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川低着头抽闷烟,听到前面踢踢踏踏两个脚步声,混澄澄抬起头。
乍一看到这扭骨糖似的搅在一起的两个人,愣一下。
这是,胡凤花和戴维德?
他还不信,眯了眯眼。
可不就是这两个。
他心里还当胡凤花躺在住院楼里没醒,要死不活,病入膏肓。想来见她,又不敢。不来见吧,又揪心。思前想后,抓心就来见见吧。明知道自己即便是来了也见不着,
可总好过在家里一个人干熬。来吧,他又怕白天胡杰在,撞上了自己讨个没趣。就偷偷来,可半夜里来又进不去,就在门口这么待着,也是好的。
这说出去都没人信,他赵小川为了胡凤花就折腾自个到这份上,比那十七八愣头青守在姑娘宿舍楼下面有过之无不及。
他总觉得自己受这份煎熬也算是活该,保不齐真是那药弄的不好,害得胡凤花这么着。万一真有个好歹,他可真要一辈子不安。
就这么在后门口愁着,恼着,慌着,念着,挂着,愁肠百转千回,半宿的功夫他都觉得自己老了快十年。
正越想越愁,烟也抽到最后一根的时候,竟然就给他看到了这两个人。
那戴维德眯着眼低着头,含笑脸红,小鸟依人的靠着胡凤花。再瞧那胡凤花,虽脸庞有点剥落,身子也单薄,可双眼亮晶晶,脸颊红彤彤。在晨光里,那皮肤透着晶莹,整个人还是蛮有精神的。再者她那表情,似笑非笑,带着风流,俏丽不可方物。
和这金童玉女一比,他形削影枯,不堪入目,直接可以丢进垃圾桶。
可这凭什么呀?不是说病的快死了,这不活蹦乱跳的嘛。有病的快死的,大半夜溜出去耍,到天亮才回来的道理?
合着是不是就骗他一个人?当他猴子耍?
火啊,轰轰的炸起。
把手里的烟头狠狠往地上一甩,那火星子下去,乱蹦。还不解气,皮鞋底踩上去,重重的碾一下。那可怜的烟头,当即神形俱灭,香消玉殒。
赵小川自认不是好人,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事他干过不少。这年头,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人人都怕恶欺善,他就要当个恶人,要别人怕他。
从来只有他骗人,害人,欺人的道理,还没见哪个敢跳到他头上来的。
哦,这样的人倒是有一个。
可不就是这个胡凤花。
哎呀,旧仇新恨,爱恨情仇,都是这个人,都是这个人。
他蹭蹭的走过去,脸上的表情狰狞,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带着愤怒,以泰山压顶的气势逼近。
戴维德立刻就退了,不自觉的往后退,却被胡凤花拽住,狠狠在后腰上捏一把。
戴少爷脸色一变,好险没哎哟叫出声,但身段扭了扭。
这一扭,扭得赵小川肠子打结。心想在我眼前你们还玩这种小动作,肉麻当有趣,存心撩我,给我上眼药是不是?
当真是不怕我?
可不就是,胡凤花何曾怕过他。
这个人啊,这个人。赵小川心纠结死。
他泰山压顶,可胡凤花偏偏就有这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惊的胆量。
离着还有三步远的时候,她开口。
“赵小川?你来干什么?你那皮包公司倒了,改行来医院看后门?出息了啊。”
这妖精,即便是说风凉话都自由一股子风情万种。
赵小川就跟她这几句风凉话拦住,停在那儿不动。
“我来看你死了没有,死了的话好给你去订花圈。”
他咬牙切齿的说,一字一句都从牙缝里逼出。
胡凤花跟听了大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花枝乱颤,落英“哎呀哎呀,多点盼我死的,我可就越发死不了。承您吉言了。”
“如今这世道是好人命不长,祸水遗千年。”赵小川哼哼冷笑。
“说的好,难怪总不见你死。”胡凤花立刻顺杆爬,扔回他脸上。
“我死了,你多寂寞。”赵小川也不恼,嘴角一翘,笑了。
这下换胡凤花冷笑,把手一甩。
“走了,睡觉去。”
说完,把软脚虾戴维德一拽,准备越过赵小川进医院去。
赵小川伸手拦住她,凑过去,还没到跟前,那胡凤花就侧目扭头往戴维德那边一躲,伸手掩鼻做出一副嫌恶状。
“哎哟,你别靠过来,一身的烟味,臭死了。”
那拿腔作势的腻味劲,生呕死赵小川。
可她这样说,赵小川还真不敢再靠近。胡凤花不喜欢烟味那是一贯的,即便她还是个男人的时候,虽然酗酒却从不抽烟。赵小川是有烟瘾的,在他跟前不能抽,只能背着他躲着抽。抽完了,还得刷牙漱口嚼口香糖。要是让他闻到了,又是个事。
想起这些往事,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这胡凤花好也罢坏也罢,这么多年已经扎根在他血肉里,分都分不开。
你看即便是她死了,他这口袋里还是装着烟装着口香糖,时刻准备着。
所以她嫌烟味臭,他就绷着脸,从裤袋里掏出口香糖塞进嘴里,嚼着。
怎么就非得就着她?他也说不清。
“什么时候醒的?”把火压着,他做出一副尽可能和蔼的表情问道。
可胡凤花是不领情的,长眉一挑,翻一个白眼,不吭声。
倒是戴维德接了话。
“就昨天半夜里,刚醒的。”
赵小川皱了皱眉。
“刚醒你就由着她大半夜出来瞎折腾?万一再出点什么事……”
“得了得了,你别在这儿假好心。只要你不瞎折腾,别给我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妥妥的。”胡凤花立刻打断他的话,不屑一顾。
说起这茬赵小川就歇火,可又心有不甘。这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凭什么就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那同谋的戴维德却屁事没有?这不公平嘛。
“我,我只是关心你。”他干巴巴开口。
这下胡凤花脸上的表情更不屑了,斜着眼看他。
“关心我?你是关心我的钱吧,赵小川。我现在可不是胡家二少爷,身上一个大子儿也讹不出,省省你这拍马的劲吧。你那点心思,不如转个头,往我哥身上试试。不过可惜了,听说他也恼了你,如意算盘这可泡汤了。”
说到得意处,她还双手一摊,扭几下。
她这得意忘形,戴维德真捏一把冷汗,在她肩膀上轻轻捏一下,结果吃了胡凤花一后肘,怨多管闲事。
说到钱字又是一桩恼人烦心事,可赵小川此刻真没这个心。这胡凤花的脾气他是早就知道的,在她手里也吃过不少苦,今时今日这点只算毛毛雨。深呼吸一口,把气只当屁给放了,也就完了。
“大半夜的你出去干嘛?外面不安全。”他总还是关心她。
“她饿了,出去吃点东西。”戴维德生怕胡凤花又发招,急忙抢先回答。
赵小川听了哼笑一声。
“行啊,能吃能睡,伶牙俐齿,看来是没事了。”听到这些他心里还是乐的。
可胡凤花还是油盐不进,不屑一顾。鼻子里哼一声,把手一甩,扭头就走。
赵小川想也没想就伸手拽住她的胳膊。
“你等……”
可他这一拽,对胡凤花来说就好似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嗷一下就蹿起来。
“你TM还想动手是不是?****你M!”
她破口大骂,抬脚就猛踹过去。
赵小川一时不察,腿上就给她狠狠踢了一脚,深色西裤上立刻一个清晰的脚印。
一下还不够,胡凤花第二脚第三脚也毫不留情踢出,拿他当沙包。
第一脚赵小川不留神,第二脚到第三脚他就受不了。拽着她的胳膊猛一拉,把人从戴维德手里拽出来,拉进自己怀里。
可他想得美,这一朵野玫瑰浑身都是刺,往怀里一搂还不扎的你满身是孔啊。
这不,胡凤花拳打脚踢,手抠牙咬,十八般武艺全上。不管是男人的招式女人的招式,正派的下三滥的,她是百无禁忌。
赵小川可不好真跟她动手,只能防守。她就是报仇来的,哪会跟他客气。这个打呀,挠呀,赵小川手上脸上立刻。
虽说女人挠跟猫抓似的,可猫抓一下也疼啊,何况还是那么多下。更何况花少爷还有下三滥的招,什么撩阴腿踢裆脚,她上辈子是男人更清楚男人的罩门在哪儿,下脚那叫一个准。
赵小川就是再她招招都要他断子绝孙,这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于是为了让这野猫消停下来,他不得不下点劲,把人拦腰一抱,掼在他迈巴赫的前盖上。他自己觉得动作已经算轻的了,但胡凤花也是快一百斤,扔在铁皮上嘭的一声。
“啊,疼!”她立刻扭曲了脸,痛苦的叫起来。后腰被撞到了,这迈巴赫的前盖造型太潮,不平坦。
她喊疼,赵小川心也慌,急忙松松手,将她扶起。
“怎么了?哪疼?”
他一松手,胡凤花就连踢带甩,招呼过去。
“疼你妈!****!”
赵小川为了躲这连环招,往后一退。绕是躲得快,大腿根还是被擦到,不过总算保住了重点。
那胡凤花是踢完就跐溜要往下滑,跟泥鳅似的。
她还敢跑!
看着自己裤头上那个清晰的鞋印,赵小川那压着的火蹭的就烧到了头顶,如火如荼。
他扑上去把人一把拽住,死死顶在车前盖上,一边顶一边吼。
“你TM还敢跑,还敢跑!我又不打你,你跑什么!”
他神情骇人,双目喷火,顶的又重,砰砰的。
顶一下,胡凤花就在哪儿嗷嗷的叫。
戴维德被吓坏了,冲过去一把保住赵小川的腰,使劲往后拖。
“小川你放手,你要伤着她了。”
赵小川哪里肯依,扭头一肘打在戴维德的肚子上,又狠又重。
戴维德打架实在不行,中招疼的抱肚呻吟。
赵小川又一脚把他踹开,回头摁着胡凤花。
其实他没怎么她,劲道都顶在车上,砰砰砸的都是他自己的肉。他就是心里气,不发出来,要憋死。
可胡凤花叫的就跟要杀了她似的,寂静的清晨,就她这杀猪似的叫声别提多惊悚。她是不管不顾不要脸的,恨不能叫的方圆一百公里的老百姓都出来看热闹。
她不要脸,赵小川也不要了。今儿个要是拿不下这野货,他TM就跟她姓。
这两人拧上了,三分动静给搅腾出十二分,吓得戴维德心乱如麻,头昏脑胀。
他一乱一昏,就把藏着掖着不能说的话就说出来。
“赵小川,你TM快住手,她怀着孩子呢!”
晴天霹雳,酷嚓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