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纷纷拥进店铺里,只小半天,铺子里的东西居然被一抢而空,可忙坏了伙计们。街对面吉祥阁二楼的厢房里,小七一边品着茶,一边微笑着听外面的议论。她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着眸子,高挺的鼻梁如玉所雕,从李穆楚的角度看去,有种娴静的纯美。
“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李穆楚的声音如风拂面。
小七一挑眉道:“万里长征才走完第一步呢。”话虽是这样说,但她的神色里透着愉悦和得意。
深宫中的独孤行得知小七把他的手书挂满了京城,很是啼笑皆非,“这个小七,还真有点歪才。”这样的点子亏他想得出来。
“歪才也是才。”老太监秦锐意味深长地接了一句。
独孤行敛住笑容,若有所思,是了,若是顾修的情报准确,这个小七可就不止有点歪才了,有仁心,又杀伐果断,最重要的是遇事守得住阵脚,不慌乱。据顾修说困扰了宜城几百年的水患问题的解决方案极可能是出自这人的手笔,若真是这样,那此人就是有大才了。这样的人放在外面可惜了,若是召进来为朝廷效力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听说七皇弟和这小七的私交不错?”独孤行停住脚步问。
“皇上英明!”秦锐公公眼观鼻鼻观心,“秦相爷和他的关系也不错。”
独孤行一笑,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这事秦相和朕提过,说此次赈灾小七帮了他大忙,言词中对他极为推崇,两人走得近些这没什么。”然后他话锋一转又说:“何况你也知道秦相和朕的关系,皇家对不起他呀,父皇临终前要我善待与他。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淡淡的声音中透着威严。
秦锐公公心中一凛,忙垂首答道:“老奴明白。”秦相爷是先帝的儿子这件事情大约也只有皇上和他是知情人吧,恐怕连秦相爷自己都不知道。每每看到秦相爷那双和皇上相似的眼睛,秦锐就不由地想起先帝来,那么个杀伐果断的人也没过了美人关啊!都说盈贵妃是天朝第一美人,但比起秦相爷的生母秦王妃,那是连根小拇指都比不上,足可以想见秦王妃的美貌了,可惜红颜薄命啊!秦锐在心中感叹着。
“那皇上是准备找七王爷——”秦锐没有把话说完。独孤行却很明白他的意思,他的眉头微皱了一下,叹了口气道:“算了,再等等吧,你知道的七皇弟也是个犟脾气。”独孤行本想通过七王爷把小七召进户部,他本就精通生财之道,到了户部一定是如鱼得水,独孤行做梦都想着怎么能让国库充足起来。
但又想到七王爷独孤宁夏的性子,独孤行脑仁都疼。随即又想到独孤家只余他们兄弟三人,若是七皇弟能出来帮帮他,那他也不会这般辛苦了。只是七皇弟对自己有心结,哪里会愿意出来辅助自己?想到这里独孤行连连苦笑,心里一阵一阵地疲惫。
“皇上。”独孤行正揉着眉心,忽听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抬头一看,大腹便便的皇后正走过来。他连忙过去扶住她,虎着脸对跟从的太监宫女们叱道:“怎么服侍的?皇后这么重的身子还由着她乱跑。”太监宫女立刻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独孤行看都没看,他回过头来温柔地对皇后说:“皇后身子重了要多留在寝宫中休息,给朕生个胖胖的龙儿。”对于皇后肚子里的孩子,独孤行还是很期待的,毕竟这是他第一个嫡子。
张皇后温婉一笑,“是臣妾放心不下皇上,想来看看皇上。”一副十分贤惠的模样。
“皇后的心意朕领了,只要皇后好好保重身体,朕比什么都高兴。”独孤行拍了拍皇后的手臂,携着她往里走,“哦对了,这一次赈灾中张学士做的很好,帮朕解决了不少事情,朕一定要好好赏赐他。”
皇后立刻行礼,正色道:“家父是皇上的臣子,替皇上分忧解难是做臣子的本分,怎能贪图赏赐呢?家父常教导臣妾,要替皇上打理好后宫事务,不让皇上忧心。”
独孤行听罢爽声大笑,赞道:“好好,张学士教女有方,皇后真是家学渊源,堪为国母典范!”
“臣妾谢皇上夸奖!”皇后再次行礼。
而此时张学士正在府里心情不好,他听了管家对楼外楼这些天风光的汇报,心情就一直没好过。管家悄悄的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自家主子,上前轻声说道:“老爷,您给拿个主意吧,这些天来咱家的生意都要做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非得全被楼外楼挤垮。”管家哭丧着脸。
“真有如此严重?”张居正有些不相信,不就是一家商号吗?再有皇上的手书能敌得过自家几十年的老字号?
“哎呦哎老爷哎,小的就是有一百个胆也不敢骗您呀。”管家立刻叫起屈来,“说起来也邪门啊,明明一样的东西一样的价钱,人家偏偏就往楼外楼去。”管家自己也很不解,即便降了价东西也没卖出去多少。
张居正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他抬起头缓缓道:“没想到还真让他做大了。”张居正后悔没有早些动手,他应该一早就除掉这个什么小七,现在让他逐渐成了气候,想动手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现在他不仅在皇上那里挂了名号,还是相爷府上的贵客,据听说和七王爷的交情也不错,动他,有些难啊!
张居正捋着胡子沉思起来,管家见状小心建议道:“老爷,要不小的找几个街霸——”
“胡闹!”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居正喝住了,“楼外楼可不是那些没背景的小店铺,你们不可胡来。”
“那要不老爷您也找皇上讨份手书,咱也挂在招牌上。”管家眼珠一转又出了个主意,“咱家娘娘是皇后,皇上还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张居正依旧摇头,“不妥。”讨来是能讨来,只是他一介朝廷命官去经营商贾小道,成何体统?皇上又会如何看他?张居正想来想去,觉得唯有除去小七此人才是真正地解除危机,不仅仅是为了家里的铺子,小七本人就是一股逐渐壮大的势力,被谁所用对他都是威胁,他不能容许这样威胁的存在。只是要怎样才能神鬼不知地除去小七呢?得从长计议才好。
小七最近是春风得意,请她赴宴的帖子收了一张又一张,尤以五品以下家中有女儿的官员最为热情,试想有这样一位财神爷当升龙快婿,好处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哦。小七出去应付了几次就烦了,统统交给莫成歌去处理。
这一日小七接到独孤宁夏的帖子,说要在群芳楼摆宴招待她。与其说是独孤宁夏请她,倒不如说是夏元卿找了关系托了人情走了独孤宁夏的路子请她。其实之前夏元卿已经给她下了帖子了,请她出城赏花,被她以有事为借口推脱了。不过这一次小七倒是答应地爽快,毕竟夏元卿请了独孤宁夏做说客不是?七王爷的面子总得给吧。何况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楼外楼和夏家也没有深仇大恨不是?生意场上有的只是利益的争夺。
群芳楼是京城最有名气的一家青楼,当家花旦花群芳那是风情万种,勾魂掠魄,引得无数王孙公子竞折腰,洒出大把的银子只为见她一面。独孤宁夏便是这里的常客,他是花群芳的入幕之宾。
酉时一刻小七准时出发,车子行到东大街的时候四下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只听得马蹄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小七是没感觉到什么,锦绣却全身紧绷起来,“公子,不对劲。”话音刚落马车就剧烈地震动了一下,驾车的马受了惊吓嘶鸣一声扬蹄就往前跑,幸亏阿初眼疾手快,只片刻便控制住了马。
马车忽然停住不动了,小七觉得异样,掀开帘子往外看,只见前方站了三个人,手中握着刀或剑,斗笠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他们把路堵住了。“你们是何人?”小七喝道,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要你命的人!”中间那个人阴森森地说。同时人已跃至半空朝小七扑来。锦绣赶忙把小七向后一推,自己迎了上去,大喊:“公子不要出来,阿初护住马车。”
噌的一声,两把软剑自锦绣的腰间抽出,快如闪电地朝来人心脏刺去,那人被迫得抽刀回护,在空中硬生生地改变了方向,一个斜掠避开了锦绣的剑锋。只一个回合锦绣便知道此人武功不弱,忙打起精神来,一点也不敢大意。
另外两人见同伴没占到便宜,一人持剑,一人持着娥眉刺也围攻上来,那个使娥眉刺的是个女子,虚晃一下居然朝马车掠去。锦绣哪里容她接近马车,刷的一剑逼退令二人飞身来阻,那女子无奈,只好回身迎战锦绣。
三人围战锦绣自己,除了那女子弱些,两外两人均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尤其是那个使刀的,内力特别浑厚。锦绣和他对了一掌,只觉得气血翻腾,愣是退了三四步。那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足足后退了三大步,嘴角渗出了血丝。他看向锦绣的目光便更加慎重起来。
小七坐在马车里焦急万分,只听得外面刀剑相撞的声音,“阿初,外面怎样了?”
“公子放心,锦绣姐还挡得住。”阿初飞快地说,“公子只要您不出来就没事,您坐好了,阿初找机会带您冲出去。”
“好!”小七也飞快地答道。小七明白只要她不在现场,锦绣就很好脱身。自从上次和独孤宁夏一起被袭击后,小七就换了辆马车,每一块车厢壁都由百炼玄铁做成,造价不下万两黄金,当然它的坚韧程度也是成正比的,任何箭弩都休想射穿它,最好的效果也不过是撞个浅坑,所以小七坐在马车里是非常安全的。
“阿初,快带公子走!”锦绣把三人逼至一方,身后空出一条路来。阿初见机一勒缰绳就要冲过去,忽然前方斜刺里又跳出两个人来,“哪里走?”不由分说就攻向阿初。
看到那两个人锦绣的心一下子便凉了,只见那二人一个身形瘦小,却背了一张大弓,另一人是个铁塔般的壮汉,赤手空拳没拿武器,可见一身功夫全在拳头上了,这样的武功最难练,但一旦练成了却刀枪不入。这都是哪里来的高手?谁花了那么大的本钱来取公子的性命?
锦绣急了,她知道阿初是绝对挡不住那两个人的。她虚晃一招瞅准机会对着最弱的女子一脚踹去,同时右手欺了上去,一剑划过她的咽喉,那女子连叫都没来及叫一声就倒地身亡了。
“师姐!”使剑的男人痛喊一声,双目暴突,更加凌厉地攻向锦绣。不要命的打法逼得锦绣连连后退。
这时,就听阿初一声惨叫,锦绣偷眼望去,只见阿初如断线的风筝一样摔出好几米远,半天才踉跄着爬起来,看样子受伤不轻。锦绣大急,想要过去,却被两人死死缠住,锦绣无奈,咬了咬牙,放空后背专一进攻使剑的男子,用一条手臂为代价换了这两人的一死一伤。
锦绣左手的剑已经掉落,手臂低垂着上面都是血,右手握着剑,剑尖正不断向下滴血,整个人如血池中爬出来的罗刹,透着冰冷的杀气。她也顾不上去管倒地的使刀男人,一步一步地朝马车走去,正好接住被再次打飞的阿初。
“锦绣姐,公子没事!”阿初扬起一个虚弱地微笑,急促地喘着气,眼睛依旧望着马车的方向,渐渐倒在地上。好在最后一刻他解开了惊马,公子是安全的。锦绣微微动容,轻轻放下阿初,提着剑朝后到的两人走去。
“锦绣,锦绣,阿初怎么了?”小七在车内急得大喊,她再也忍不住了,拉开车门跳了下来,朝阿初的方向跑去。
那两人顿时眼睛一亮,哪里愿意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几回,刚才他们已经被那个瘦弱的少年搞得火大了,明明武艺不怎么样,却缠得二人脱不了身,白白丧失了好机会。于是二人对视一眼,全都当锦绣不存在,很默契地齐齐朝小七扑去。
只听噌的一声,锦绣的剑缠在了大弓上,右腿横踢,拦住了两人,三人战在了一起。
小七跑过去抱起阿初,大声喊着:“阿初,阿初,你怎么了?”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阿初还是个孩子呢,他还只有十四岁。
好半天阿初才慢慢睁开眼睛,颤微微的噏动嘴唇,虚弱地说:“公子,我……没事,阿……初想……睡……一会。”他的脸色苍白,眼睛却带着笑意。
小七忙不迭地答应,“好,好,阿初你歇一会,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哽咽着。阿初眷恋地望着她,慢慢合上眼睛。这一刻小七的心荒芜着,就如赤脚走在寒冬的冰水里,哪里都是冰冰凉的。
那个壮汉最难对付,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破绽,锦绣的剑刺在他身上就如刺在铁柱上一般,而且他的拳头特别硬,打在身上几乎要肝肠寸断。锦绣和二人周旋着很是狼狈,汗水血水沾了她满脸满身,此刻的她与厉鬼无二。
“锦绣小心!”小七猛一抬头,忽然看到先前受伤的使刀汉子在锦绣背后偷袭,刀锋眼见就要落到锦绣身上,小七大急,身体先于思想,不知怎的就扑了上去,等意识过来的时候剜心的疼已火辣辣地袭来,小七只觉得天旋地转,全身的力气都在抽离,陷入黑暗前她最后的意识是:还好,锦绣没事!
“不!”锦绣一个转身抱住小七,右手软剑旋出竟生生把那偷袭之人的头颅绞了下来,“公主!”凄厉的喊声直冲云霄,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周身旋起一股气流,头发衣衫齐飞,一双眼睛充血赤红。那两人面面相觑,眼底深深地骇然,这还是人吗?简直就是厉鬼!
“你们都得死。”锦绣轻轻放下小七,一字一顿地说,像烈火中走来的复仇使者。
“啊!”锦绣又是一声长啸,没有人看清楚她的招式,只觉得那柔软的手拂在身上肝肠寸断般的疼,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锦绣身形停住的时候,那个铁塔般高壮的汉子也站住不动了,锦绣缓缓地自他脖子上缩回手,那人轰的一声仰面倒下来,脸上尤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背弓的瘦个子惊呆了,心怯了,他后退两步转身就想逃走,锦绣哪里容得他逃,在后面紧追不舍,“你,还走得了吗?”终于在瘦个子跃上一处墙头的时候被锦绣一把抓住了后衣领,瘦个子没法只好和锦绣打了起来,心怯了的他哪里还是锦绣的对手,二十几个回合便被锦绣一个黑虎掏心生生捏碎了肝脏,疼痛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