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儿看着马儿迟疑着,心却不是那么抗拒。李泰急了:“姑娘在李某看来并不是扭捏之人。”
她瞅着漫天的风雪,不知该作如何决择。他看她犹豫不前,道:“我好歹与王爷也是有几分交情的,我权当是帮王爷,姑娘还犹豫什么?”
罢了,夫人的病要紧,再扭捏就误了时辰。朵儿在心底已暗暗投降。所以当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把手给我”时,她向他伸出了自已的手。
她就着他的力跃上马上,他也往她身后一跃。触到他的体温,她不禁身子僵了一下,直挺挺地坐着。他见状,说:“姑娘,你这样马一跑起来,非摔下去不可。”
她一撇嘴:“那怎么办?”
他简洁的说:“想个法子不要让自已掉下去。”
“什么法子?”她声如蚊蝇:“那你可有好的法子?”
他又简洁道:“身子放软,向后稍倾。”
她略一迟疑,马风一样疾奔起来。她身子不由自主地重重向后靠去,紧贴在他的怀内。她又僵了僵,差点被甩了下去。他的一只手迅疾从后面环过她的腰:“你再这样拘谨,掉下去可怪不得别人。”
她的腰任他揽着,不敢再动了。可心却难以抑制地狂跳起来。他目不斜视,气息平稳,专心地策着马。她就那样贴在他的怀内,他的气息隐约可闻。寒风雪雨,伴着他别样的气息从耳边呼啸而来,又呼啸而过。
恍然间,她忽然就觉得置身于暖暖的春日,到处都是鲜花绽放的味道……
策着马很快便到了吴府门前。
李泰勒住缰绳,小心翼翼地扶她下了马。她站定,发现他的手还握在她的肩上。她笑着作了一礼:“多谢李公子,朵儿感激不尽。”并示意他放手。
他才惊觉,立马收回手,歉然道:“担心姑娘的脚伤,倒是失礼冒犯了。”
朵儿盈盈又作了一礼。他似乎不习惯她的多礼拘谨,轻咳两声,目视前方,似不经意问道:“任城王到底有几个女儿?”
朵儿一愣,没料到他有此一问:“当然只有一个,并且,并且已有婚配。”她撒了个谎。
李泰呆了一瞬,脸面的肌肉牵动,她怎么就偏偏是任城王的女儿?还定了亲?
他剑眉一挑,轻跃上马,作揖道:“姑娘保重,李某告辞了!”
她颔首间,马已跑远。力嘉在此是下好赶到,见她站在门口,疑惑道:“怎么不进去?吴大夫又不在吗?”
她笑了笑:“正要进门呢,已叫守门的去通传了。他此刻正好在家。”
力嘉利索地把马车停好,快步随她进内。
她刚抬脚,就听见脚底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响声,挪开脚一看,是一块玲珑剔透,色泽青翠,纹饰精美的玉佩,玉佩一头还系着个明黄的如意结。
她俯下身拾起,触手生温,是上好的和田玉。此时已被她踩掉了一小角,却也无损这玉的细致精美。
还带体温的玉佩,除了是刚离开的李泰遗下的,还会有谁呢?她抽出绢帕擦拭了几下,凝视着这枚不可多得的玉,能出入王爷府邸,佩带如此玉饰的人,也不知是长安城哪个官宦权贵的子弟。更不知今生今世,是否还有缘再见,把玉佩还他?
娘,今天可见好些了?“雪雁小心翼翼把王妃扶起。
在榻上躺了几个月的病恹恹的王妃,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好多了。雁儿,朵儿,这些日子可苦了你们。”
雪雁俯下身去,脸贴着王妃的脸,含泪说:“只要娘快些好起来,女儿不累。”
王妃哽咽着,向朵儿伸出手,朵儿把药搁在桌上,用手回握着王妃的手,许久,她努力挤出一丝笑来:“夫人,该喝药了。”
王妃轻抚着她的手背,说:“朵儿,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肯改口叫娘。”朵儿想叫,可亲娘岂是能轻易替代?
见朵儿低头不语,王妃轻叹口气接过汤药喝了一口,皱眉道:“往日喝来并不觉这药苦,今日才突然觉得难以入口。”
雪雁闻言,喜道:“娘是恢复味觉了,是病好转了的缘故,估摸过不了几天,您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王妃笑道:“你既是懂得一些医理,便就信了你。”
“姐姐要是觉得药太苦,倒是可用一些蜜。”柳如意领着侍婢宝筝挑帘而入。话音刚落,宝筝把一盒蜜饯放在桌上。
朵儿躬身行礼,轻叫了声“二夫人”。柳如意看也未看她一眼,只对王妃巧笑道:“姐姐,这是我专门托人从江南带回来的黄果蜜饯,今日特拿给您去去药味。”
王妃挣扎着坐直身子,微微笑道:“妹妹有心,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也没什么要紧之事,只是过来看看姐姐身子骨好些了没有。”柳如意轻笑着:“王爷当日离府时,姐姐身子不好,交待我暂管府中一切家事,不知是否还作数?”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王妃心里明白了几分,淡然笑道:“我说呢,妹妹平日可轻易不来这药屋子,今日却是为此而来啊。那我也不能教妹妹失望,王爷交待的,自然作数。这不,我连下床走动也难,府中的事,还请妹妹多担待才好。”
柳如意笑意更深了,笑得像只得逞的狐妖:“姐姐好生休着,府上有我呢,乱不了。”
朵儿在一旁瞅着柳如意皮笑肉不笑的脸,寒由心生,这府本是不乱的,可要真让她一管,不乱才怪。
柳如意道:“那妹妹就不打扰了。”
王妃闭上眼,作歇息状:“你忙去吧。”对于这个夺走自已夫君宠爱的女人,看她多一眼,都觉得有把刀刺在心口上。
朵儿忍不住了,说:“二夫人这般架势,府中的下人们可没得安生的日子过了。”
雪雁侍王妃躺下:“姨娘仗着爹爹的宠爱,向来骄纵,娘今日这一放权,恐怕她以后更跋悒了。”
王妃感叹道:“她出身不好,怕人前被人看轻,偈尔摆摆架子,壮壮声势罢了,都回去歇着吧。这屋里有菊香候着便是了。”
从王妃屋子出来,朵儿百无聊赖,无意识地拔弄着脖子挂着的玉佩,遥想起玉佩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心里堵堵的。雪雁一旁看着,惊叹道:“好别致的玉佩!竟比我的还精美,哪来的?还有龙纹呢。该不是哪位公子送的定情信物吧?”
朵儿的脸刷地红了,心虚笑道:“没有的事,这玉佩是捡来的,带着玩玩呢。”
“你定是有事瞒我。”雪雁不满道:“不说以后别叫姐姐了。”
到底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朵儿本就不打算瞒,既是瞒不过,也只能和盘托出。朵儿一字不落地说了她与他相识相遇的经过。说起那日他挥剑取舌时的平静神情带给她的惊吓,包括与他共乘一骥的感觉,如此种种。到最后,她把玉佩取下,平放在掌心,轻声叹道:“如今只盼有缘再见着,好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