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府无需多礼,还是先进城吧。”秦风过摆摆手对大家说。
“好,相爷和各位大人请!”知府顾修又行了一礼,引着大家朝里走去。秦风过一行在宜城的府衙安顿了下来,而小七则去了楼外楼的一处别院。
宜城东临大海,三面环山,地处宣城洛城平城的中心,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历代皇帝对此地都非常重视,独孤行不仅派心腹顾修出任知府,每年还下拨大批银两用来建设,所以宜城还是比较繁华的,但哪年若是雨水多情况就不好了,因为宜城地势较低,水排不出去,年年挖河修渠,收效却是甚微。
小七翻看着宜城的地理志,不由啧啧惋惜,从独孤行即位,每年往河工上扔的银子加起来都够打好几场仗的了。看来独孤行不是没银子,而是家业太大不够开销的,皇帝真不是个好活。
“锦绣,都收起来吧。”小七伸了个懒腰对锦绣说,“外面什么情况啊?”
来宜城已经三天了,小七一直窝在别院里没有出去,反正外头的事情有莫成歌负责,要钱也好,要粮也好,反正有莫成歌去调配,她到不到场都无所谓。
“秦相爷和顾知府带着人排了水,清理街道和倒塌的房屋,现在差不都该完了吧,哦还有,在城东划了块地方安置无家可归的百姓,莫管家一直在那边忙活。”锦绣对外面的情况倒是还很了解。
小七点了点头,大有感触地说:“其实呀赈灾并不是一件多难办的事情,只是繁琐了些而已,但只要为官者能够凭着良心,认真负责地把事情落实下去,老百姓是很容易渡过难关的。若是为官者没有一颗爱民之心,只想着升官发财,那百姓的日子就苦了。”
在现代历经了洪水、雪灾、地震,小七是深有体会的,要渡过难关,需要上位者的决策力和下层官员的执行力,尤其是后者,要不打折扣地去执行。从古至今老百姓都是最好安抚的一个群体,他们的要求很低,只是活下去而已,而很多时候却连这样低微的要求都得不到满足。
“走,出去看看。”也休息够了,出去透透气吧。
小七和锦绣来到大街上,正值中午,街道上却很冷清,杂物虽然被清理干净了,但被雨水冲刷过的青石板一道一道的,边角处还起了铜锈般的水渍。街道两边的铺子大多关着门,偶尔能遇到三两个行人,也是脚步匆匆一脸愁苦。
小七在城东安置区见到了莫成歌。老远就看到一座座印着“楼外楼”字样的帐篷,小七特别自豪,虽说她是心甘情愿往外掏钱的,但不妨碍她收点利息不是?你看旁边那个秀才模样的男子不正在对围着他的人说,“咱们住的帐篷啊都是楼外楼给咱们搭建的,看,那边,粥棚旁那个穿玄色常服的那个就是楼外楼的大管事,看看人家那气度,啧啧!一看就知道是好人,不然怎么能给咱们又送吃又送喝,还找大夫给看病?”说的周围的人都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真是好人哪。”
上哪找这最有力度的免费宣传去?相信这次灾难过去,楼外楼将在老百姓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要知道楼外楼并不只在京城和宜城这两个地方忙活,早在皇上下旨时,楼外楼的人便如钉子一般洒了出去,洒向每一座受灾的城池。
“公子,您来了,您看这样行吗?”莫成歌看到了小七,忙对身旁的小管事吩咐了几句,自己跑了过来。
小七四下里看了看,扯了下嘴角,“别的都还好,但环境得尤其注意,现在天这么热,人又多,若是没有个干净的环境,很容易生病的。”小七看到帐篷外面扔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和秦相爷禀告一下,让他派人过来定个规矩,杂物垃圾都放到指定地方,要么拉走,要么销毁,但不许随便乱扔。哦还有,大家的个人卫生行为也要规定一下,嗯,回头你拟个条陈送过去。”
“好,这位就是小七公子吧。”忽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小七一转头,原来是秦丞相和顾知府也过来了。顾知府满脸的赏识,“早就听到小七公子的大名了,没想到这样年轻有为!”他摸着胡子徐徐赞着。
小七不卑不亢地行礼,“见过秦相和顾大人,在下便是小七,当不得顾大人夸赞。”秦风过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欸,小七公子客气了不是?”顾知府假装不高兴,但眼里却盛满了笑,“小七公子刚才说到的办法很好,回头咱们一起再商量商量?”顾知府看了边上的秦丞相一眼,眼底闪过什么,话说得很客气。
“恭敬不如从命。”小七也不矫情,看得出这顾修面上是个玲珑八面长袖善舞的人,内里却很有自己的想法,观察力尤其敏锐,不可轻视啊。
“乡亲们,大家放心!朝廷知道我们受了灾,皇上已经派了秦丞相和小七公子来帮助我们了,我们一定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重建家园,让每一个人都吃上饭,住上屋。”有百姓围了上来,顾知府忙大声说道。一时间百姓跪了一地,“皇上圣明啊!”而顾知府则领着秦丞相和小七趁乱回了府衙,走出老远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议论声,“天,那就是楼外楼的小七公子啊?长得真是好看,比画上的观音都好看。”
“我觉得还是秦丞相好看,你看到那腰上的碧玉佩了没有?值老多钱了。”
“天爷啊,俺是乡下来的,没想到不仅见到了知府,还见到了相爷,多大的官啊,俺就是立马死了这辈子都值了。”这个声音异常激动。
三人在书房坐定。“接下来顾大人有何打算?”秦风过端起茶喝了一口,又放了下来,抬头问顾知府。
顾知府忙敛神坐直身子,略微想了一下才道:“回相爷,反正现在也做不了事,百姓闲着也是闲着,卑职想组织年轻力壮的汉子为他们自己建房子。”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秦丞相的脸色。
秦风过点头,“那百姓怎么生活,住的地方有了还得吃吧,庄稼都淹了,百姓吃什么?来年如何播种?”他又接着问。
“这?”顾知府为难了,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解决,即使粮仓里还有粮,但从现在到来年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人谁管得起啊?“卑职无能!愧对皇上的信任啊!”顾知府冲天一拱手,一脸羞愧。
“顾大人的忠心皇上是知道的。”秦风过淡淡地开口,“府衙还有多少粮?”
“还能维持个十多天吧。”提起这个顾知府就有些担忧,满脸期盼地望着秦风过,指望着他能给想个好办法。
秦风过弯起手指轻敲椅子,思忖了一会才道:“先把房子建起来再说。”顾知府点头称是,脸上却明显的很失望。
小七心下好笑,这顾知府一看就是个能装的,便开口道:“小七想尽点绵微之力,楼外楼可以提供些差事给灾民,这样他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劳动赚钱养家,秋种和春耕时楼外楼都可以先赊种子,等他们收到粮食后再还回来,只是要多加一成,顾大人您看如何?”本来小七是连着一成的利息都不想要的,但想想不行,太容易得到的大家往往反而不会珍惜了。
顾知府的眼睛顿时一亮,“好,小七公子大义,老夫就代宜城的百姓谢谢公子的慷慨解囊了。”他郑重地冲小七行礼,小七赶紧躲开,“顾大人言重了,小七也是金陵的子民,尽一份力是应当的。”顿了一下她又说:“其实小七觉得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怎样才能改变宜城的现状,不然年年落雨,年年受灾,朝廷有再多的银子也不顶用呀。”
顾知府和秦风过都直直望向小七,小七毫不退缩地和他们对望,“所以还是解决这个问题很重要。”小七平静地说。
顾知府别开视线,眼底闪过什么,随即又是一脸羞愧,“不瞒相爷和公子,自从卑职上任便年年修河挖沟,费了钱费了力却不顶用,宜城还是年年淹,往年雨小还好,要是都遇到今年这样的连阴雨,百姓可怎么活?”顾修作为皇上的心腹如何能不明白宜城的重要性,在河工上他是真的尽力了,河挖了那么深,依旧排不出水。
一时间三个人都不说话了,房间里静悄悄的,小七心中飞快的回想着宜城地理志中提到的宜城地貌和在现代的水利情况,无奈术业有专攻,她一时也想不到什么。
“无妨,一人计短多人计长,回头找几个精通地貌水利的师傅一起研究吧。”秦风过站起了身说。
“你有办法?”秦风过斜倚在软榻上,高跷着腿,润墨般的眸子望向小七。
“没。”小七答得干脆利索,挑着眉斜睨他,“你当我是神仙啊什么都懂?”不知为何,在秦风过跟前小七越来越放松,以前面对独孤行还会小意奉承,现在对着秦风过她则越来越真实了。也许是因为无所求吧,死都死过一次了,还能再惨到哪里去?
“那你能想想办法吗?”秦风过丝毫不以为意,他紧蹙着眉看着小七,“我也知道这很难,可这个难题不解决,我们这次做的事就等于白做,百十万两的银子就是扔水里也得听个响吧。”
小七本能地想拒绝,历朝历代那么多行家都没有做好的事情,她不会自大的以为到了她这里就能成功,河工是个大工程,劳心劳力还花银子,况且她对河工上的事很外行,她真不想揽这件事。可对着秦风过眼底的期待和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疲惫,小七出口的话变成了,“给我找个精通河工事务的师傅,我,试试吧,但不保证能行。”尤其是后者,小七再三强调。
“好!”秦风过答道,低沉的声音像羽毛拂过肌肤,痒痒的,很舒适。
秦风过的动作很快,人第二天一早就领过来了,是位有些年纪的大爷,姓齐,个子不高,脸黑黑的,但整个人透着股利索劲。
“小老儿在河堤上呆了一辈子,宜城大部分的河渠都经了小老儿的手,除了地势较低宜城真是个好地方哪,公子若是能帮着解决了这个难题,宜城的百姓永世不忘公子的大恩大德了。”齐师傅激动中透着诚恳。
小七赶忙扶住他,坦诚地对他说:“老人家快别如此,您对宜城的地理熟悉,小子还得您多指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