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卫听得声响,远远跑来,越来越多的人跑来,现场一片混乱。几个侍卫把受伤的李泰抬了回营。有人伸手去扶她,而她早已无力站起,只是就着那侍卫的手木然的走着。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伤势。
秋日里的日头怎么就这么毒呢?朵儿双手都沾了他的血,空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心痛,头痛,仿佛全身都在痛,她觉得自已再也走不下去了,再也支撑不住自已的身体了,眼一黑,便向无边的黑暗里坠去……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仿佛已是世间的一个轮回。
朵儿于黑暗中悠悠转醒时,睁开眼敛看到一张女子灼急的脸,一双红肿的眼。是长乐。这个丫头一定是哭过了。朵儿心中一暖。
“文成姐姐,你吓死长乐了。”长乐含笑带泪说:“姐姐再不醒来,谁陪长乐说话,跳舞?”说着,眼一红,又要哭出来的模样。
朵儿伸出手去,摸摸她的小脸,虚弱一笑:“好了,姐姐不是没事了?再哭便成猪八戒了。”
“你终于醒了。”是一把男子的声音,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朵儿才发觉榻前还有一个人存在,是太子李承乾。
朵儿一惊,忙挣扎着起来请安。李承乾脸色紧绷,作一个阻止的手势:“身子不好,又受了惊吓,就免了。好好歇着吧。”受了惊吓?朵儿想,我受的何止是惊吓?便不再理他,只捉住长乐的手问道:“三皇兄呢?”
已努力压抑心中的痛楚,可双手由于太过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怎么样了?”
长乐还未开声,旁边的李承乾便粗声道:“还死不了。你还是先顾好自个的身子吧!”
朵儿不禁恼瞪了他一眼,这个冷血的家伙,怎么说也是同胞兄弟吧?他怎么能如此无动于衷呢?但碍于身份,又不能发作,只是一言不发,转首看向长乐。
长乐忙回握她的手,扯出一抹笑道:“别急,别急,三皇兄背上的箭已取出,没有伤及要害,已无性命之忧,只是……”长乐的眼神渐次黯了下去:“只是……”
“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啊。”朵儿觉得自已从没有这样患得患失过,她只恨不能用自已的身子去为他挡开那一箭。那一箭差点要了他的性命,也几乎要了她的命。她永远无法忘记当那一支箭射到他身上时,她那种痛楚与绝望。
长乐道:“御医说因为失血过多,所以现在还是昏迷不醒。不过,御医说了,不过几个时辰后便会醒来的,估摸着这个时候也快要醒了。”
朵儿的心才算落回原地。人一松,身子便软软的靠回榻上。他平安无虞,便是好的。
李承乾目光于帐内一巡,向侍女们斥道:“公主的药煎好了没有?你们这些奴才的差当得是越发好了!”
朱梅。绿竹。香菊等几个丫头吓得往地下一跪:“太子殿下恕罪!奴婢这就去把药端来!”便纷纷退了下去。
朵儿看着暴躁莫名的李承乾,终是没忍住:“皇兄恼什么?几个奴婢也值得您动气么?”
李承乾负手而立,脸上没带一丝笑意,直直盯在她脸上:“你还是多管管自个吧,还替这些个奴才操心。御医说你是忧思太过,肝气郁结,又受了惊吓,才致昏厥的,你一天到晚到时底在想些什么,忧些什么?”
该死!这个女子总是令他抓狂,总是令他忍不住动揺.他甚至有些后悔让她受了这些罪了。可她却是李泰唯一的软肋。不利用她,便无法伤他分毫。可自已为何对她总有说不明道不清的负罪感觉呢?对着这个倔强的,唯一一个不怕他,总是出言相撞的女子,他竟然有了怜惜之情。
他不得不警告自已,所有女人于他都只能是踏脚石而已,绝对是不能真心相待的。
除非那绵绣的江山不要了。
而他李承乾不正是为那片绵绣江山而生的吗?
他一生下来,便注定了是这个天下未来的主人。他不允许任何人动摇这个事实!所以,女人只能是踏脚石。
苏盈姿如是,她也是不能例外的。
可是,他被禁足,也只有她,才敢一而再的去探望。
朵儿闻言,把脸别在一边,不再哼声了,谁又能理解她的所思呢?李承乾见状,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在这里只会惹你不快,你歇着,我先回帐了。”
朵儿注意到,他用了“我”一字,而不是“本宫”。看来,这个人的血还未完全冷却。
长乐退开两步,作礼恭声道:“恭送皇兄。”
朵儿还是一声不哼。李承乾又轻声对长乐说:“你也回去吧,别妨碍了姐姐歇息。”
长乐又低低道:“是。”
可李承乾前脚一出帐,长乐立刻凑上去,悄声与朵儿道:“文成姐姐你真是厉害,从来没有人敢像你这样,给脸色皇兄瞧的。奇怪的是,皇兄好像也不生气。”朵儿不以为意。
李承乾离开后,长乐并没有告退,而是絮絮的跟朵儿说了她昏迷后这几个时辰的事。说她昏迷其间太子妃苏盈姿来过,李世民也来过了,太子李承乾更是寸步不离守在她的帐内几个时辰。只有上官婉容,一直守在李泰的帐内侍候着,不曾来过。
两人说话间,朱梅已端了药上来,朵儿一口喝尽,不知其味。一心系在李泰身上,便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对长乐道:“可愿陪姐姐去看望三皇兄?”
长乐迟疑道:“我早就想去了,可父皇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皇兄休养。而且,射伤他的人还没有查出来呢。”
“那父皇怎么说?”
“父皇大怒,说定要把行刺皇兄的人揪出来诛杀了。”长乐道:“不过此事也奇怪,三皇兄平日里虽不苟言笑的,可除了与大皇兄稍有不和之外,是从不与人结怨的。是什么人这么狠,要至他于死地呢?”
“这可绝不是私怨。私怨敢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杀人么?”
长乐惊道:“姐姐的意思是……”
朵儿打断她道:“那如何是好?咱们去求父皇?”
长乐想了想,说:“求父皇是行不通的,他必定不允。倒不如先斩后奏,反正我是无法无天惯了的。至于姐姐,也不怕,父皇一向看重姐姐。只是姐姐的身体……”
“我身子没事。”听她这么一说,朵儿便立马翻身下榻,朱梅乖巧的迎上来扶着:“公主,还是让奴婢扶您去吧。”