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安安笑不出来,她摇着头说:“可惜我不是工商税务的,我不过是寄人篱下,而且还带了一帮人来寄人篱下,我知道这样根本长久不了。”
“安安,我知道我说得不好听,可是今天我明白了,中心地方资源有限,人心里的度量有限,总让我们发展壮大,也会影响刘老师的人发展,影响总是有正面的和负面的,对吧?我今天跟你谈总比有一天刘老师给咱们下最后通牒要好得多啊!”
寰宇重重地说了一下咱们,表示他和路安安是在一起的,他们谈的这些话都属于家丑,不可外扬的。
寰宇说:“先进去吧,没时间了,咱们见机行事。”
路安安无奈地跟随寰宇进了会议室。他俩一进来,里面的六个人马上不做声了,不知道他们刚才在说些什么。路安安感觉有些异样,诧异地问:“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大家都不作声,低头笑着,崔晓民也乐呵呵的,全然不见了刚才的尴尬。石静远忍不住说了一句:“我们刚才说路主任今天真棒,形象气质让我们看到了以前的刘老师。”
路安安勉强笑了一下,想到刘老师也说自己像年轻时候的她,于是正色道:“好,既然你们提到刘老师,我正好谈谈我的想法。刘老师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带领我们走过了一段沙漠时期,而刘老师的中心,好比是约瑟任宰相时的埃及,而到了摩西那一代,命运似乎就是这样安排我们,我们注定是要回到迦南的。”
从《圣经》那些优美而质朴的文字中,她看到了浩瀚的红海之波,黄沙漫漫的旷野,风光旖旎的迦南……还有,就是那位神秘而又伟大的摩西。
石静远微启樱桃小口,诧异地说:“哦,要是这么说的话,路主任就是《圣经》里的埃及王子摩西吗?”
寰宇有些糊涂了,不知道路安安心里是如何想的,到底是去是留?如果是留在刘老师的团队的话,怎么不说刘老师的中心就是迦南呢?
一提到《圣经》,大家都感觉很神圣,尽管在座的大多都没有读过《圣经》。路安安表情凝重地点点头,说:“是的,当年以色列人在埃及为奴数百年,作为一个以色列人的后代,摩西决定带领他们离开埃及。”
崔晓民不禁问道:“他们不能不走吗?”
寰宇马上说:“不行,因为他们要生存。如果不走,敌对的古埃及人会把他们杀光!”寰宇想,也许路安安指的离开埃及是离开路定坤那帮不上太多忙的团队吧!
路安安点了点头,说:“是的,他们唯一的选择是离开埃及,回到迦南。” 寰宇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他觉得路安安的聪明机智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他和路安安一定能配合好。
路安安看着大家专心又好奇的表情,接着说:“摩西勇敢地向国王提出回家的要求,要回到流着奶与蜜的故乡迦南。在经过了各种灾难以后,国王答应放行了。摩西带领他的人民再次经历四十年的旷野漂泊,终于完成了他的使命!”
“今天,只要大家不反对,我愿意来做摩西!”她眼睛看着众人说,“我希望带领大家到流着奶和蜜的地方!我们一起在天润找到真正的归宿!”
寰宇是极力主张换团队的,他看大家情绪不错,感觉时机已到,马上咳嗽了两声,三下五除二地跟大家谈了他在广州学习ABC法则的体会,告诉大家有一个合格的A是多么重要,然后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路主任的团队就好像摩西的队伍出埃及一样。”
寰宇表示,无论路安安怎么选择前进的道路——即使是转团队他也会马上去天润公司把旧户籍退出,忍耐半年的冰冻期,然后再办好新户籍,介绍人仍然是路安安。
闻听寰宇此言,崔晓民马上跳起来反对:“跟定路主任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转团队的话可不能乱开玩笑,这是犯忌讳的呢!再说,路主任就是一个合格的A,我们有转团队的必要吗?”
见对方一句话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寰宇不禁暗暗感叹——连看上去傻乎乎的崔晓民都有如此头脑,估计其他的天润老油条也已经开始在揣摩今天的会议实质了。想到此,寰宇顾不得那么多——既然路安安不好意思一语点破,那就让他来做个“恶人”好了。
于是,寰宇清清嗓子,接过崔晓民的话头:“路主任当然是一个合格的A,而且是一个很出色的A,但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还有一个更大的A——刘老师!”
宋海涛来了一句:“那尹雪华老师不是更大的A吗?按照你的意思,要不咱们都跳到尹老师的门下算了!”于是有人低声哧哧地笑起来,紧接着是满屋的安静。
玩笑归玩笑,但是寰宇的议题无疑是扔了一颗重磅炸弹出来,这消息,有点突然。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沉默变成了房间里的主旋律。许久,崔晓民第一个站起来表态:“我没有慧根,但是知道要会跟人,跟着路主任走没错的。其他我没什么想法,反正我加入时间不长,业绩和团队架构都没起来,转不转的,我听路主任的,她转了我也跟她走!”
施瑶也发言说:“什么是天润的人才?我们说要死不了,无论有多少风浪和考验也不退缩,才叫死不了。愿意改变,也愿意承担一切,并拥有梦想。我觉得路主任能够担当大任,能够带领我们在天润里获得成功,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良久,宋海涛皱着眉头叹道:“我将丹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奖衔并不代表一切吧,伙伴关系才是天润企业文化中最值得珍视的,我反对转团队!”
接着是一团骚乱,然后归于寂静,七双眼睛都看着路安安,等着路安安来确认这个消息。
如果说刚才在主讲的时候,路安安已经就转团队的事情下了九分决心,那么刚才哥哥的电话无疑已经打消了其中的两分,而刚才大家的争论,尤其是宋海涛的明确表态则又消去了另外的三分。
50%∶50% —— 这是现在路安安心里“是否转团队”这个议题的权重比例。头一次,她不得不以完全中立的语气来引导会议的议程。
“这件事情我考虑快一天了,今天咱们一起探讨一下。至少,我希望能对大家诚实,大家有知情权。”路安安的话让每个人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如果要转的话,刘老师是会同意接收的,如果不转,我们就必须独立运作自己的分中心——也就是说,如果不转团队,我们很快会离开刘老师的这个中心。现在,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宋海涛缓缓地说道:“不是说天润是复制的事业吗?是感恩的事业吗?我们不属于刘老师的下级,是兄弟团队啊——如果真的那么做,刘老师算不算挖墙脚啊?”
冯雪珍说:“是啊,我觉得刘老师不会接收我们的,这影响多不好呀!”
徐龙说:“路主任,你说的迦南到底是哪里呢?”
路安安笑笑,算是无声的答案。她现在心里的想法还不是很成熟,确切地说,是决心还不够坚定。而在这个时候,对于一个团队领导人来说,适当的沉默与微笑,则会给不知情的成员们一种莫大的安慰与鼓励——尽管连领导人自己还一头雾水。
“在团队的草创期,我们从没有底薪的3%的业绩开始做,在外面学习完,回到家里聚会,路主任不也是壮着胆子,站起来做主持、做DJ、做主讲了吗?我们那时是从来不办优惠顾客的,只要加入不管做不做,一律是营业代表,当时流行的说法叫‘占卡位’,说白了就是圈地,先圈进来再慢慢跟进,免得让别人把身份证拿去抢了先,要不就亏大了。我们到处示范OPP,无论买不买、做不做,先把身份证拿来办张卡再说,反正服务顾客也是要进货的,要打的货就买在新办的卡上,把八十块钱冲出来。”
在这个问题上,宋海涛这个老天润人是有发言权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我作为天润的老人之一,说点经验和教训给你们听——我那时候加入天润没几个月,介绍人还不是路安安,公司突然宣布停办营业代表卡,对这突然降临的市场整顿,我那时候的团队领导人早有准备,公司内部有个三停五改,哪年不整顿个一两个月?大家都乐观地觉得最多一两个月整顿就该结束了。整顿公告发布当天,公司一下子就清静下来了,店铺里连个鬼都见不着,那时候去店铺打货真轻松啊,打单、交钱、提货,前前后后几分钟。”
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路安安还没有进入天润,但路定坤是深有体会的,所以,当路定坤辗转联系到宋海涛的时候,两人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但是对于崔晓民这样的新天润人来说,宋海涛说的历史教训无异于听评书一般。
宋海涛的发言让人无法插话也无法反驳,他大声说:“这次如果我们转团队,将要忍受半年不能办卡发展的冰冻期。伙伴们,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连三个月不能推荐用变相的方式做天润都会招来麻烦,何况是六个月?最现实的问题是,这六个月我们自己的身份不能办天润卡,那我们怎么做?”
徐龙小声嘟囔了一句:“活人还会被尿憋死啊?也不是就不能做啊!”
宋海涛马上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我才说了刚才的话——你是指拿别人的身份证和存折来办天润的户籍,比如亲朋好友的身份证来办加入,对吧?”
宋海涛的目光犀利地看着徐龙,徐龙点点头说:“是啊,我知道好多团队这么干的呢!”
宋海涛说:“没错,的确有很多团队这么做,但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崔晓民来了兴趣,问:“是什么呀?”
“是傻瓜在不同的时间掉到同一个粪坑里,跟我们以前用优惠顾客发展营业代表一样,肯定会出一样的问题。你想,我们现在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天润,能发展的亲戚朋友基本都发展了,发展不了的亲戚朋友基本也就不再指望他们会来做天润了,你上哪儿弄别人的身份证?即使你弄到了,这半年的业绩以后怎么算?算你的还是算他的?这都是隐患呀!”
徐龙显然是个杠头:“亲兄弟明算账呗!”
“你怎么还没明白呢?”宋海涛决定给他掰开揉烂了说:“这个账是无法算明白的!首先,他肯借你身份证用就是个人情吧,你用他的身份证开了银行账户,存折也是他的,从法律上来讲存折上的钱是不是他有份的?再者,他可以一分钱不要,如果他一辈子不做天润的话。如果有一天他突然想通了,他要做天润了,你帮他白做了六个月的业绩呀!也许他一进天润就是主任呢,而其实这个主任是你给他做出来的。即使如此,天润公司也不会正式承认你为主任,对吧?因为在天润公司的户籍上成为主任的是他,不是你呀!”
“那都是理论上的,没做怎么知道?”徐龙还在嘴硬,当着大家的面,认输了多没面子!
“不是理论,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以前做天润的朋友跟他舅舅闹翻了,现在两家已经不来往了。”宋海涛无奈地说,“咱们这个团队发展到今天不容易,千万不要只看眼前的困难,没有配货,公司一定会解决,要相信公司,不然天润公司如何发展呢?天润公司一定比我们更着急的。”
“宋海涛说得对,我们还是独立吧!”石静远的发言单刀直入,“下个月就不会再有配货的问题了,店铺里的货已经越来越多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店铺里的货即使都是全的,你真的卖得了那么多吗?不要总挑公司的问题,不要总摆困难,只要坚守信念,天润一定可以做好的!另外,我们独立出来做的一个好处就是,我们终于可以有许多的机会让自己团队的人来锻炼能力了。”
冯雪珍总算看够了她的红指甲,她放下两只手,抬头道:“我觉得我们要讲究感恩,天润讲究‘复制’,那么转团队绝对是一个糟糕的复制,那我下面的人以后觉得其他领导更强,要是也照着样子学,离开我,那我的团队不就分崩离析了吗?我前期付出的培养、帮助和心血,怎么算?”
是啊,怎么算?那也是够乱的啊!
此时,所有人都看着路安安,就等她发话了。
路安安知道,经历过无依无靠的早期创业,路安安对于带队独立发展,一点都不担心。倒是必须很快离开刘老师的中心,路安安多少有些不舍,更在内心深处对刘老师有一丝歉疚。然而,在团队发展的这个节骨眼上,是不能考虑那么多的!
那么,如果自己表态不转团队,寰宇会怎么想?他会怎么表态呢?路安安希望永远不要轮到自己下结论,但事态的进展无疑推着她必须来出这个头。
一瞬间,她突然理解了那个一度推三阻四不愿意带头的摩西——尽管自己和摩西所面临的事情相比,实在是不具有可比性。路安安明白她是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于是果断地宣布:“我们自己就是一个最棒的团队,相信自己,我们哪里也不去!”
路安安终于松了一口气,否则她实在不知道明天她该以何面目跟哥哥见面!
当晚,路安安给刘老师发了一条短信:“刘老师,感谢您的心意,不过,转团队的事,恐怕未能如您所愿,很抱歉。”
整晚手机都很安静,路安安过几分钟看一下手机,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夜里一点了,看来刘老师今天晚上不会回复她了。没有回复也是一种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