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芬,女,蛋挞脸,蛋挞上还密布着一层黑胡椒。五官还行,就是嘴唇周围的细茸毛,偏长,偏黑。
男人都是没有眼光的东西,阿芬常常给我们说,一边说,一边拿着镜子用眉毛钳使劲拔嘴角的汗毛。我妈说了,女生男相,有福气。
终于给拔出毛病了。阿芬红肿了脸,躺在医院里有气无力地说,医生说嘴角那儿是危险三角区,不能轻易动,会有生命危险的。当她扫到我时,细眼睛陡然发亮,她说,娟你就要当心了,你可千万别拔你的胡子!窘得我快要钻到地洞去。
阿芬恋爱了,男友叫阿平,是农村出来的大龄青年,小公务员,个头矮点,但书卷气很浓,眉毛也浓。
眉毛浓的人很男人呢,阿芬偷偷给我们说,一边说,一边把佝偻的腰挺直了,扁平的胸脯居然凸出来,我们坏笑着用手去摸,蕾丝胸罩,加厚海绵垫。进口的,阿芬补充了一句,阿平买的。
很快就结婚了。六个月后,就生了儿子。老实和尚不老实啊,我们去看望阿芬,打趣她。阿芬红了脸,阿平也红了脸。脸爱红的男人可靠,阿芬轻轻给我们说,他第一次,毛手毛脚的……
儿子上幼儿园了,每天接送都是阿平,阿芬天天上网聊天。如今的阿芬马尾换成了细卷发,四季都穿着裙子,长的,短的,但一例是紧身的。阿芬最得意的就是她有腹肌,健身房练出来的。咱们女人扎堆在一起聊脸蛋、身段的时候,她会可着劲儿拉你的手往她肚子上摸,一,二,三,四,四块腹肌!似水流年里,阿平也做了某个局的副局长,听说阿芬的妈妈跟市上的一个领导沾亲带故。
胡说,阿芬愤愤然地说,阿平人老实才谋到这个位置的,真是见不得穷人吃白面!
老友每月聚会已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每次阿芬总要抢着埋单。过上几天,她会依次给我们打电话,姐儿们,上次吃饭每个人应摊32元零5毛钱,零头就算啦。听说红酒能养颜,我们也喝上了,阿芬每次都主动从家里拎几瓶到饭店。喝完了,她说酒算俺的,饭钱姐儿们逐个摊。
我的一个远房表弟跟阿平一个单位,阿平的点点滴滴就都传到耳中。挺老实的,表弟跟我说,脸爱红,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没一点官架子,也不跟女同事有工作外的任何接触。于是把这些情况反馈给阿芬,阿芬打着酒嗝,脸上的雀斑都带了酒红色,天下如果只有一个男人是忠诚的,那一定是我家阿平。
女人在一起,比老公,比孩子,比时装。阿芬最喜欢比这个啦,我们谁都比上不她,老公已经荣升局长,孩子在读贵族学校,身上穿的全是牌子货。如果我们说些时事要闻,她就会说,男人的世界女人能管得了么?我们举例女总统女总理女首相什么的,她又扁扁嘴,政治调料罢了。
阿芬过得很幸福。阿芬自己眯着眼更正说,我是知足。知足常乐,知道不?这日子就得上轨道。上了轨道,一切OK!
我的远房表弟升了科长,拎了两瓶酒来看我。谢谢表姐,谢谢。喝醉了的表弟一个劲儿地谢我,谢得我莫名其妙。一定是阿芬帮的忙,我又去谢阿芬。阿芬瞪大了眼说,那个姓苏的是你表弟?最后,阿芬悄悄告诉我,你要给你表弟敲敲边鼓,别再找什么小姐了。
这还了得,马上打电话让表弟来,给他讲道义,讲责任,讲到后面表弟耐不住性子了,他说表姐,背屁的故事你听过了没有?我愣住了,儿子却拍着小手道,我听过我听过。小家伙背起了外婆教的歌谣:请客最怕请女客,请五十,来一百。鼻(涕)下来了顺胯子一偎(擦),屁放下了给娃一背。
表弟走的时候撂下一句话,我们局长最讨厌女人长腹肌了,男人婆。
再次聚会的时候,话题居然转到了夫妻出轨上。有人开阿芬的玩笑,阿芬坚定地说,如果阿平也会出轨,那天下没有一个男人不出轨!阿芬说完,细眯眼睛死盯住了我,阿芬的眼睛像要喷出火。
那天在游乐场见到阿芬,正和阿平领着儿子坐有轨电车,很幸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