的事么?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本还想着,会在一两个月这间,这才半月,她就小产了,哼哼,真是天意呀!丽嫔,这世,看看我们谁才是赢家!
表面上,玉儿却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丽嫔有了的事,除了她,烹雪二人,就只有帝后知道,梅儿是毫不知情的,她故作惊慌的说到:“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丽嫔什么时候有了身子了?怎么会小产?皇后知道吗?”
梅儿带着迟疑的表情,看着主子,却又快速的说到:“皇后娘娘已经去看丽嫔了,说来也怪了,这宫里上下,都没人知道丽嫔有了,她怎么会小产了呢?永和宫里的人说,丽嫔娘娘还好好儿的坐在那里吃东西呢,突然一阵肚子疼,下身出了好多血,忙传了太医,还没等太医来呢,丽嫔就晕死了过去,那血流得像喷泉似的,别提多吓人了!”
听着梅儿这样一说,玉儿只觉心里无比的快意,丽嫔,你也有今天?脸上却是一脸的关切之色:“哎呀,这可怎么得了!烹雪,快与我更衣,我们去看看丽嫔!”
此时含珠与雨桐都过来了,听到梅儿这样一说,均不觉得丽嫔小产有什么不好,她们是现在才知道丽嫔有了的事,却觉得丽嫔小产了也好,对主子构不成什么威胁;主子现在身子已渐重,怎么能去那种不祥的地方?
“娘娘,你还是不要去了,丽嫔那里是小产了,只怕,只怕娘娘去了会有冲撞呢!”雨桐有些儿担心,直言说到。
“不妨事。”玉儿才不怕呢,什么冲撞,要是有冲撞,她这个孩子早就保不住了!只是穿好外衣,吩咐烹雪好好跟着自己,现在丽嫔出了这事儿,皇后娘娘已经去了那里,只怕皇上也会去哪里呢!
这丽嫔可不比琬贵人,她可是一直都受着皇宠的,只怕皇上,现在正心疼得紧呢!自己现在过去,不正好表示了自己的大方与关心么?这主意一定,玉儿只是催着快走。
才到永和宫,就看到永和宫的人,乱成了一团,宫女太监们,都带着慌乱的神色,或是这里跑到别地,或是手乱脚乱的拿着东西乱走;玉儿走近丽嫔所住之殿,老远的,就听到了宫女的哭声,夹杂着皇后质问太医的声音;
“哎呀,姐姐,丽姐姐这是怎么了呀!我在宫里,还想着,一会子来丽姐姐这里坐坐,没成想,突然听到丽嫔姐姐出事儿,吓得妹妹我顾不上其他,忙忙儿过来看看,姐姐,丽姐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定是她身边的人不好,没好生的照看着丽姐姐,应该好好的拷问一下丽姐姐身边的人才是!”玉儿一进门,看到皇后正坐在丽嫔床前,眉心皱着,一副愁容,便开口说了这些。
丽嫔现在因失血过多,还昏沉的睡着;她身边的宫女,已是跪在她的床前,哭得死去活来。
皇后见玉儿来了,心下有些安慰,她遇到这些事的时候,有时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才好,只是觉得心乱如麻,听得玉儿的话,才觉得玉儿说得很是有理,凤目一转,盯着哭得伤心的宫女,厉声喝到:“本宫来了这里这会子,就看到你们在哭,太医说,丽嫔的这胎,像是受了不好药物影响,你们都是丽嫔最贴身的人,说,是谁在丽嫔的这里做了什么手脚?”
一番话,只吓得那些宫女太监,吓得全身哆嗦,这要是闹不好,他们的小命就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