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怪跟我说过,在这里我除了当个观众之外,还有一个任务:推动主线剧情发展。
意思是我要当个媒婆,最好跟男女主人公搭线,以方便我们欣赏这出立体而真实的“电视剧”,这样才有看头,才不虚此行。桓国民风出奇开放,连公主都可以结婚离婚再结婚,要促成一对应该不难。
不好意思的是,这不是电视剧,没有预告片,我不晓得谁和谁是主角,只好乱点鸳谱。
这个三皇子人还算好,答应收留花飞雪在府中做丫鬟,不用“舍身饲主”。
但饭嘛,最终是没吃成。由于三皇子学业未成,皇帝老儿派了一个文武双全,铁面无私,极其难搞定的主儿来教导皇子学习。
据说他叫刘长怕,刘宰相嫡长子,比杨云然大了一个轮回。
锐利如猎鹰般的眼睛并不空洞,像刀光和剑影般,一沉下来能令人浑身不自在,他一开口,便有一种严师的味道:“既然二位姑娘是云然的朋友,那一起听我一堂课也无妨。”他神色倨傲地高坐在椅上,纤细手指攥着饱尝墨汁的檀木狼豪笔,头也不抬一下。
真像个老古董,也才二十九岁罢了:“谢刘侍读大人。”
他颇为满意地朝我与花飞雪微一颔首,光滑的下巴上明明连根胡子茬都没有,手还煞有介事地上下轻抚了一阵,客气道:“二位请坐。”
“有道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沉沉开口,一丝不苟的声调令我不禁发出笑声来。听到自己的笑声肆无忌惮地发出来时,我吓了一跳,心想要受训斥了。
却没想到坐在前排的杨云然突然站起,双眉一掀,昂然道:“先生,书中自有可采道理,悦耳诗文,但人读书就是为了黄金和美女的吗?”
刘长怕眼神一冷,叱问:“三皇子,我大桓还没有学生敢对师长这样讲话的吧?”
杨云然垂眸,一礼到地:“请恕云然无礼之罪。”
刘长怕点点头,脸色稍稍缓和,但没再提起黄金美女的事情,手指从一册册书籍中抽出一本来,冷不丁说出一句:“‘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杨云然道:“既然夫子‘守死善道’又缘何‘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就隐藏起来呢?”
刘长怕好笑地盯着杨云然执着的眼睛,就像他看他闹了一场大笑话:“三皇子的学力还有待加深,多多钻研啊——”他皮笑肉不笑地摇着头,又抽出一本书来,语带轻蔑地道,“看来三皇子还不适宜学这些,想当初我曾有幸与大皇子半年同窗之谊,大皇子虽少我四五春秋,文韬武略,可是殚见洽闻,好生佩服。”
言罢,刘长怕把新抽出来的书放在案台一角,自顾自讲起一段古话来,合眼,展眉,摇头晃脑,甚是陶醉:“子曾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话毕,幽幽地看了杨云然一眼,“三皇子坐罢。”
杨云然明知道刘长怕在嘲讽他是中人以下的资质,还是谦然地作了一揖,这才坐下。
刘长怕从椅子上站起,步到我们面前,一人给发了一本厚厚的书,好像学校时老师在发教材。
“请各位诵读第一页,一遍。”
杨云然身姿端正,逐字认真读了起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字正腔圆。
不料刘长怕却突然道:“不行,不行!”看着一头雾水的表情的我们,恨铁不成钢地连连摇头,“读书要入境,专注,你们这样戏耍,不如不读了好!”
说话间,刘长怕班主任坐回讲台上,盯着他的学生们,翻开书,声情并茂,摇头晃脑地朗读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我有些替他晕,杨云然似乎不能忍受,眉头一直蹙着,落寞的眼神却显得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